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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建成:母親在哪,家在哪

作者簡介:殷建成,男,64年6月1日出生,江蘇無錫市江陰人,81年12月參加工作,現供職於中國鐵路鄭州局集團有限公司洛陽工務段。洛陽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鐵路鄭州局集團有限公司作家協會會員。

母親在哪,家在哪

文/殷建成

不知道為什麼,多少次我夢回江陰老家,夢到老家的母親。我一直牽掛老家的母親是否安好,母親在妹妹家住了有近一年了,自從住妹妹家不久,母親的手機壞了,我本來準備給母親換個老年手機的,也不貴,一百多元。妹妹說,乾脆她不要用了,她接打電話時手一直發抖。為此我不放心母親的身體,每周要給妹妹打電話一到兩次,然後和母親說說話。畢竟母親八十三了,她在妹妹家住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想著陶家村老屋的鄰居和老姐妹,母親在哪裡生活了五十五年了,聽說母親住的老屋也有一百年的歷史了,老屋的每一件物品都記載著母親對逝去年華的回憶,所以母親每隔一兩天,中午十點半匆匆吃了飯要去陶家村老屋看看,有人打牌(老家的一種紙牌)她就和鄰居或者老姐妹一起打牌。只要母親一到陶家村,無論老人、年輕人、孩子都要親切地和母親打招呼。有時母親還帶回來一些新鮮果蔬,四嬸家的甜瓜、水瓜。三嬸家的茄子、長豆角。鄰居胖媳婦家的青菜、南瓜。林妹妹家的桃子。阿菊家的酥梨。二叔家的韭菜、土豆等等。

村裡人熱情,母親說,我拿不動了,三嬸說,打電話叫你女兒來接你。這時,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生紅打了電話,不到十分鐘妹妹來接母親了。此時,有個老太太,九十四了,對妹妹說,六十年代初要不是荷英(母親的名字)給我送米、送南瓜,我早就餓死了,有一年大隊有好幾個老人活活餓死的。鄰居胖媳婦說,過去端午節很少能吃上粽子的,我家三個女兒小時候每年端午都能吃上你母親包的粽子。如今,三個女兒都出嫁了,每次回來總要問你母親的。妹妹的乾爸說,產興(父親的名字)2007年過八十大壽,荷英七十二歲,比產興小八歲。荷英給紅衛(妹妹的名字)八百元錢,去鎮上買了糖果、紅棗、花生等等,荷英和紅衛給陶家村五十三戶,挨家挨戶發六樣吃的東西。

八百元,當時打工一個月的收入。也就是從父親過八十大壽發吃的東西開始,開創了村人無論男女,過八十大壽的人,給村裡每家每戶發吃的東西成了一種約定。母親在2015年八十大壽也是如此,母親八十大壽是春節過的,她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戶口簿、身份證的出生月日都是憑印象報的,聽母親說,她過八十大壽時,村裡53戶每家都送一壺1.8升的食用油及糖果之類,花費了近四千。遺憾的是母親過八十大壽時,正是我們鐵路職工最繁忙的時候,作為200萬鐵路職工的一員,我舍小家顧大家,堅守在春運第一線。

母親隔三差五去家裡的老屋看看也是有好處的,她經常到了老屋,先把大門打開,然後再去和村人打牌,如果沒有人打牌,就和村裡的老人說說三海經。其實妹妹家外灣到村委老年活動室,走路五分鐘,有很多老年人呢,也是打牌的,母親卻很少去,從妹妹家外灣到母親的老屋有五、六里路呢,我們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啊,怕萬一摔倒怎麼辦,老年人怕跌倒,據說我國每年六十五歲以上老年人有四千萬人跌倒,母親總是說沒事的,我在千里迢迢的鄭州,怎不讓我提心弔膽、牽腸掛肚。

去年十一假期,我們鐵路局作協組織十餘人去蘇州、杭州、寧波等地八日游。我們到達蘇州的第二天,老家的母親打電話說,幸虧前天我去了陶家村,發現老屋和鄰居建發家共用的一面牆因連日下雨倒塌了。讓我回去和妹夫一起去砌好它,她知道我在蘇州旅遊呢?十月三日晚上我從蘇州趕回老家江陰。母親說以為我不會這麼快就回來的。妹妹在給母親吃藥,她說母親感冒咳嗽一周了。次日清晨我們起來吃早飯,外甥女說,外婆昨天晚上從床上摔下來了,晚上十一點我把她扶起來的。母親說,晚上八點去睡覺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摔下來的,想爬起來,一點力氣也沒有,喊也喊不出來,心裡想啊,可能快要死了,幸虧婷婷(外甥女)。外甥女一直和母親睡二樓的,外甥女說,我們家的樓梯陡,光線又暗,不如讓外婆睡客廳大沙發上,比較好。不是我嫌棄她啊。

