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畫派的領軍人物——梅清（一）
原標題：宣城畫派的領軍人物——梅清（一）
《宣城歷史文化研究》微信版第316期
宣城畫派的領軍人物——梅清
（宣城畫派研究之七）
石 巍
經過明清易代之亂後，宣城畫派在康熙年間誕生了一位最有影響力的大畫家——梅清。他以畫松、畫黃山知名於世，縱橫畫壇近五十年之久，成為該畫派的領軍人物。他與外籍畫僧石濤共同被譽為宣城畫派的雙子星座。
梅清（1623—1697），原名士羲，初次赴童子試時，因夢境有所徵兆才改名。字淵公，號瞿山。他的別號很多，常見的有瞿硎、瞿硎山農、瞿山道者、老瞿、新田山長、梅楞、梅楞山口、梅痴、柏梘、柏梘山口人家、柏梘山中人、茶峽、茶峽草堂、衡洞草堂、天延閣、雪廬、雲煙過眼樓、蓮峰長者、蓮華峰長者、敬亭、敬亭畫逸、白髮老頑皮，天閑道人等等。
另外他的書畫作品中還鈐有許多閑章，如敬亭山下雙溪之上、高陽酒徒、詩酒生涯、曠懷詩酒、冒認酒徒、詩叟、得句長吟、老去詩篇渾漫興、問道漁樵、遊戲三昧、畫松、可為知者道、翰墨餘事聊以自娛、舊夢憶秦淮、三我生、蓮華峰頂三生夢、直上雲門一放歌、老去看山眼倍清、不薄今人愛古人、古人在我、我法、老更狂等等。其中，新田、天延閣、茶峽分別是梅清居住過的幾處住所；而「柏梘山口人家」或「柏梘山中人」一號，則是因為梅氏家族發跡於宣城柏梘山，以此顯示不忘本之志。另外，「瞿硎」名號的典故，則出自一位宣城知名的隱者。晉太和年間（366-370）宣城文脊山有高士隱居，其居處前有一塊瞿硎石，因此人稱瞿硎先生。大司馬桓溫曾率眾入山中尋訪，只見高士披鹿裘端坐石室中，神無忤色，溫及僚佐數十人皆莫測之，乃命伏滔為之銘贊。梅清之號瞿山，即是對瞿硎隱者的傾慕。自己也曾在詩中表露景慕之意：「我愛先生披鹿裘，一聲長嘯萬峰秋。只今洞口孤雲出，誰解瞿硎伴我游。」由此可知自號瞿山，取的便是石室隱者、孤高自許的心志。
梅清自畫像
梅清的生平資料相對較多，今天我們了解梅清的事迹主要依據的是他的詩文集《天延閣詩集》和《瞿山詩略》。梅清相當注重詩文的彙集。崇禎十五年起，就開始將往來贈答之詩編輯成冊，並付梓刻印。先後編有《天延閣前集》、《敬亭唱和集》、《天延閣後集》、《瞿山詩略》等，成為我們今天研究其生平的重要資料。上世紀八十年代，研究梅清生平藝術的有國內著名學者楊辰彬、穆嘯天、蔣華、陳傳席，以及美國學者蒲思棠（Donald E. Brix），先後均有論文問世。特別是楊臣彬先生的文章，是學界第一篇完整而深入的梅清繪畫研究。他首次引用北京圖書館所藏梅清詩集，據此架構其生平概況。進入新世紀以來，系統的研究梅清生平和藝術的有台北國立中央大學的曾偉綾和山東大學博士生童永生。分別有《梅清的生平和藝術》、《梅清與宣城畫派研究》兩部著述問世。本節除依據原始文獻《天延閣詩集》、《天延閣贈言集》、《文峰梅氏宗譜》外，也參考了以上幾位老師的研究成果。
01 家世
梅清出生於宣城梅氏中最為顯赫的文峰梅氏。梅氏是宣城的大姓，「梅氏惟宣城繁，而皆非一脈」 。最主要的有宛陵梅氏和文峰梅氏兩支。文峰梅氏與南宋大詩人梅堯臣所屬的宛陵梅氏同祖別支，均以五代時期任宣城掾的梅遠為始祖。大約在南宋嘉泰年間，文峰梅氏的始遷祖太七公遷居柏梘山，繁衍出後世蔚為顯赫的宣城文峰梅氏家族。明代戲劇家、藏書家梅鼎祚、清代歷算大師梅文鼎、前後兩位左都御使梅鋗、梅瑴成、古文大師梅曾亮，以及明末清初宣城畫派中眾多的梅氏畫家都是出自這個家族。
