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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人問:除了滿場廣告,你能告訴我一部中國小說嗎

導語:當美國主導、英國和日本為輔的流行文化,在全世界鋪天蓋地傳播時,似乎其他國家的文化影響力真的已經徹底靠邊站了。

作者:張海律,騰訊娛樂特約評論員。曾任職於《南都周刊》、《香格里拉》、《明日風尚》等媒體,目前供職於南方報業傳媒集團《穿越Across》。

7月2日晚,伏爾加格勒北郊一棟公寓樓,電視里正在播著比利時與日本的世界盃16強賽事。下半場剛開始日本隊接連打入兩球後,弗拉基米爾·維茨套上了一件藍色日本隊服,「這是上一位沙發客留給我的,之前他們在這兒小組賽打波蘭」。

而我,則是維茨一家新的沙發客。免費入住當地人家,尤其是物價本就不高國度的當地人家,一直是我旅行中盡量嘗試的住宿方式,隨年紀增長,也就不為省路費,而真為了得到故事,或是一些有衝擊力的觀點和看法。相較前台刷卡的酒店和交鑰匙走人的民宿,卻也只有沒有金錢關係的沙發旅行,才能獲取這樣的體驗。

石油勘探工程師弗拉基米爾·維茨

維茨的父親拿著自釀的伏特加

夢想成真。當球賽結束,日本被比利時神奇扭轉和淘汰後,俄國熊孩子們安靜下來,在午夜時分吃餅乾喝茶準備上床睡覺時,客廳里一副高加索山區的全家福,將話題引到了19世紀作家萊蒙托夫和《當代英雄》。因為這恰是我這個鮮少讀書的手機控,在上一趟旅行中剛終於讀完的著作——差不多隨身4年了!

維茨一家兩個小孩的睡前茶時間

見我讀過《當代英雄》,女主人娜塔莉竟用俄語深情背誦起其中的段落,當然我也聽不懂,男主人弗拉基米爾打開書櫃,指著那些厚實的大傢伙,「我們俄國人總是一寫東西就收不住,肖洛霍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帕斯捷爾納克……」,英語稍好一些的大女兒娜斯佳也插嘴進來,「其實我們自己也讀不懂,不過我們全家倒是都在追喬治·馬丁,都在等最後大結局「,繼而打開下一個書櫃,《冰與火之歌》迄今的全部俄譯本和HBO《權力的遊戲》正版DVD,」看我們世界盃的宣傳片,就很山寨』權力的遊戲『吧「。兩個小傢伙上床睡覺的時間到了,」不過他們愛看日本漫畫和卡通,我們的父輩是沒這些東西看的,雖然確實也有過一些古怪的蘇聯超級英雄「,娜斯佳繼續說著。

老媽娜塔莉突然努力用盡自己所知道的英文,向我努力表達出,「可是對於中國,我們就知道阿里巴巴,知道馬雲,知道世界盃賽場上滿屏的中文贊助商,但你可以告訴我一本中國小說、一部中國電影和一位音樂家嗎?

將女主人這段話發到微博後,我上床睡覺。第二早醒來開機,發現評論區炸鍋了,最熱門的跟帖下面還激烈吵了起來,而我可既沒加V也不是大號。有調侃著幫我回答「《戰狼2》、蔡徐坤」的;有沒讀題就說舉不出來是我無知的;有好奇我回答了啥的;有反諷俄國當代又能有啥的……但更多還是在認真反思我們中國在世界上究竟有沒有文化影響力。

說實話,當晚我確實被俄國家庭難到了,總不能拿著四大名著、Bruce Lee和抖音做答案吧。我先想到的當然是諾貝爾和莫言,可谷歌查閱一番,發現莫言作品直至2012年才首次被翻譯成俄文,《酒國》首發3000冊,那年獲獎後才隨機增印,接下來幾年,也才又翻譯出版了《豐乳肥臀》和《變》。這當然是俄國翻譯界對中國文學不夠重視所致。可諾貝爾文學獎或歐洲電影三大獎,又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一個國家的文化輸出能力和國際文化影響力呢?或許全世界的沙發主都如維茨一家那樣,熟知美劇《權力的遊戲》,但就沒幾個人會知道莫言,換作他家來了個巴西、西班牙甚至法國沙發客,結果也差不多吧。