從小母親對外甥女非常寵愛,如今外甥女25歲了,她對母親也非常孝順。我和妹妹滿含眼淚,心裡不是滋味,我和妹妹就兄妹倆。看到母親坐不住,還不停地咳嗽,妹妹打電話讓村裡的金醫生來給母親輸水。金醫生來到後說,要輸水三天。如果三天不好就要去鎮醫院住院了。母親不放心陶家村的老屋,雖然外面下小雨,但是不影響砌牆,妹夫說,材料都買好了,吃了午飯我們就去砌牆。我們到了老屋後,去問建發家是否一起干好快一點,建發說,他家不砌了,他家住新房十幾年了,老屋不管了。當我們干到下午四點左右,我看到母親打著傘回來了,一隻手裡拿著兩袋包子,已經涼了,母親的鞋子也淋濕了,妹夫說,媽,誰叫你去買包子的,外面在下雨。

母親說,我怕你們幹活累了,一定也餓了。

此時,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趕快用手擦掉。可以想像,母親在我們去老屋砌牆不久,她怕我們餓,不顧自己有病剛輸水不久,冒雨從妹妹家裡打著雨傘走路去鎮上買了熱包子,再回到陶家村老屋,一路上她至少要走十幾里路啊,正常人冒雨走十幾里路也不容易,何況剛剛輸水不久年慢的老母親。我問母親,走了多久,她說,去的時候走走停停,買了包子一路沒有停,有兩、三個小時?

妹夫還在埋怨,好好在家呆著,下次不要再亂跑了。我們是擔心母親啊,萬一她走不動了怎麼辦,萬一雨天路滑摔倒了怎麼辦?

去年母親在鄭州上街區我家住了五個月,我和妻子都是上班族,兒子在外地上大學,每天我們下班回來,她都做好了飯菜。有一次,我下班回來早,見母親炒了好幾個菜,又買了一斤豬頭肉,我對母親說氣話,有這幾個菜了,為什麼還要買豬頭肉啊,你咋不買牛肉、燒雞啊。母親低頭不語。過後我覺得自己言語太重了。

還有一次,我下班晚,到家已經是萬家燈火了,妻子加班,我到客廳見母親趟在沙發上,見茶几上什麼也沒有,我沖母親說,都天黑了,怎麼不做飯啊。母親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不言語。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病了,不舒服。當天晚上我帶母親去醫院看病,醫生說,受了風寒感冒了。開了兩天的葯就回家了。

不知不覺父親去世已經六年了,父親去世後,我給母親買了一部老年手機, 我常常懷念和母親打電話的情景,在手機上我輸上我和妹妹的名字,叫母親如何用手機。母親一個人生活,我們常常給母親打電話,妹妹家裡有什麼好吃的,總要打電話給她,母親匆匆就趕到妹妹家,因為母親和妹妹都是一個大隊的,只有四、五里路程。那幾年母親身體硬朗著呢。她經常逢五、逢十號去鎮上趕集,買菜,從陶家村家到街上有六里路,她匆匆去,匆匆回,有時買點水果、包子。在家匆匆吃點午飯,把水果、包子送到妹妹家裡,讓妹妹、妹夫、外甥、外甥女吃,而母親自己卻捨不得吃。每逢中秋節、過年親戚給母親送來牛奶、月餅、營養品母親總要把大部分再送的妹妹家裡,她說,一個人吃不完。其實她捨不得吃。妹妹告訴我母親拿來的東西,外甥、外甥女都不喜歡吃,最後都是妹妹吃了,妹妹一直對母親說,她來女兒家什麼也不用買,母親就是不聽,現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年輕人喜歡吃他們喜歡的東西。

妹妹一直對母親說,媽,你想吃什麼,就去街上買了吃,也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給你買,我有電動車,十分鐘就到街上了,你買的東西我們不喜歡吃。但是,母親當時答應了,過後還是去買了好吃的東西再送到妹妹家,可以想像母親為了買好吃的東西,要走多少路啊。

自從 母親有了手機,每周五晚上七點半,她總要給我打電話,有時村裡有什麼紅白喜事,誰家買轎車了,誰家的兒子當局長了,誰家的女兒真有福氣,找了個老闆,嫁到了香港,誰家又包魚塘了,農村的大小事務、家長里短、事無巨細地給我說,有時一個電話打半個多小時,電話費三十多元。平時母親生活拮据,去街上趕集,連一個包子、一根油條也捨不得買,給兒子打一次電話卻花費了她近一周的生活費,她在所不惜,這就是母愛啊。

