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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解讀 | 重新闡釋「絲綢之路」和「文藝復興」(下)

原標題:展覽解讀 | 重新闡釋「絲綢之路」和「文藝復興」(下)


同一個故事的另一半



「無問西東——從絲綢之路到文藝復興」展廳


那麼,歐洲的東西也在中國起到了類似的作用嗎?它們也會對中國的文化、工藝以及中國人的觀念、知識產生影響嗎?

這個故事的另一半涉及到中國從同一世界體系中接受的恩惠。以往的研究說起文化交流,大多隻涉及東西方之間單向的交流,並沒有揭示文化交流中彼此的有機聯繫或其互動性和雙向性。在歐亞大陸的跨文化交流中,不僅有中國對於西方和文藝復興的影響,更有中國接受外來世界的影響。在這份影響清單中,不僅有我們熟悉的東西如寶石、玻璃、西來異馬等物質文化產品,更有西方數學、透視法、油畫技法、經緯線、地圖測量和製作,以及所折射的新的宇宙觀和世界觀等等——一句話,西方現代科學文化的偉大成果——的東傳。而離開了這一部分,中國人的生活同樣是不可想像的。 這一過程可以被形象地概括為一個從「四海」到「七海」的歷程。


「四海」體現傳統中國的地理視野。從《尚書?禹貢》的「四海會同」,《禮記?祭義》提到的「東海」、「西海」、「南海」和「北海」來看,中國古代一直存在著「四海」的觀念,但它們並不一定指四個具體的海域,而是經常用於表示某種想像中的形式對等性,從而與「中國」概念相匹配。更何況,中國除了東面和南面以外,北面和西面並不臨海。「北海」僅指北方極遠之處的水域;同樣理解的還有「西海」,但「西海」有時候也可以意指一系列不確定的水域,如青海湖、巴爾喀什湖甚至地中海。中國位於「四海之內」,它的傳統形狀往往是一個理想化的矩形,被稱作「九州」 乃至「神州」。



「無問西東——從絲綢之路到文藝復興」展廳


而「七海」,則反映了阿拉伯和穆斯林國家的地理概念,是世界上存在海洋的總稱。這七個海洋的內涵並不確定,如《世界境域志》的作者(10世紀)認為是指東洋(綠海,太平洋)、西洋(大西洋)、大海(印度洋)、羅姆海(地中海)、可薩海(裏海)、喬治亞海或滂圖斯海(黑海)和花剌子模海(鹹海)[①] ;《黃金草原》的作者馬蘇第(Al Masudi,?-956)則認為是從西方到中國所經過的七個海洋,即今波斯灣、阿拉伯海、孟加拉灣、安達曼海、暹羅灣、占婆海(南海西部)和漲海(南海東部);還有的作者則將紅海、地中海和裏海、黑海等納入其中[②]。在13-16世紀,這一概念隨同時代東西文化大交流而進入中國,周郎款《拂朗國貢天馬圖》)中就有拂朗國使者(指教皇特使馬黎諾里一行)「凡七渡巨洋,歷四年乃至」的說辭;而阿拉伯的《穆罕默德·阿爾—伊德里斯世界地圖》(12世紀)中,「七海」則已經用圖像形式明確地標識出來。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七海」格局同樣在元明之際進入中國,在深受穆斯林輿圖影響的明代地圖《大明混一圖》(1389)和《混一疆理歷代國都之圖》(1402)中清晰可辨。後一類地圖擺脫了中國傳統地圖的矩形格套,將包括歐亞非三洲在內的已知世界,概括為一個左中右三分的牛頭形世界,反映出中國逐漸被融入到一個更大的世界體系之中的趨勢。17世紀初,利瑪竇集中西地圖知識於一體而完成集大成之作《坤輿萬國全圖》(圖10,其另一個版本即本次展覽中的《兩儀玄覽圖》),便是這一趨勢的一個合乎邏輯的終點。它把中國鑲嵌在包括美洲在內的完整世界格局中,奠定了現代中國世界觀的基礎[③]。



《混一疆理歷代國都之圖》


十字架上「太極圖」的啟示



元代·十字形銅杖頭,內蒙古博物院藏


一件獨特的元代景教十字架顯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它的下部是一個木柄,上面連接著一個四壁等長的銅質十字架;但它的十字交叉中心的圓形內,刻有一條明顯的「S」形陰線,使得中心圓形成一個類似於後世道教中陰陽魚的太極圖。關於陰陽魚形太極圖的出現時間,學界尚存爭議。一些學者認為現存文獻中最早一張「陰陽魚」太極圖出自南宋張行成的《翼玄》,而也有人將其推至元末。無論正式圖像出現於何時,它所反映的「此消彼長」,「否極泰來」的辯證意識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精神內核,卻早已成為中國文化性格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這樣的詩句在唐詩中比比皆是,而陰陽魚太極圖正是這種意識的圖像表達。而此景教銅杖中出現的類似於陰陽魚太極圖的形式,有助於我們重新思考外來文化的中國化過程。



主教安德烈?佩魯賈拉丁文墓碑(拓片


質諸中國景教的物質文化,類似的事情其實是經常發生的。景教剛剛入唐之初,從《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即可看出,作為基督教流派之一的景教在宣教之初,即採取了將其宗教形態隱匿於佛教包裝之下的策略。到了元代,中國景教創造出蓮花十字的藝術符號,將基督教的十字架與具有濃郁佛教象徵意味的蓮花結合起來,這在個性鮮明、排他性極強的基督教歷史上,是絕無僅有之事,反映了外來文化在中國的適應性特徵和中國吸收外來文化的獨特方式。元代景教碑中還經常可見一種空中輕盈飄揚的天使形象,也與佛教中的飛天十分相似。就此而言,元代景教挪用道教陰陽魚太極圖的符號而為己所用,應屬正常。


李零先生曾借用「陰陽割昏曉」的說法,沿北非、西亞一直延伸到中國新疆、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的一條幹旱帶划出一條線,畫出一幅他所謂的「歐亞地理的太極圖」[④]。而在這幅「太極圖」中,更值得注意的應該是其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交流和交融格局。


無問西東、一場真實的旅行


正如陸九淵所言:「東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無問西東》展覽不僅是對「絲綢之路」作為中西文化交流重要紐帶的展示,也希望觀眾感悟到人類平等交往、和平發展、共同進步的重要性,為在新時代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人類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做出努力。

無問西東,只求真實。當人們跋山涉水,遠赴異鄉,見證這陌生中的熟悉與親切時,一種「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感覺便會油然而生。(本文完)



策展人說 | 重新闡釋「絲綢之路」和「文藝復興」(上)


【內容提要】


「絲綢之路」的初心


13至16世紀的「世界體系」


從「陶瓷之路」到「跨文化藝術史」


……


(本文作者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無問西東——從絲綢之路到文藝復興」展覽策展人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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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 佚名著,王治來譯註:《世界境域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5-7頁。


[②]參見姚楠,陳佳榮,丘進著:《七海揚帆》,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1990年版,第21-22頁。


[③] 參見李軍:「圖形作為知識——十幅世界地圖的跨文化旅行」,載《在最遙遠的地方尋找故鄉——13至16世紀中國與義大利的跨文化交流》,湖南省博物館編,商務印書館,2018年,第270-295頁。


[④] 李零:「革命筆記」,載《我們的中國》第四編《思想地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年版,第202頁。


展覽信息


無問西東——從絲綢之路到文藝復興


展期:2018/6/9 - 8/19


地點:國家博物館 南7、南8展廳


票務:成人票50元/人,學生票20元/人

(展期動態訊息以官網公布為準)


(圖文版權所有,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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