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為名所累的末代狀元劉春霖

原標題：（揭秘）為名所累的末代狀元劉春霖

1905年，清政府取消了科舉考試。此前一年，舉行了中國歷史上最後一次殿試，劉春霖成為末代狀元，比張謇晚了10年。又過了幾年，連大清朝也沒了，但是劉春霖的一生，經歷時代的動蕩更迭，仍然對得起「狀元」稱號。

那麼，考上了狀元的劉春霖，原本怎麼會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參加會試落選的他是如何幸運的迎來第二次機會的？殿試本來排在第二名的他，究竟因何被慈禧親點為狀元？眾人艷羨的狀元，為何在仕途上屢遭挫折？升遷無望的他，在教育事業上有著怎樣的作為？晚年的劉春霖因何發出「寧作華丐，不當漢奸」的怒吼？本期節目，李涵為您講述：為名所累的末代狀元劉春霖

劉春霖

劉春霖，字潤琴，1872年生於河北肅寧農家，父親劉魁書在保定府衙門當差，母親在知府家當女僕。劉春霖14歲才到保定陪伴父母，此前在鄉間由祖父母撫養。傳說祖母見黑豆里雜有高粱，只好一一分揀，劉春霖則直接將它們餵雞。因雞隻吃高粱不吃黑豆，自然分揀完成，村人見了無不稱奇。

劉魁書是衙門裡的皂，而且是非正式工，用今天的話說就是臨時工，收入多靠盤剝，屬於「下九流」。按照清朝的規定，皂「例不準為官，其子孫亦不準應試」，需「下逮四世，清白自守，方准報捐應試」。意思是，一個人如果是皂，那四代以後，而且四代都要清清白白做人，才允許參加科舉考試。所以，劉春霖當時是不具備科考資格的。

劉魁書的兩個兒子劉春堂與劉春霖都非常好學，按當時規定，參加科舉必須由廩生擔保才行。所謂廩生，又稱廩膳生。明清時期，縣府3年召集全縣秀才，歲考一次，成績好的補為廩生，按月享受政府津貼。

廩生擔保的主要作用，是防止冒考和冒籍。冒考指考生身家不清白，賤民後代冒充良民後代。當時各地科舉錄取名額不一，常有人跨縣考試，即冒籍。

自雍正以後，清廷廢除了賤民、賤籍制度，但冒考仍在嚴禁之列。為了成全好學的兩個兒子，劉魁書請同鄉廩生胡光簽擔保，但在別人的勸阻下，胡光簽拒絕了。無奈之下，劉魁書又找了一位姓解的廩生擔保。劉家兄弟很爭氣，都考中秀才，進入保定蓮池書院學習。

蓮池書院又稱直隸書院，由清代名臣李衛所創，後來成北方最高學府。劉春霖入書院時，院長是桐城派大師吳汝綸。吳汝綸是「曾國藩四弟子」之一，《天演論》的序即出自他的手筆。

蓮池書院本為科舉考試服務，但吳汝綸大量引入西學課程，在校10年，劉春霖學習了《西國哲學史》《歐洲外交史》《世界文明史》《天演論》等。因父母患病相繼去世，劉家兄弟要在家丁憂，無法參加科舉，直到1902年才得以參加鄉試，並雙雙考中舉人。

1903年3月全國會試，本應在北京貢院舉辦，但1900年庚子之變，北京貢院被毀，只好移到河南開封貢院。這次考試內容有重大改革，「均不準用八股文程式，策論均應切實敷陳，不得仍前空衍剽竊」，這次會試劉春堂考中進士，劉春霖卻名落孫山。按常規，科舉每3年舉辦一次，劉春霖只能等1906年了。但恰好趕上慈禧七十大壽，1904年特增一期「恩科」，仍在河南開封貢院考。譚延闓考中第1名，劉春霖也幸運地考中第17名，隨後共有273人獲得進京參加殿試的資格。

清朝初期，皇帝會親臨殿試現場，但道光以後，都由親王代理。殿試共4道策論題，限一天內完成。據劉春霖回憶：「書寫的時間，就要半天以上，真正構思文章的時間很短，否則就完不成卷。」考完後，閱卷人之一陸潤庠指著劉春霖的試卷說：「此卷書法工整，為通場冠，廷試可望大魁。」但其他閱卷人不同意，最終公議將朱汝珍列為第一，劉春霖、張啟後、商衍鎏列其後。

劉春霖為何被選為狀元？坊間傳說頗多，但大多沒有依據。

據傳，當時內外交困，憂心忡忡的慈禧太后正準備做七十大壽，想從科舉之中得到一點吉兆。她首先翻開主考官列為頭名的試卷，字跡流利清秀，文辭暢順華麗，內心頗喜。但目光一投向落款時，一股陰雲陡然升起。奪魁的舉子是廣東人朱汝珍，一見「珍」字她便想起了珍妃，這讓太后十分不悅，因為珍妃就是慈禧讓人推入井中溺死的，所以一見「珍」字便肝火上升；再一看朱汝珍是廣東人，更是火上澆油。因為太平天國洪秀全，維新派康有為、梁啟超，高舉民主大旗的孫中山……這些大清朝的「首逆」都出自廣東，於是將朱汝珍的試卷扔到一旁。

