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者不偏也，導演王家衛似乎在說，是非成敗任由歲月去評說，我不做褒獎也不做貶抑，我只是一個時代萬象的記錄者，由光景自己去演繹，由人物自己來訴說。

電影《阿飛正傳》的背景是香港1960—1990年的輝煌時期，她就像一顆明珠，傲立東方。然而因為殖民地的出身，港人雖然富裕勤勉，依然像是「無足鳥」，儘管毛羽鮮艷，心卻暗自漂泊。

天王巨星的青蔥歲月

34歲的張國榮，26歲的張曼玉，後來的兩大天王劉德華和張學友當時都是29歲，艷光四射的劉嘉玲也是正當青春的年紀（25歲）。王家衛有著刻刀一般選角的眼光，演過之後，你已經分不清哪個是演員，哪個是角色。

張國榮本人不就是哪個雍容英俊卻又空殼無根的富家公子？張曼玉不就是外表高冷內心執著的蘇麗珍？中正規矩的警察正是劉德華一生的寫照，歪取正守的梁鳳英天然就是為劉嘉玲量身打造。

演員在演繹著劇中的人物，人物也在反噬著本人的性情。旭仔表面的風光並不能消解內心深淵樣的孤獨和脆弱，角色的經歷似乎一語成讖，也變成了現實生活中張國榮抑鬱寡歡的心靈底色。

性情冷淡的蘇麗珍也像極了張曼玉的恬淡性情；出現在片尾的梁朝偉意味著另一個阿飛的誕生，他的性格同樣和張國榮有幾分神似。

也說「無足鳥」

阿飛最得意的一句獨白是有關無足鳥的描述：世間有一種鳥，它沒有腳，一生都不能停留，只能不停地飛，一旦降落就是它死亡的時候。聽上去似乎很瀟洒也很無奈，深究起來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自我逃避的陰謀。

其實旭仔的養母和超仔早已看破了他的詭計：你高飛的夢想不過是一個幌子，似乎總在說，我會成功的，所以我現在無需努力；想是在等著美夢從天上掉下來一樣。你說自己是鳥，其實根本從未起飛過。

看似寡情的旭仔不是因為無情，相反是他害怕親情，躲避親密。

因為小時候被父母拋棄的經歷使他的潛意識覺得，和別人建立牢固的關係是危險的，表面上看是他在拋棄一個個女人，根本是他在拋棄自己，一個個有可能擁有真正幸福的自己。

他定然是愛蘇麗珍的，只是一旦提起結婚，就觸發到他內心的痛楚，於是Game over。

他也是喜歡露露的，當發現她吃醋，她糾纏的時候，馬上就翻臉。他當然會這麼做，也只能這樣做。

對待最親近人的惡劣態度，也不過是把對於父母的仇恨投射到了他們身上。因為養母是跟親生父母有著最直接關係的人，曾經最接近他們的人，所以才將自己所有的恨意潑灑向她。體會了傷害，便複製傷害。

一分鐘的開始，卻誤了一生

人人都知道旭仔是一個渣男，可是女人就是喜歡，欲罷不能。因為他除了無與倫比的俊美瀟洒外表之外，無疑還是一個把妹高手。

第一次見麗珍的時候，阿飛就用了一個很有效的心理催眠：上一分鐘你是和我一起度過的，我們已經是一分鐘的朋友，不管你承不承認，這一點都無法否認。「你今晚會夢到我！」

這兩句話看似平平無奇，卻有著四兩撥千斤的殺傷力。因為他在你的心裡種下了一顆強壯的種子——這個男人很特別，而且你已經在意他了。

它就像一個魔咒，生根發芽，在你的心裡日日瘋長。

蘇麗珍就是因為這命運中巧合的一分鐘，而耽誤了一生。

薄情的人並非天然就瀟洒

從外相上來看，梁鳳英和旭仔是一種人，他們都信奉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無問明天愁與煩；他們都薄情寡義，自私貪婪，只顧著自己享受，而鮮有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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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浪子也是分段位的，在遇到旭仔之前，露露小姐尚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總能在孽海情緣里順利抽身，讓別人對著自己的背影依依不捨。

可是當她遇到了旭仔這樣的高手，馬上就敗下陣來。她開始變得膽怯和小心，慌亂而執著，忘了曾經成就自己的秘密武器，自我繳械主動放下了武裝。

守無可守的安全警察

蘇麗珍和旭仔都曾問過超仔，為什麼當警察？他的回答是自己得養家，家裡有母親，本來想去跑船賺錢，走不開。換句話說，這不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作為一個城市的警察，堅守著人們的安全，但這不是超仔留下的理由，他守無可守。

有一天他突然遇到了蘇麗珍，從此以為自己有了一個為之守護的人，有了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可是那個電話再也沒有響起，他們也沒有再見面。終無可守之人，留戀之物，這也成為後來他離開的理由。

重生

影片的結尾有一個精彩的留白，梁朝偉在精心地梳理自己的頭髮，整理西裝，修剪指甲。一樣的髮型，一樣的裝扮，一樣陰鬱英俊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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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似乎另一個阿飛就要誕生了。可是生活終究不會重來，人生也不會重演，即使是你能夠時光倒流，一個人也不可能同時踩進同一條河裡。

所以，這個新生的阿飛，必然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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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阿飛正傳》記錄了香港20世紀後半葉整個社會的縮影，也留住了一代天王的歲月青蔥。20多年後回望，依然讓人對它忘返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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