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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痛:沒有一個故鄉,在原地等你

本文由 walkingdead 原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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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昆明的航班上,我曾遇到過一個特別的男性。

他是一位華人。早年,父親帶著家人去了謀食的異鄉,別了故鄉二十餘年。

人到高年,愈加懷舊。

在父親最後的日子裡,常常念起故鄉。念故鄉的山林,遠方的朋友和母親那座老房子。

我問他,你呢,想念故鄉嗎?離鄉的時候,他尚未成年,在故鄉度過了悠長的童年。所以,他冒著嚴寒、捧著父親的骨灰牽著圓著一張臉的兒子,回到相隔萬餘里的故鄉。

這次相遇,使得「故鄉懷舊」一詞在我的生命中一直縈繞。同年,我提交了一份研究計劃,主題是「變遷中的中國」 ——『異鄉人』故鄉懷舊的代際傳遞研究 」。

今天,只是隨便寫寫。

01.懷舊是什麼?

目前,關於懷舊公認的定義,來自新牛津英文詞典,「懷舊是對過去的飽含情感的一種渴望感」(Wildschut,et al., 2006)。

它最初由17世紀的瑞士醫生Johannes Hofer所創造,用以形容瑞士僱傭兵因遠離家鄉參戰而產生的對故鄉的思念之情(Routledge,2013)。

後來被發展為一個獨立的概念(Wildschut,et al., 2006),認為人們在懷舊的時候,不僅僅懷念故鄉,也懷念故友、往日時光等等。

人在懷舊時,有4個特點。

(1)故事的主角大多是自己。

懷舊是一種與自我高度相關的情緒,是藉由過去獲得自我的過程。經由回憶的過程,重塑自己生命的故事,明白自己是誰。

(2)常圍繞『我』與『重要他人』的關係展開。

比起單獨回憶起自己,我們更傾向於懷念自己與重要他人的互動,彼此共同經歷的有意義時刻。這能引起人們在人際交往方面更好的表現,更主動地與人建立聯繫。

(3)回憶往事的方式,往往是「拯救式」的。

也就是說,大多數人在回憶過去的時候,感受到的是積極的東西。即便是挫折、悲傷,也懷有一種「我克服了它們」的深邃情感。

(4)懷念舊時的場景,會產生『玫瑰色偏誤』(Rosy retrospection),誇大舊環境的美好。

02、故鄉懷舊,我們在懷念什麼?

離開故鄉的時候,它才突然有了意義。一種不明確卻踏實的意義。

(一)食物

一位久居武漢的前輩說,儘管很忙,每逢過年他還是會花上10多天回去老家昆明。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看人,而是吃。獨自步行到老街去,把街上售賣的都吃上一遍才滿足。

故鄉是有味道的。

假如你看《舌尖上的中國》,你就知道能聞香識故鄉。

你我來自五湖四海。可能是西部的高原、草原、湖泊旁;可能是中部的平原上;可能是西南的盆地、丘陵;可能是東部的海洋旁;也可能是東北的山林。截然不同的地理環境,帶來了截然不同的飲食習慣和生活方式。

也構成『故鄉』與『故鄉』的邊界。

Marte(2009)對此做過深入研究。他設計一種被稱之為「食物地圖」的分析方法,通過追蹤地區或地方文化歷史進程所伴隨的食物路徑來分析「家」邊界。

他在一項追蹤研究中,揭示了糧食在地方和族群形成中的關鍵作用。食物成了移民與他者分享歷史和文化的「根」和「路線」。如此,地方食物記憶便變成了移民在新文化和舊文化邊緣地帶間的連續體。

