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戲裡我會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羅晉，無疑是有操守的那類演員。

他說，響噹噹，立得住，才會讓演員這兩字具有分量，在自己的演藝生涯里，他確實也這麼做了。演戲之外，不會很容易見到他，有點兒自我，有點兒神秘。

羅晉

登上《時尚先生Esquire》黑皮書春夏封面

湖藍色西服套裝、印花襯衫、系帶皮鞋

Cerruti 1881

再次把羅晉推到大眾的聚光燈下是因為熱播劇《破冰者》，他在戲中扮演了一個行動力高過言語表達的人，一個卧底的緝毒警察。「其實靳遠（戲中人物）更重要的部分在於他是個有信仰的人，現在很多人都迷失自我，他不是，堅定，遇到大事情會變得更加冷靜。對於我，飾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之後，我會讓自己在做事的時候更向這個人物的性格靠近，變得更沉穩。」

小時候羅晉有段研習武術的經歷，和那個時候大多數的家庭一樣，他也有個嚴父。至於那段早已過去的經歷，「最大的影響可能是讓我學會了獨立」。這種獨立是獨自去面對和解決問題，「很早開始，我相對於同齡人就更能吃苦，因為那些『苦』在我看來都還好，身心還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很多年前了，報考電影學院的時候，戈文義老師在這個小夥子剛剛三試結束時截住他，「你想過考不上怎麼辦嗎？」羅晉直接答對，「考不上就明年再考唄」，反正年輕，總會考上的。懵懂，莽撞，缺失的這部分得失心讓他喜歡做的那些事到頭來一件一件找上門，選擇了他。

電影《 Biutiful 》（美錯），給了羅晉走上戛納紅毯的機會。走在紅毯上，陽光灑在一張還帶著點稚氣的臉上，「好開心啊，是電影《美錯》給我的這一次，說學語言也好，學點兒做事情的方法也好，其實我是看到了一個電影人對待自己熱愛事業的態度。每一個人的專註，和對電影的熱忱……」

這一切，在當時羅晉的眼裡，簡直是性感到極致。

如今，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了。像當年赴京趕考，羅晉還記得的自己是身背了一把寶劍，劍是練武印記。其他的，「我還記得身上穿著一件白色風衣，屬於 1990 年代的白色風衣。你能想像得出那個樣子嗎？白色的衣服穿得時間久了，就變成乳白色，袖子長了一大截。我老師給我的」，他對我說「去北京考試，這件衣服你穿上」 。我拖著一個爛了兩個輪子的大箱子走在街上。很多年過去了，在街上看到無數形形色色的人，有時候會突然覺得，有個人就像自己在某一個時間段里的影子。

有些事情對一個人的印象特別深，是因為那段時間那段經歷實在可貴。

11 年前，他主演的一部從短片「長」起來的電影入圍了溫哥華電影節，多年之後，有種聲音說那是 2007 年最被忽視的一部獨立電影，對羅晉，那倒更像是一段快樂和有趣的經歷。大一的時候，有個導演系的同學要拍學生作業，籌划了一個大概 25 分鐘時長的故事，就找到了他，「說完就沒信兒了」；一年之後，大二， 25 分鐘變成了 45 分鐘，「然後就又沒信兒了」；到了大四那年，「導演再找到我說片子變成 90 分鐘，你還能不能拍，我說好啊，就很隨意地去拍了，一群年輕人一起工作，大家睡在福建的一個毛坯房裡，大通鋪，每天很快樂地就把這個戲拍完了。誰知道後來那部戲就去了溫哥華。」

白色大衣 Berluti

白色休閑褲 Sandro

接到電影《 Biutiful 》就更像是被一個機會砸到了頭上。「連續的 casting ，別人幫我錄好視頻，發到國外去，等到導演反饋，再下一輪。算上消息的來回往返，經歷了四天的時間。到後來，我才聽說他在國內找演員已經找了很久……可能是我身上某一點和他需要的那個角色契合了吧，應該不是外形，是我身上的一股勁兒。」

到現在為止羅晉依然說不清楚，導演亞利桑德羅是怎麼選中了他。「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清楚他要找什麼樣的演員，我能做到的就是在做 casting 的時候更加專註和投入吧，不去想別的問題，面對鏡頭的時候都一樣，特別單純的，把自己單純地交出去，就有了。」

