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言說的是杯子和水的距離｜90後詩選：阿天的詩

阿 天

阿天，原名王順天，1995年生於積石山。作品見於《詩刊》等，曾獲第三十四屆全國大學生櫻花詩歌獎等。著有詩集《五種顏色的春天》《輕微之美》。現居蘭州。

黑暗讓寂靜更加緩慢

儲藏於體內的閃電在山體內部

熄滅

在秋天，列車穿過隧道

落葉穿過空氣

源於石頭的距離，在更深處消失

車輛在緩慢行駛

一節食物在食道中

運送，吞噬，消化著未知的恐懼

我們不會在銀質的光線前感到

自卑，源於對古老詞語的敬畏

如果夜晚足夠漫長

讓更多的風落下來，像一把小小的匕首

刺破這炎熱的空氣

高高掛起的不止是月亮

還有你眼中的雲朵，黑或者白

已無法分辨，在鄰德路

月光是真實的，像我們的骨骼一樣

在黑暗處異常堅硬

對於雪，我們一無所知

除了她的白，高冷，透明的

身體，雪與雪在一起是複數

重複著彼此

雪落下來，構造著自己的身體

兩粒擁抱的雪，讓我們看到了冷的

另一種美學

但，更多的雪

哭泣的雪，消失的雪，漫天飛舞的

雪，擠壓著天空的孤獨

多餘的午後

我不是飛鳥

無法從你的高空掠過

如果說想像能製造一雙潔白的翅膀

那我攜帶的詞語必然會感到

眩暈，來自大海深處的波濤和沉默

這是尋常的一天

從清晨到日暮

葉子覆蓋葉子，風聲掩埋風聲

你打開一本書又合上

讓眼睛賦予雲朵更深的比喻

像一支離弦的箭

在這個多餘的午後，射向

天空，藍色的傷口

讓時光從疼痛處流失

沉默是持久的

連同想像一起

我們無法言說的

是杯子和水的距離

眼前的草場比心中的還要大

被綠色覆蓋得身體開始長滿

青草，如此遼闊

讓所有的讚美都羞於聲色

一匹母馬在河邊吃草

小馬駒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母子倆始終保持著距離

這段迷人的、短暫的

距離，讓我開始想念

整個午後的時光

霧氣漫漫的山林

讓畫面更加真實

低頭的馬，吃草的馬，充滿母愛的馬

這些幸福的詞語，源於

某次旅途中的停頓

在一個叫博拉多的小鎮

一匹馬讓我想起了媽媽

一個人看海

海面是一塊藍色的玻璃

人們在上面行走、交談或者沉默

當然，你也可以打破它

像無數散落的雨滴

海碎的聲音

無非是另一種想像

填補詞與詞之間的裂縫

看海，是十年前的願望

十年前不敢說出的話，現在也不敢說

十年前忘掉的人，現在也記不起

十年前被雨淋濕的身體

現在也長出了嫩芽

十年前夢到的海

和今天的一樣藍

選自《我聽見了時間：崛起的中國90後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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