(二)鄉土

費孝通先生初次出國時,他的奶媽偷偷把一包用紅紙裹著的東西,塞在他箱子底下。告訴他,假如水土不服,老是想家時,就把紅紙包裹的東西煮一點湯吃。這是一把灶上的泥土。

「土」是故鄉中最難以替代的元素。

種地是最基本的謀生方法。一家家劃著小小的一塊地,拖泥帶水下田討生活。

佔據著最高地位的神,無疑是「土地」。這位最近乎人性的神,老夫老妻的白首偕老的一對,管著鄉間一切的閑事。

從農業種植、喪葬,到蓋房子的用地,到鄉人供奉的「土地公」,哪一樣也離不開土。

臧克家先生做了極致的概括:孩子在土裡洗澡,父親在土裡流汗,爺爺在土裡埋葬。

故鄉是熟悉的。

連同屋檐相接的鄰居,聚村而居。人和人的關係上也就發生了一些特色。每個孩子都是在人家眼中看著長大的,在孩子眼裡周圍的人也是從小就看慣的。

這是一個「熟悉」的社會,沒有陌生人的社會。

熟悉是從時間裡、多方面、經常地接觸中所生髮的親密的感覺。這感覺是無數次的小摩擦里陶煉出來的結果。

03.「新家」與「舊家」

隨著地理位置的變動,兩種『家的意識形態』凸顯:新家和老家。對『老』的『懷舊』與對『新』的『適應』呈現出交互影響的態勢。

(一)哀悼故土文化,成為主要主題。

Keyes&EmilyF(2004)對當時居住在美國波斯尼亞難民群體的移民經驗進行了現象學研究。

文本分析中出現了兩個主要主題:歸屬與適應。懷舊與隱含著的文化衝擊、孤獨、羞辱和卑劣的感覺則作為『歸屬』的重要次級主題而出現。

在回顧以往有關『移民心理過程』文獻的基礎上,Hepper(2000)採用開放式書面問卷和焦點訪談的方法對拉丁移民群體的移民經驗進行了定性分析。

理想化和懷舊,聯同哀悼本土文化、堅持拉丁文化價值觀、心理流放、脫位與重塑家等構成了移民群體心理過程的十大突出主題。

(二)對祖國、故鄉的懷舊阻礙心理成長。

Hernandez(2011) 對692名拉丁美洲移民(20至63歲;54.9%男性和45.1%女性)進行調查研究發現:在適應新文化的過程中,這些拉丁移民遭受著包含『懷舊和渴望』、『原住民的歧視與排斥』等在內的六大高水平壓力性因素。

儘管酒精消費是拉丁美洲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在美國的拉丁美洲移民則更多地沉溺於酗酒行為(Lee,Christina et al,2007 )。

甚至,精神病學研究學者Dunkas(2007)在研究希臘移民出現精神疾病的精神病理學動態因素時發現,移民在東道國的新文化環境中有更多的脆弱感。被異化的恐懼和懷舊感甚至會激發移民返回祖國的行為。

(三)藉由故鄉懷舊,再造新家。

越來越多的研究成果,挑戰以上傳統觀點。

Acosta(2011)對美國東部某農村社區進行民族志研究中,追蹤了墨西哥移民如何利用『記憶和懷舊』再創造了一個有家鄉感和歸屬感的新居地,並認為這是『新家鄉』形成的文化基礎。

在Malik(2012)的民族志研究中,親屬關係和婚姻習俗的形成得到關注,並證實原籍地和宗教信仰在塑造移民婚姻生活中具有中心地位。

為了進一步探索『我』與『老家』存在何種聯繫,McCarthy(2014)對澳大利亞錫克族移民進行了為期九個月的人類學研究。

在比較36至55歲和35歲以下兩個年齡組的家庭敘事內容發現,國外移民對故鄉的依戀程度和對祖國近代歷史的理解存在代際變化,老一代移民則與故鄉有更強的情感聯繫。

而『我』與』老家『關係則有模糊喪失的性質。即保持著家園在心理上的存在而與家園的實際聯繫變得有限,這使得他們蒙受模糊喪失的創傷性情感反應Perez, Rose M,2016)。

04.身在家鄉的鄉愁——鄉痛

不同於在異國他鄉思念故鄉的傳統理解,澳大利亞哲學家GleenAlbreht提出了一種『身在家鄉的鄉愁』——鄉痛(Solastalgi,2004)。

描述在時代變遷中,由於環境被迫改變或者文化傳統發生中斷,人們對故鄉的情感感受。

他的研究團隊對某農村『持續乾旱』和『大規模露天採煤』兩種情境進行了定性(訪談和焦點小組)和定量(基於社區的調查)研究。

研究證實,在家鄉環境被迫改變的情境下,人們都生髮出負性情感,並因對環境變化的失控感和無力感而加劇(Gleen Albreht,2007)。

隨後,美國學者Martin(2011)對當地獨立家庭營進行的質性研究中,部分證實Glenn Albrecht創造的「鄉痛」理論具有可信度。

現在,Gleen Albrehet的研究團隊正在探索『鄉痛』概念的更多潛在用途和應用,以了解全球範圍內的環境變化對心理越來越大的影響以及「鄉痛」概念在應對環境挑戰中的具體作用。

在我們的記憶之中,故鄉是那個亘古的、詩意的、永遠承載我們溫情的存在。

然而,當我們再度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卻發現它總與記憶存在著某種難以舒緩的張力。

「故鄉」兩個字大抵只是在回憶中不斷被抒情化了。

以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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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Hepper, E. G., Robertson, S., Wildschut, T., Sedikides, C., &Routledge, C.(2015).Time capsule: Nostalgia shields wellbeing from limitedtime.

[4]Routledge, C., Arndt, J., Sedikides, C., & Wildschut, T. (2008). Ablast from the past: The terror management function of nostalgia.Journal of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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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Routledge, C., Wildschut, T., Sedikides, C., & Juhl, J. (2013).Nostalgia as a resource for psychological health and well-being.Social andPersonalityPsychology Compass.

[9]Wildschut, T., Sedikides, C., Arndt, J., & Routledge, C. (2006).Nostalgia:Content,triggers, function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0] 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11 ](美)羅蘭.羅伯森.全球化:社會理論與全球文化[M]上海:上海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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