當慈禧翻開第二份試卷時，心頭又不禁高興起來。因為第二份試卷是劉春霖的，「春霖」二字含春風化雨、甘霖普降之意，這一年又逢大旱，急盼一場春雨。於是她大筆一圈，發榜時劉春霖由原來的第二名而成了頭名狀元，經過主考官的保奏，為照顧社會輿論，朱汝珍的名字雖然沒有抹去，也只得屈居劉春霖之後了。

不過，有一點卻沒法解釋。如果說慈禧喜歡劉春霖的名字，將他點為狀元。那正式榜單出來後，商衍鎏升了一位，排到張啟後的前面，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其實，從策論內容看，劉春霖的觀點確實不算高明，針對晚清政府內外交困的局面，他在殿試中給出的建議不過是「整頓吏治、加強軍備、振興實業、倡明文教」之類老生常談。劉春霖勝出，可能與書法水平高有關。

朱汝珍也是書法家，但他的字筆畫粗獷，而劉春霖的字則柔中帶剛，尤工小楷，時人稱他「楷法冠當世，後學宗之」，並說「大楷學顏（真卿），小楷學劉（春霖）」。據說翁同龢曾見過劉春霖的字，驚嘆不已，預言他將大魁天下。清代殿試「專尚楷法，不復論策論之優劣」，劉春霖撿了個大便宜。

此外，劉春霖與慈禧曾有往來。劉春霖的同鄉郭壽軒在京經商，在他介紹下，劉春霖在某王爺家任教，代他抄寫奏章等。慈禧看到劉春霖的字，十分喜歡，便讓劉春霖替她抄佛經，並予以重賞。慈禧將劉春霖點為狀元，或與此相關。

劉春霖中狀元後的第二年就廢除了科舉考試，他也成了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名狀元。

發榜後，劉春霖等人見過一次光緒，劉春霖回憶，當時「跪在下面，又不敢抬頭，只是趁退出的時候，偷偷地看了一眼，皇帝是一個瘦瘦的臉型」。這一年劉春霖32歲。

按定例，朝廷會為每科進士制碑，置於太廟。但此時清廷國庫空虛，無力為之，最後一科進士們只好自己出錢，製作了歷史上最後一塊進士題名碑。

中狀元後，劉春霖獲授翰林院修撰。這個時候，晚清政府已經風雨飄搖，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政策指引下，大批中國學子出國留學。1905年，劉春霖與同科進士沈鈞儒、王揖唐等一起被派到日本法政大學留學，他也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出國留學的狀元。留學期間，劉春霖學習刻苦，常與日本老師辯論，有時竟然問的老師啞口無言。

一年後回國，袁世凱推薦劉春霖參與新政，卻沒有獲得慈禧的批准。此後，劉春霖的3位老師楊士驤、陳筱石、朱經田聯名保他入閣，也沒有成功。後來雖然升了一級，但沒有實職，遠不如同科的其他人。

劉春霖不善與人交往，他以袁世凱為後援，而袁世凱的政敵頗多。劉春霖性格自負，京城有家染坊請他寫招牌，他誤將「染」字中的「九」寫成「丸」，僕人指出筆誤，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頓，說自己是刻意這樣寫的，「以示不俗」。

劉春霖後在資政院當議員，以好批評而著稱。他自辯說：「語雖激切，實發於忠愛之至誠，在上可以對皇上，在下可以對國民。就是本議員見了監國攝政王，也是這樣說，不敢作諂諛之詞。」

既然在政壇發展無望，劉春霖就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歷任記名福建提學使、直隸高等學堂提調和保定北洋女子師範學校監督等職。

劉春霖非常關心家鄉的教育。他曾在老家村裡興建小學一所，房屋和學校設備都由他資助，並贈匾額一方，上題「鑄才爐」懸於門庭。劉春霖對自己家族子弟的教育也非常重視，凡入小學以至考入中學、大學者，劉春霖一律供應花費。

劉春霖在北京居住多年，他與民國時期旅居北京的河北省知名人士為同鄉在京的子女們籌建了一所中學，名為「燕冀中學」。該校分為男、女兩校，男校在外城廣安門大街，女校在內城西什庫後庫。劉春霖不僅為建校捐款並贈書，而且還任燕冀中學董事會董事。後來該校日益擴大，不僅限河北籍學生，並招收外省、市籍學生。當時，女校在北京市成為有名的私立學校之一。

