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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民:不給歷史留下影像空白

曾多年擔任新華社軍事攝影采編室主任的高級記者、攝影家王建民,在新聞一線工作40餘年,親歷並記錄了改革開放40年間我國國防和軍隊建設的諸多歷史性瞬間。他拍下的70餘萬張底片,蘊含著中國軍隊現代化進程中幾乎所有的大事件。聊起這些照片的背後故事,他侃侃而談、如數家珍,就連照片拍攝的具體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在與本報記者張曉寅的對話中,王建民回顧了一路走來的艱辛,他說自己性格內斂,並不擅長表達,卻於言語間,流露出了一個軍事攝影記者、花甲老兵最樸實的堅守。

訪談對話,這就開始

張曉寅:您從入伍後不久入職新華社,一直從事攝影工作,能談談您是怎樣走上攝影之路的嗎?

王建民:我出生在河北農村,小時候沒見過照相機。高中畢業那年,才有了第一張照片,是一群同學的合影。18歲參軍,新兵共同科目訓練手榴彈投出76米,算是全軍佳績,沒想到陰差陽錯被調到政治處當了報道員。1973年6月,我參加了師政治部宣傳科舉辦的攝影培訓班,那是我第一次觸摸照相機。一周理論,一周實踐,一周講評,21天學習攝影,掌握基本要領似乎並不難,但是要拍出好照片就不那麼容易了。我的那台海鷗-4B是從前任報道幹事手中接過來的,漆都磨掉了好幾處;放大機是1936年產的天津貨,一塊木板,一根立柱,一個纏著黑膠布的燈箱,搖搖晃晃,稍不注意放大照片就有重影。簡易暗室設在一個由廁所改建的倉庫里,裡面既沒水,又不能生火。大量用水要從一樓往上端,沖膠捲需要控制溫度,就在烘乾機上放個溫水盆,我穿著大衣、棉靴,沖膠捲洗照片,經常在不知不覺中起床號吹響了,擦把臉就跟著隊伍出操。好像從沒覺得苦,也從沒感到累。

1976年7月27日,我到師部所在地唐山勞動報送稿子,因為著急回營洗照片,當晚趕回了秦皇島。幾小時後唐山發生毀滅性地震。當時,我隨第一批救災部隊又趕到唐山,一邊挖人,一邊拍照,記錄抗震救災鬥爭。我是唐山地震的倖存者、親歷者、記錄者。唐山地震也成為我攝影事業的轉折點,第二年我被調到北京軍區,不久又被調進了新華社。

唐山搜尋倖存者 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戰士冒著餘震搜尋倖存者。王建民 攝

張曉寅:從部隊到新華社,雖然都是從事攝影工作,但其中需要轉變的地方應該也有很多,不同和相同都有哪些?

王建民:從一個部隊的新聞幹事到國家通訊社的軍事記者,首先是崗位不同,立足點不一樣了,其次採訪對象變了,新聞舞台大了。過去在部隊里愁於沒有新聞,到了新華社卻有干不完的事,常常是重大採訪一件接一件,有些活動發稿之外的照片、數據都顧不上看一眼。還有一點就是政治性、敏感性、時效性要求更高了,國家通訊社要正確引導國內輿論,有效影響國際輿論,軍事攝影報道不允許有任何事實錯誤和技術錯誤。我當軍事攝影采編室主任那些年,天天早出晚歸,如履薄冰,唯恐出現差錯,給國家、軍隊造成損失。每當聽說哪裡發生了災難性事件,駐軍或武警部隊已經出動,我首先想到的是,趕快派遣記者到現場。要說相同之處,那就是軍人的作風,軍人的豪氣,平時不怕苦,戰時不怕死,關鍵時刻不掉鏈子。

華北軍事大演習 1981年9月,華北某地大規模實兵實裝演習。王建民 攝

沙場點兵 1981年9月,華北軍事大演習後舉行盛大閱兵。王建民 攝

火滅了,兵倒了 1987年5月19日,大興安嶺西部火情得到控制,連續奮戰12天的瀋陽軍區某部官兵累的倒地睡著了。王建民 攝

北京抗擊非典 2003年5月19日,非典病毒瘋狂蔓延,解放軍奉命急組小湯山非典醫院,從全軍抽調1300多名醫護人員與SARS病毒展開生死較量。王建民 攝

汶川地震 2008年5月21日,汶川抗震救災中,成都軍區陸航團直升飛機搶運傷員。王建民 攝

張曉寅:您的鏡頭總是聚焦大事熱點,工作地點也常是艱苦環境,這其中一定有很多難忘的人與事吧。

王建民:難忘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比如1985年盛夏,老山前線戰火升溫,我去被稱為老山屏障的八里河東山陣地採訪,見到被炸斷的老樹上掛著一塊牌子,其上寫著「為了方便陣地上的官兵,我班從即日起為大家義務補水」,牌子不怎麼起眼,可我看到它的感覺比撞上「小心地雷」的牌子還驚心動魄!因為這是一個三面前出、左右受敵的陣地,連隊接防兩個月,與敵人交戰300多次,戰士們從早到晚生死未卜,還想著為別人服務,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啊。老山採訪給了我很大教育和受益終身的啟迪,那就是越是艱苦、危險的地方,越有感人至深的新聞,新聞記者要深入再深入,向前再向前。

