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相思,相思賦予誰
近些年極少閱讀國內作家的小說,慢慢的也不太習慣各大作家的敘事風格了。記得上半年閱讀的國內作家的小說,算上這本《紅豆生南國》也不過區區兩部,另外一部是現下被崔大主持攻擊的劉震雲的作品《吃瓜時代的兒女們》,很有趣,但也只閱讀了一遍。
這本《紅豆生南國》卻是頗有意味,在閱讀完畢之後,仍然有翻閱的慾望,有傾吐的衝動。
王安憶
回想起閱讀《長恨歌》的時候,總對文中磨磨唧唧的語言有些埋怨,感覺不如其它的茅獎作品爽快,尤其比不上《抉擇》。隨著年紀和閱歷的逐漸增長,那一屆的茅獎對我的影響越來越重,《抉擇》影響了性格,《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甚至《築草為城》為世界觀增添了許多變化,至於《塵埃落定》和《長恨歌》則在近年來有了越來越大的影響。那文中描寫的細瑣的生活細節,在腦海中影響越來越大,宏大敘事走的越來越遠,磨磨唧唧的語言卻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紅豆生南國》收錄了三部中篇小說,分別講述了上海、香港和紐約三座城市的「都市移民」故事。按照京東文學獎的說法:這部作品開闊縱橫,卻又能從謹微之處將青春、愛與孤寂一針一線地表達出來。我們會隨著開篇的傳奇激流勇進,也會在渡過現實的暗河之後與平凡人生和解如初。王安憶再一次用她的文字,帶我們重新發現人性中的善良和溫情。
《鄉關處處》疑似出於「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一句。講述了農村婦女月娥在大城市和鄉下輾轉的生活。無論是年節時候家中的勞動婦女還是平日里城市中的鐘點工,她總是能夠快速的融入其中,將生命過的踏實而歡騰。王安憶筆下的女性,大多是生命力頑強,一字不識月娥在上海一年賺到五萬元,點點滴滴,都能讓她覺得生活有盼頭。這讓我想起《天下無賊》中那個淳樸的少年,積極向上,有著樸素的生活觀,相信每個人,能夠感染每個人,甚至與長期以來對她天三撿四的僱主的女兒,都有了超越一般友情情感的維繫。「幸虧,幸虧走出來,看到大世界。倘若不是這一步,少賺錢不說,還錯過多少風景,豈不可惜死!」對比他的男人「五叔」,我們更加感覺這種向上精神的可貴。
在這一篇里。看不到濃濃的鄉愁,看得到的是對大城市生活的嚮往。雖然月娥還想著到老了回來,可是什麼時候是老的時候呢?「以前她當是五十歲,後來做久了,就當六十歲,眼看過六十,身上還有力氣,就又定作七十。就有十年的光景。那時恐怕真的做不動了……
」對於這個已經六十多的人來說,只怕是完全做不動的時候才是回鄉的時候吧。至於將來——鄉間一句老古話說:一棵草頂一顆露,出生為人,就得一份生計。
人挪活,樹挪死,日暮鄉關何處是?此心安處是吾鄉。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看到名字,就知道這篇中篇小說是書寫情感的。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作家又會怎麼寫情感呢?一個男人,被生母送給了養母,換得「三百番薯絲」,從此和養母有了感情。成長期間,輾轉的身世又結緣文字,養成了纏綿的生性。青春期時又適逢世界左翼運動蓬勃,「左翼思想往往培養文藝氣質,因二者都有空想的成分」。文藝的氣質讓他和妻子結緣,結婚成家生子又因為婆媳問題、經濟問題與妻子結怨,離婚。恢復單身之後缺煥發了生命力,尋到了生母,許諾養老并力圖踐行。
在離異之後,男人的羅曼史成了後面的主題。除了若即若離的前妻之外,尚有留洋的女博士、獨立的女職業人對他表達心意,但都被他回絕。因為他忠誠、老實、謙遜的「美德」,因為他內心的愧受,他的恩欠,雖然年齡在增長,但相親對象的年齡卻在遞減,甚至降到了下一代的兒女輩。同世間上演的大部分劇情不同的是,男人總是不為所動,抱定枯索和寂寞,不想再領受婚姻的恩惠,因為覺得自己今生今世就是一個欠債人。
小說中的男人不多情,不濫情,但是個有情人。他能感受到來自女性的情愛和滋養,所以才會懂得「紅豆生南國」。從這個男人的身上,不僅讓我們看到了生命的凜冽,也看到了生活的溫存。
《向西向西向南》的故事本身並不複雜。失意的女人,陳玉潔和徐美棠,通過不同的途徑在柏林、紐約、加州聖迭戈相見、相識、生活,小說題目就是她們這個路線的描述——向西,向西,向南。也許是因為描寫的國外生活吧,標題遠離了中國詩歌,但向西向西向南的方位,卻表現了失意者的勇往無前。但失去精神寄託的人不能夠像月娥一樣有一種鄉關處處的依靠,也不能像香港男人一樣根據自己的品格「招蜂引蝶」卻內心堅定。沒有了精神上的寄託,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是漂泊,人在異鄉,找不到歸宿。正如文末對潘博士的描寫一樣,「發現自己,最適合的生活是,做一名游僧。開車行駛在西部的沙漠,仙人掌一望無際,太陽照耀大地,前方是地平線,永不沉沒」。這也許就是失去內心根基和精神的人面對的唯一出路。向前,漂泊……
這部中篇里蘊含著王安憶對「中西方文化關係」「人與其所處的時代的關係」等一系列的思考,出軌的丈夫日子過的很好嗎?借女兒的口回答了。陳玉潔的生活呢?又有著強烈的疏離感。原有的生活都已經遠去和崩塌,未來的生活還不可知,只能看個人造化。
讀完三篇小說總有一種「人生如寄」之感,但是在心理上卻有慰藉。鐘點工月娥在上海,千辛萬苦,終究難以紮根下來,但對於她來說是無憾的;香港男人、至愛之人,都讓他疲憊不堪躲閃不及,即使長於斯也有外客之感,但其內心堅定,知曉目標和方向;而紐約的這兩個女人,跨越半個地球,相遇之時都有心傷,最終卻能夠獲得內心寧靜,入夜安眠。離開自己的祖國越遠,越有一種漂泊的感覺。
閱讀王安憶的小說,就是聽她將故事娓娓道來。在世情中讓感受時代變遷下的兒女們的當下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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