劉春霖原配夫人去世後，曾任清朝駐日本和法國大使多年的皇族裕庚，想將次女隆齡許配給劉春霖，托劉春霖的老師楊士驤提親。隆齡在國外長大，精通英語和法語，曾在慈禧身邊任女官，對劉春霖極有好感。劉春霖卻稱：「裕老貴胄高門，生所不及，婚後往還勢難相比，如高攀乘龍，恐日後貽害格格終身，請師代為婉辭。」劉春霖最後選擇了滄州張姓女，婚後夫妻感情和諧。

清朝滅亡後，劉春霖隱居在北京宣武門內前王公廠西口寓所，「終日以詩、書、棋為消遣」，極少對時局發表意見。1923年，劉春霖退出政壇，每日到中央公園（今中山公園）遛彎，以讀書靜坐為樂，靠書法自養。

1921年前後，軍閥割據，北方吳佩孚的直系、段祺瑞的皖系、張作霖的奉系三系軍閥混戰，發展成直奉戰爭、直皖戰爭。有一次，吳佩孚的一個師參謀長，由於對直奉戰爭的觀點不同，吳佩孚聽到後大怒，即將這位參謀長逮捕入獄，並要槍斃這個參謀長。將領們為之求情，吳佩孚一律不準，而且決定了執行死刑的日期。

這時有人想到劉春霖和吳佩孚素有來往，便請劉春霖出面來說情。劉春霖很快就到了東城什錦花園吳佩孚寓所。他見到吳佩孚後，說明來意，希望吳佩孚把事情弄清楚，不能草率的槍決人，以免造成冤案，後悔就遲了。吳佩孚當即答應。果然，到期槍決沒有執行，挽救了一條人命。

有人問吳佩孚：「許多人前來說情，大帥不允；為什麼劉春霖來一說，大帥就馬上答應了呢？」吳佩孚笑答：「劉殿撰為人忠厚誠實，性格耿直，做事謹慎而細緻，我相信他不能虛言。」

當年參加科舉考試時，不肯為劉春霖兄弟倆擔保的胡光簽，晚年生活困頓。聽說此事後，劉春霖託人予以資助。胡光簽稱：「潤公（劉春霖字潤琴）不記我前嫌，我已敬佩不已，今尚惦記我的生活，助以重金，更為不安。過去之事，悔恨不及。」劉春霖卻說：「以前之事，我從未記恨胡老廩生。」

偽滿洲國成立後，溥儀幾次派人找劉春霖，請他去做官，劉春霖都稱病回絕，他曾說：「我因一時之錯，參加了張勳復辟，深感自疚。現在又要我在日本扶植下的宣統皇帝前任職，我是不去參加的，不能一錯再錯。」

他的朋友、著名書法家鄭孝胥做了偽滿洲國的「總理」，親自來找劉春霖，他們在清末有過相同的政治主張，但劉春霖不客氣地說：「君非昔日之君，臣亦非昔日之臣，豈能隨汝而毀我之譽。」

全面抗戰爆發前夕，好友金選三將劉春霖騙到天津，在英租界給他找了藏身處，但劉春霖表示：「父老慘遭蹂躪，我當了逃兵，真是愧對先祖之教導。」隨後他堅決回到了北平。

日軍侵佔北平後想找些名人出來撐場面。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王揖唐是劉春霖同科進士，又一同去日本留學，平素交往不錯。1937年秋的一天，王揖唐西裝革履，帶著貴重禮品，乘一輛鋥亮的黑色轎車神氣活現地去石駙馬大街劉府請劉春霖出山。

劉春霖早已聽說王揖唐出任了偽政府官職，心中很是不齒。賓主坐定後，王揖唐雙手一拱，直奔主題：「仁兄之品德、才華，勝弟十倍，望兄能為我維持政務，弟感三生有幸！」可還沒等他說完，劉春霖便騰地從藤椅中站起來，將一杯茶水潑在地上，痛斥王揖唐道：「我決不會依附外國侵略者。當漢奸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請免開尊口！」王揖唐見狀，只得灰溜溜地告退。

王揖唐後來幾次請劉春霖出山，甚至許以北平市市長之職，劉春霖絲毫不為所動，並罵王揖唐是「筋骨軟的東西」。日偽當局惱羞成怒，派兵抄了劉春霖的家。劉春霖喜好藏書，積累善本超萬卷，被日本人全部沒收。家產被洗劫一空的劉春霖憤憤地說：「寧作華丐，不當漢奸！」後在社會輿論的強大壓力下，王揖唐才允許劉春霖回家，並發還了抄走的財物。劉春霖患有心臟病，經此挫折，在睡眠中突然發病去世，時年71歲。

因為是狀元，劉春霖雖經世事變化，一生尚算平穩；但也因為是狀元，劉春霖成為各派拉攏和利用的對象，看似光鮮，其實卻壯志難酬，甚至被逼入絕境。晚年的劉春霖熱心公益，在教育、賑災等方面貢獻極多，被贊為「義士狀元」。狀元這個標籤，伴隨他一生。

《北京晚報》《看歷史》黃小凡 唐山

動物世界

主演：李易峰 / 邁克爾·道格拉斯 / 周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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