雜念越多，灌進去的髒東西也就越多。

和所有人一樣，羅晉也經歷了剛畢業無戲可演的階段，「會有低谷，肯定不會天天都在拍戲，但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會急，做一些看似無聊的事情，窩在家裡看看電影看個書什麼的，也不怎麼出去，當時看好像對自己能上戲這個事情也沒有太大的幫助。但後來也會感受到其實這也是一個積累的過程，一種經歷，這些東西都會隨著時間沉澱，某一天會用得到，有一天就可能會爆發吧。」

到現在，被問到如果無戲可拍是否會慌時，他說：「很開心啊，要是一年多都不拍戲，我可能都會改行。人生一定會有改變的，一年多的時間裡，有可能會悟到一些之前沒有悟到的東西，有可能會嘗試做一些別的事情吧。」射手座的人總會在戲虐之中突然流露出了深意。

和那些專於一類的演員不同，無論是何種題材、體量與類型，他都願意嘗試，哪怕是重複，沒那麼挑剔，起碼在類型上，你說他有文藝電影氣質，他也不會否認，「沒有那麼複雜，獨立電影和藝術電影對我來說，可能是因為一開始入行的時候就拍到了，『誤導』了大家。」至於對題材和體量有一些獨特喜好和嚮往，誰都會有。「畢竟電影和電視劇不同，相同的時間裡，電視劇可能會拍幾百場戲，而電影可能就只能拍上幾場，整個工作量和時間是不一樣的。」在羅晉看來，時間和質量是成正比，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碰到一群有熱情有嚮往有追求有信仰的人，和他們一起工作。

我本身也是一個追求極致的人，當大家聚集在一起干一件事就會很有熱情，也很順暢。

大多數羅晉加入的劇組裡，他充當了最不安定的 X 因素，「我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很多時候還是一連串的「失控」。像戰爭題材的戲進入了拍攝期，他會進入一種「極度不負責任的狀態」地準確的說是只對角色負責，「完全不理會周圍一切，兩米深的戰壕直接往下撲，炸點可以直接面對我的臉，我很爽，可能在演戲的狀態里，有些忘我。」射手座專註和忘我可以畫上等號，每每一部戰爭戲拍完，在羅晉的記憶庫里總會留下點點後怕式的回憶。

據他自己說，小時候的羅晉很調皮，「挺多動的，人一旦多動了就很難專註。慶幸的一件事是突然有天我發現自己喜歡拆東西，拆解之後再裝回去。比方說家裡的表，我好奇一個表裡面有太多的零件，即便一個很小的零件裝錯了也是滿盤皆輸。」把表拆成零件，再完好地組裝回去成了羅晉相當愛做的一件事，可以專註地幹上很久，時間長了，也成了他在演戲時對待角色的一種「強迫」，強迫自己不能犯錯。

一部接一部的戲拍下來，對這個專註到有點兒偏執的演員會有不小的影響，像《破冰者》裡面的卧底緝毒警。「戲裡戲外都會潛移默化地帶來有看法和想法的改變」。「以前拍戲覺得把人物往自己身上拉是表演的一部分，但慢慢就會發現，演員要做的是把自己往角色身上靠」。羅晉很欣賞的好萊塢式演員的一些行事風格——一直在摸索和塑造角色過程當中。「我也特別喜歡李雪健老師的一句話，大概講的是，『希望有一天大家記住的是我的角色，而忘記我這個人。』」

白色西服外套、無領襯衫 Cerruti 1881

十年前拍電影《美錯》，一部幾乎全程西班牙語對白的電影。羅晉被確定飾演李偉之後，他有擔心，語言表達的問題。「怎麼從我嘴裡發出那些聲音啊？」進劇組的第一天，他去了化妝車，劇組的化妝師是義大利人，西班牙語和義大利語是日常交流的默認選擇。「我會抓住他們，念一遍台詞給他們聽。然後問他們一個問題，你聽我現在這個口音像是在西班牙待了多久？「當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是，聽起來你大概來西班牙有七八年了吧。羅晉特別開心，因為李偉角色的人設是在西班牙待了三年的一個華人，「我達標了」。