莫言《酒國》俄文版

女主人的這段問話,或許觸及到這些年我國文化輸出效果的痛點。但也與這個俄國家庭的興趣關注點和資訊吸收結構有關。老爸弗拉基米爾在蘇聯時代是航空工程師,如今成了跌到地面做石油勘探研究,老媽娜塔莉是早一批的Oracle數據程序員,大女兒是伏爾加格勒州立大學數學系本科。一家的理科知識分子自然會關注科幻作品,感謝微博網友留言,第二天早上我給他們找到了《三體》俄文版,讓他們一定找來看。

《三體》俄文版

我也不知道維茨一家在多大程度上能代表普通俄國家庭,他們也說自己就知道歷史書里的中國,「當下的中國文化,是更靠近歐美還是日本呢?又或者有你們自己的一套?「

我盡量用他們能知道的辭彙回答,「父母輩曾一度很靠近你們,不管是蘇維埃文學還是白銀時代,但現在的一輩差異化很大,靠哪可說不好,確實有大量自產自銷自娛自樂的手機端娛樂方式。「

當美國主導、英國和日本為輔的流行文化,在全世界鋪天蓋地傳播時,似乎其他國家的文化影響力真的已經徹底靠邊站了,也不知道在全球化互聯網時代被增速的時間,還有沒有耐心在未來某個時候沉澱出經典,就像我們今天還有一部分人能隨口而出一眾俄國作家、音樂家、畫家那樣。

或許和中國七八線小城一樣,全世界大量的平凡家庭書架上還會擺著大仲馬、列夫·托爾斯泰、歌德、簡·奧斯汀的著作,但隨著資訊爆炸,20世紀後半葉之後的「人類共同文學知識「和」共同書架景觀「確實該在衰減。無論諾貝爾文學獎和歐洲三大電影節怎樣肯定一部作品,它的傳播能量也遠不能再跟流行文化抗衡。

最初開始環球旅行那陣,我會在啟程前看一堆那個目的地的小眾電影或藝術片,然後發現,小眾真的就是小眾。2011年秋天,第一次去義大利,到了電影大師安東尼奧尼的故鄉費拉拉,午餐時問隔壁兩個小年輕,「知不知道怎麼去他墓地所在的小鎮?「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說的是誰,聽著小鎮的名字反問我,」do you like fuck?「我至今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以性產業繁榮聞名的濱海小鎮。

換地思考,哪一天一個外國文青來到中國小縣城,碰到一個能簡單英語交流的中學老師或公務員,忙著稱讚」你們的賈樟柯多棒啊!「,或許人家也一頭霧水。觀片領域卻也碰過追逐王家衛和賈樟柯的極少數文藝沙發主,那是在阿根廷第二大城市科爾多瓦,一對設計師夫婦對我盛讚賈樟柯作品《天註定》,得知我們拿它和阿根廷牛片《荒蠻故事》相比後,憤怒道,「什麼鬼!我們那部大爛片能跟你們的《天註定》比?」真應了那句,外國的月亮就是圓,在哪都一樣。

我也反思自己除了給伊朗人和庫爾德人拷貝過三級片,也算是進行了文化輸出之外,有沒有真的傳播過當代中國文化?走在第三世界國家的大街上,雖然真的很煩那些對著你比划拳腳、嘴邊叫著「Bruce Lee, Jackie Chen「的小孩,但也憂心,不說中國文學了,成龍如果真的歇影,中國電影甚至中國文化還能在世界上有著什麼印記?畢竟互聯網再快,這個選擇性吸收文化的世界也還是太大,《西遊記》和《甄嬛傳》確也還沒傳播到東南亞和西非之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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