後來我主動給母親打電話,也是每周五晚上打,不過我總是說了三、五分鐘就掛了。我和母親打電話好像都是心照不宣地報喜不報憂。有時候周末了,我準備給母親打電話時,她打了過來,真是母子有心靈感應啊。

去年我們回老家過年後,我不放心母親一個人獨自生活,我擅自買好了母親和我們一起回鄭州的火車票,當時村裡人都說母親在老家打牌(老家的一種紙牌)習慣了,怕出遠門不習慣,妹妹說去鄭州也好,如果住不慣,就回老家。母親在鄭州上街區我家住了五個月,這也是我結婚二十四年來,母親住的最長的日子。也是我最踏實的日子,我有時間陪伴母親,晚上吃過晚飯,我陪伴母親出去散步、去超市。周末陪母親去上街鋁城公園。儘管我上班的單位離家只有九公里,但是母親還經常打電話給我,要我中午吃好一點。母親有腰疼病,晚上睡覺早,我喜歡寫稿,母親總要問我,晚上九點睡啊,我說晚上十點睡,我要趕稿呢?母親睡得早,有時也睡不著,有時睡醒了一覺問我幾點了,我總要說還不到十點,這時母親會起來到客廳看錶,我在客廳電腦上寫稿,當母親說十點半了,快睡吧,此時不管我的稿件是否寫完,我就去睡覺。

今年以來,母親身體還好,但是記憶力遠不如去年了,現在打電話沒有了長途和漫遊了,母親因為沒有了手機,幾乎沒有再給我打過電話,她也不好意思用妹妹的手機。為此,我總是主動幾天打一次電話給妹妹,再讓母親接聽,令人遺憾的是母親只匆匆說了幾句,她說,在老家好著呢,吃現成飯,不要洗衣服了,我享福了。就一、兩分鐘,她就掛了,我真的很懷念母親以往給我打電話的情景,也許母親真的年紀大了,記性差了。

以前回老家,我每年過年回去一次,六年前父親走了以後,我每年回老家兩次,春節前後一次(有時春節值班,要到初八才能回老家),暑假和兒子一同回去,在老家我總是嫌母親嘮叨,記得四年前,我買了4G智能手機,每次回老家,我們和母親一起吃飯時,或者在一起看電視時,我總是心不在焉,在和朋友聊天、或者看朋友圈。母親喜歡念舊,經常說一些過往的經歷,還說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村裡人都吃不飽飯,中午只能吃南瓜和麵條一起煮著吃,一年四季吃不到一點肉。每每此時,我總要對母親說,你說過幾遍了。母親就不再言語了。下次母親還是嘮叨她的過往,父親在外地鐵路上工作,一年回老家一次,她一個人把我和妹妹撫養過程的艱辛如數家珍地說給我聽。

今年過年回老家時,看到母親的頭髮全白了,腰也好像更彎了,飯量也少了,言語也不多了,記憶力也不如去年了,人也瘦了,我多想再聆聽母親的嘮叨和她的過往,雖然我聽了不下一百遍了。過年在老家的半月時間裡,我始終陪伴著母親,每天有空就和母親一起去江陰市泗河村新建的丁果湖山水濕地公園遊玩,距離妹妹家外灣只有三百米的路程,我們順丁果湖走一圈有三、四里,我和母親走走停停,丁果湖沿路都有亭子,花卉,樹木,也有人釣魚。最熱鬧的是晚上,在丁果湖旁邊有一個很大的廣場,每天晚上都有人跳舞。我和母親總要去看的,旁邊有長椅、石凳。離跳舞不到一百米有露天卡拉OK廳,這裡有時是年輕人的舞台,靚男、美女在這裡可以盡情高歌,有時是中老年人的舞台,他們唱一段當地地方戲,錫劇《珍珠塔》《雙推磨》等等,去年母親還會唱很多錫劇的,今年她全忘了詞。

我一直盼望時光走的快一些,再有一年時間我該退休了。我一直對母親承諾,等我退休了,就回江陰農村老家陪伴母親到終老。

今年我54歲了,但是在母親眼裡, 我仍然是個孩子,哪怕我退休了,仍然是。無論我走到哪裡,也走不出母親的視線,她永遠注視著我人生的每一步路程,我就像一隻風箏,無論被風刮到哪裡,一根長長的線始終被母親牽引著。

母親在哪,家在哪。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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