1990年春天,我放棄採訪亞運會的機會,執意上令我魂牽夢繞的中國第一哨神仙灣採訪。因為那裡被地質學家稱為永凍層,被生物學家稱為生命禁區,養不活毛驢,劃不著火柴,煮不熟麵條,種不活樹木,然而,有一茬又一茬邊防官兵卻像釘子一樣,在那裡牢牢駐守38年。我懷著敬畏與崇拜,爬99道彎,經歷爆胎、「開鍋」、側翻險情終於登上5380米哨卡。跟著部隊去巡邏,我很快就被無情的缺氧給擊倒了。被送到連部時近乎失去知覺,躺在指導員張欣的床鋪上,戰士們給我蓋了兩床棉被,三件皮大衣,煮好的面,可我怎麼也張不開嘴。經連隊幹部研究,請示團值班首長批准,搬來氧氣瓶叫我吸氧。那個時候,全連只有一個氧氣瓶,那是全連官兵的救命稻草和主心骨,我看著大家儀式般的表情,眼淚止不住灌進了自己的耳朵,兄弟們都要過這一關,又有多少人沒能過去,我最終硬是堅持著不吸氧撐著活了過來。

這次非凡經歷,鼓舞了首次上高原的我:人只要精神不垮,就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

他真的成了英雄王建民 攝

冰峰哨所 1990年6月,帕米爾高原冰峰哨所前哨班。王建民 攝

張曉寅:近年來,軍事題材攝影作品的內容也有很多變化,拍攝的內容比以前豐富了很多,您認為軍事記者該具有怎樣的工作態度?

王建民:中國已經跨入國強兵壯的新時代。隨著國防力量的增強,國際地位的提升,軍隊隨行維護領海、領空安全,維護海洋、太空、網路電磁空間權益,參與國際維和、國際反恐、國際人道主義救援,參與搶險救災等多樣化軍事任務,天天都有軍事新聞發生,處處都是軍事攝影人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新一代軍事攝影工作者以充滿激情的鏡頭,捕捉有血有肉有溫度、有故事的典型瞬間,產生了許多反映軍隊改革奮進精神風貌和強大軍事陣容的優秀作品,可喜可賀。但當今世界並不太平,軍事記者要有憂患意識,做好戰鬥報道準備,做到隨時可以出動,隨地能夠拍照、發稿,決不讓歷史留下影像空白。

中國第一支藍盔部隊 1993年2月,在柬埔寨執行維和任務的中國第一支藍盔部隊,在坡成東機場附近救濟柬埔寨難童。王建民 攝

米字旗在香港落地 1997年6月30日下午18時15分,英軍在香港舉行告別儀式19時45分,米字旗落地,英國對香港的殖民統治終結。王建民 攝

上合首次多國聯合反恐演習 2003年8月,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武裝力量首次多國聯合反恐演習在中哈邊境地區舉行。這是裝備精良,兵力充足的多國反恐部隊乘勝追擊恐怖分子。王建民 攝

和平使命特種部隊 2007年8月,參加和平使命2007軍演的中國特戰兵。王建民 攝影

張曉寅:近日河北省任丘市委、政府領導帶領市人武幹部和基幹民兵參觀「兵者,國之大事——王建民軍事攝影典藏館」,現場開展傳承紅色基因主題教育,收到特別好的效果。可否介紹一下該館的有關情況?

王建民:「兵者,國之大事——王建民軍事攝影典藏館」,原本為任丘市博物館內的館中之館。典藏館得到中國軍事科學院、中國軍事博物館、中國攝影家協會、中國新聞攝影學會、中國軍事文化研究會和中國收藏家協會紅色收藏委員會知名專家的大力支持。由褚銀、夏鑫、陳小波、楊越巒、王玉文、線雲強等按照兼具攝影藝術一流標準和國防教育任丘特色,以萬分之一比例精選出我的70幅作品,分為「踏破硝煙」「家國情懷」「中流砥柱」「大國雄威」「時代肖像」「金像之光」6部分,長期陳列展出。這裡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傳承紅色基因的課堂。

瀟洒女兵 1984年,參加國慶35周年國慶閱兵的女兵方隊。王建民 攝

勝利日閱兵 2015年9月3日,核導彈方隊在紀念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大閱兵中經通天安門。王建民 攝

張曉寅:您親歷並記錄了改革開放近40年的諸多歷史性瞬間,在您看來如何才能拍出有溫度、有情感的好照片?現在還有什麼新的拍攝計劃嗎?

王建民:我覺得,要拍出有溫度的照片,首先是思想感情,對兵有感情,對影像、對時代充滿敬畏和感激。然後是邁開雙腳,到基層去,到火熱生活中去,無論是戰鬥前線,還是建設前沿,抑或是救災現場。做到了這兩點,你一定能拍到有血有肉,有溫度、有情感、有故事的好照片。

我現在退休了,目前主要任務是整理這40多年來拍攝的照片,另外也有出書的打算。

出艙表情(神五--神十,全部10位航天員)王建民 攝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8年·第51期·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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