做演員很矛盾，要學會控制自己。真正好的演員並不在所謂的爆發力、表現力或是什麼理解力。

在羅晉看來，做演員是需要極度感性和理性的。「高級的地方在控制力，極度理性的第二個自我就像一個監控探頭那樣隨時對準自己；同時，第一自我又極其感性地完成著角色在做的事。」

我很難想像一個人在做演員的時候可以把自己完全忘了，那是件特別性感的事兒。

他覺得演員就要換位思考，學著站在別人的角度上想問題，「只考慮自己的感受，自私的人一輩子都演不好戲」。上大學的時候羅晉喜歡坐在公交車上觀察別人。「以前公交車分 5 毛錢的普通車和兩塊錢的空調車，我可以根據某些人的眼神和表情分析出來，他們是那種迫不得已坐上空調車的乘客——其實這樣的心情和神態可能我也有。我記得那時候有急事必須打車，上了的士後就眼睜睜地看著計價器，數字跳一下心就要緊一下。有時候我坐地鐵，會去看別人在看什麼或者在發什麼簡訊（當然這不道德），然後根據內容去猜對方的身份、職業，以及正在溝通的人跟他大概是什麼關係，大致是什麼職業，身份等等。經常觀察就會發現，有些不同的人，他們身體的重心、體態、姿勢都有一定的規律，特別有意思。」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好奇心和新鮮感，「我會想也許其中的某一個人就是即將要遇到的一個角色。」

深灰色雙排扣西服套裝、白色襯衫、領帶 dunhill

方頭正裝鞋 Christian Louboutin

有個幾乎已經淡出了視野的經歷， 2011 年的時候，羅晉在明星跨界真人秀《天生王牌》中拿到了冠軍。但在此後，他並沒有再深入踏進音樂的領域，「音樂是件很難的事情，至少目前，我還是做好演員的本職」。「演戲么，盡量嘗試沒有接觸過的角色，若是以前留下點兒遺憾的，我也會傾向用正確的方式，用不一樣的方式嘗試再打開一次。」年輕時，演員偏愛一些張力比較大的角色。現在羅晉對新電影角色的判斷更多是根據閱讀劇本之後的個人感受。談到開心或是遺憾，「其實，演戲創作沒有什麼特定的開心和遺憾的部分，因為你創作一個角色的時候一定是開心的，然後當你創作過後，回過頭來再看，也肯定多多少少會有些遺憾。」

羅晉的演員生涯還有太多太長屬於未來和未知的部分。「可能一輩子我都不敢說自己是老演員，就算有天我已經是八九十歲了。我永遠不會說我是老演員，每部戲是我的最後一部戲也是我的第一部戲。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那就永遠做個新人吧。」

我愛這個職業，我愛演戲，就會珍惜站在攝影機前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

我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不喜歡可以不做，自己將就又影響到別人我是不能容忍的。

一個只做自己喜歡的事的人的每一段經歷都會讓自己印象深刻，不管是小時候調皮搗蛋，還是學武術，再到唱戲，羅晉都頗有感慨。「小時候調皮搗蛋，引起的父親對我的嚴厲，包括一些經歷，會讓我整個拓展性思維和想像力會更強一些；學武術讓我堅強，自立。再到唱戲，其實那個階段很不一樣，我們的老師是京劇團退休下來的，然後當我們的班主任，包括我自己唱小生的師傅，他們真正做到了什麼叫認認真真演戲，踏踏實實做人，這是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反反覆復聽到的很有用的一句話，這些影響對我很重要。」

拼色針織毛衣 、墨鏡 Cerruti 1881

從小遇到任何事情不爭不搶是隨遇而安，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對得起自己和自己的行當。至於碰到與眾不同的機會，沒有辦法解釋，可能就是命運吧。很像電視劇《破冰者》里的靳遠，將要發生什麼不重要，有信仰，有原則，不會錯。

視覺創意：MOMO / 攝影：楊毅 / 文字：小明 / 妝發：婁偉綱 / 藝人統籌：李小鵬 / 服裝統籌：EMMA / 新媒體：紅先森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