根據《文峰梅氏家譜》記載，梅清出於太七公七代孫珍公第五子梅棖。曾祖父梅繼善，字幼孜，號城山，嘉靖甲子貢生，曾任贛州府學訓導、宜都縣學教諭、安慶府學教授等職。有子四人，守相、守極、守峻、守和，其中守相、守峻、守和三人中進士。梅清的祖父梅守極，字建甫，號斗樞，萬曆丙子舉人，先後擔任安吉、高唐、冀、通四州知州，升南京戶部江西司員外郎，督理淮安關榷。所至有惠政，今天安吉縣的梅溪即因其得名，並立廟祭祀。梅清的父親振祚，字伯起，號引虹。太學生，仕官文華殿中書。振祚為家中嫡長子，自幼養尊處優，放蕩不羈。娶溪口李氏，生四女。另有妾四位，分別是任氏、劉氏、李氏、張氏，共六子四女。其中長兄士美為任氏生，二兄士羨為劉氏生，三兄士羹和五弟素為李氏生。梅清為張氏所生，在兄弟中排行第四。梅清有同母姊一人，遠嫁山西榆次縣原任順德知府周瑋，順治十七年冬，梅清三次北上赴試，曾特意繞道山西，與姐姐見面。 同母弟一人，梅英，小梅清七歲。
梅清生前用過的半邊山岩抄手端硯
梅清年輕之時，家道興旺，父親曾經獨自捐修柏梘山口引虹橋，在族人中很有威望。梅清兄弟六人中有四人考取秀才，為府縣學生。梅清妻子錢氏，出自宣城新田魯墨錢氏，吳越國主錢鋶之後，十三歲歸於梅清，與梅清感情極為深厚。先後育有五子三女。長子季周，次子松齡、三子鍾齡、四子蔚、五子文遠。長女嫁給了湖廣黃陂人，都督同知陳公世昌次孫刑部郎中陳於璉，二女嫁給了宣城金寶圩鱤魚嘴孝廉劉震生次子，庠生以治，三女嫁給了唐邦傑蔭子，金華府知府唐文德。梅清後來又納妾江氏，生一子一女。女嫁姜茲山孫，庠生薑紹會，六子熹，未及弱齡早逝。
對於自己的家族，梅清有著濃厚的責任感和自豪感，其詩作與畫作中多次寫到與描繪到與家族有關的人事景。如梅清自己曾在《柏梘山口行》詩中一一列舉前輩先賢。詩中自宋代梅詢與梅堯臣開始敘述，接著到明代是曾祖輩梅繼芳（字陵峰）、梅繼英（字吉山）、梅繼勛（字嶧陽）三人的率先崛起；接續著有祖父輩梅守相（字春寰）、梅守極（字斗樞）、梅守峻（字大庾）、梅守和（字鏡水）四人繼之鼎立文壇；梅守箕（字季豹）與梅鼎祚（字禹金）雙傑獨樹一幟；以及既狂且奇的梅蕃祚（字子馬）與梅台祚（字泰符）二人；一時之間，梅清的叔父輩竟有九子熱鬧唱和。洋洋洒洒列出這麼多人物，梅清詩中最後自誇說到勛華文章之業乃吾家之事！發出這類豪言壯語可不只有一次，他亦曾經說「詩是吾家事，非關此日窮」。六十九歲輯完《梅氏詩略》時又說「敢言詩是吾家事，只覺風流正未央」。他於康熙年繪製的代表作《宣城勝覽圖》冊頁中，題在畫面上的文字內容，除了仿古說詞與地方歷史文化簡介之外，同時也顯露出梅清對家族與宣城緊密的關係而感到自豪。在廿四開的冊頁中，代表梅氏家山的柏梘山就佔有兩開，《柏梘山》與《柏梘山口》；在《玉山》一開中，梅清不忘提到山中有惠照寺，此處曾經是先祖梅詢、梅堯臣讀書所在；《景梅亭》一開，畫的是雙羊山下的梅花與景梅亭，梅清為我們說明此亭稱作景梅，非以花名，而是表示對梅堯臣的景仰。
梅清康熙十八年作《柏梘山口圖》
顯然，在梅清身上一直有著身為閥閱之後的自信與大氣。因此顧景星說梅清「以名家子早陟公車，故其負氣甚豪，未嘗屑屑於尋尺。」這說明了梅清早年在文壇、藝壇上的聲望並非個人單打獨鬥闖出的名號，而是與整個家族攜手並進的。一方面，上承家族長輩的盛名餘蔭，同時間也有族人群從的相扶相和。也正因為如此，梅清相當關注家族文獻與文化的傳承。順治十四年（1658），35歲的梅清就組織續編還是在萬曆時期重修的《文峰梅氏宗譜》，到了晚年68歲之時，又著手編輯梅氏諸賢的詩歌選集《梅氏詩略》。他作詩說：一枝一葉說奇葩，那及梅家樹樹花。但恐東君不收拾，空將錦片落泥沙。他擔心再不將梅氏散佚的詩文整理，梅氏族人數代的努力會灰飛湮滅，於是將唐代梅遠、宋代梅詢、梅堯臣以來，共計一百零八人的詩文編輯成《梅氏詩略》十二卷。對於家族中的晚輩，梅清也都樂意提攜教導。如四子梅蔚、長孫梅彪、侄孫梅翀、外甥湯逸都直接承襲了他的繪畫技藝。
（作者系宣城市文物局綜合科科長、市歷史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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