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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葯神》:誰不是謹小慎微地渴望活著?

《我不是葯神》是「80後」導演文牧野的長片處女作,但現實題材、完成度上的優勢,以及徐崢的出演,會讓它成為這個暑期檔最具話題性的電影之一。

「葯神」團伙

最吃勁兒的一場戲是那頓散夥飯。

在對手的威逼下,賣仿製葯的五人團伙不得不解散,徐崢飾演的老大程勇要在飯桌上攤牌。「最難演的就是徐老師,他演喜劇多,會有意地保護自己的角色,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壞。」導演文牧野說,一開始,徐崢趕大夥走人的戲不夠殘忍,也不夠勁兒,他一看,這樣不行,趕緊幫徐崢調整。「我和他說,你得表現得特別壞,特別混,用最大的力量去展現邪性,這樣觀眾反而看得出他只是在表演壞,表演殘忍。」

徐崢一聽,明白了,馬上調整表演,拚命演出了程勇的混蛋和勢利,其他四位演員也在他的帶動下挑起了情緒。那場戲,徐崢喝了兩瓶黃酒,其他演員也喝得七七八八。「七分鐘,兩小時就拍完了,譚卓一直在哭,跟做夢一樣,太精彩了。」文牧野說。

這是這個「80後」導演的第一部長片作品,站在他身後的是監製寧浩、徐崢,眼前要把控的演員又是徐崢、譚卓、楊新鳴這樣的實力派或老前輩,壓力可見一斑。

《我不是葯神》劇照

2015年,寧浩看了文牧野的幾部短片,約他到工作室碰面,把本想自己做的《我不是葯神》交給了他。當時,這個項目還叫《印度葯神》。劇本以真實故事改編,講的是患粒細胞白血病的男主角購買印度仿製葯「格列寧」,並以低價售賣的故事。

「寧浩給了我一個更貼近故事原型的劇本初稿,有點文藝,對我來說,戲劇性不夠強。」文牧野拿到劇本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故事進行改編。先從人物下手。原劇本中,徐崢的角色也是個白血病人,但文牧野和編劇團隊把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普通人離觀眾更近,更有代入感,衝突也更大」。

程勇被設計成一個賣印度神油的小老闆,個性小市民,唯利是圖,但偏偏生意和家庭都陷入困境。他把賣印度「格列寧」做成了賺錢的生意,但在和白血病人的接觸過程中,漸漸走向了幫助、保護他們的一面。

最初做劇本時,導演還不知道徐崢會演這個角色,把人物背景設置成了東北人。後來,因為徐崢來演,這個角色就從說東北話變成了說上海話,「但人物性格是沒有本質變化的」。

把佔去整部電影140場戲的主要人物寫好,就解決了劇本的核心問題。接下來,編劇又在原劇本基礎上,創造了一組人物群像——一個賣葯團伙。四男一女,這是很經典的類型片人物配比,很多好萊塢犯罪類型片里都出現過。在《我不是葯神》里,以程勇為首的「團伙」覆蓋了各個階層,人物也呈現了不同的個性。

《我不是葯神》劇照

最先找程勇買葯的呂受益是典型的中國病人,渴望活著,謹小慎微。「黃毛」彭浩是農村窮人家的孩子,代表最底層,但個性又最為正義剛烈。唯一的女性劉思慧是個白血病孩子的母親,為女兒賣藝跳鋼管舞,不惜一切。劉牧師代表知識階層,用信仰與生病的命運對抗,度人也度己。這些角色與程勇一起,構成了一個個性、身份差異明顯的賣葯團伙,喜劇效果和戲劇張力就在這種關係中產生了。

對於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來說,還有個關乎作品命運的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故事基調和負面力量的落點。病人、死亡,還有對醫藥問題的爭議,如果基調灰暗,作品會在商業性和過審上都難度頗大。文牧野解決問題的方式是,讓電影變成一個「普通人的成長、自救故事」的故事,讓所有角色都傾向於樂觀,表現出對生命的渴望。

電影的矛頭沒有指向制度,也沒有指向醫藥公司,而是取巧地指向了人心。醫藥公司代表有他們的立場,警察站在自己的執法立場上也沒有錯,印度仿製葯治病救人,但也的確不符合法規。沒有誰是絕對的好,也沒有人是絕對的惡,這是規避風險的方法,也不能說不是現實。

商業與個性

作為新導演,文牧野要把對電影的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再有名的演員,如果態度和配合度上有問題他也不會用。「但我幸運地發現,在演員這個行當,態度和能力基本成正比,所以,我最後用到的都是能力好、配合度也高的演員。」文牧野說,劇組的氛圍非常好,電影拍到後來,演員和人物都分不清了,五個主演生活中的相處和電影里幾乎一樣。

在「五人組」中,章宇飾演的「黃毛」彭浩眼神犀利,沉默寡言,整部戲只開了八次口,但字字沉重,大多數性格和情緒的傳達都靠眼神和肢體語言。導演第一次見章宇時對他信心不大,這位36歲的男演員梳背頭,穿得也老氣,外形上和角色差距很大。「但他眼神特別乾淨,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我不是葯神》劇照

電影中也有與演員本人形象、氣質差異很大的表演。王傳君飾演的呂受益就承擔了這樣的任務。生活中,王傳君是時尚的,藝術范兒的,但電影中他要演一個每天佝僂著肩背,消瘦慘白,又藏著小心眼的白血病人。造型和性格上的反差都很大,他用瘋狂減肥和熬夜泄掉了身上的勁兒,成了那個謹小慎微的病人。

《我不是葯神》劇照

最初,導演對徐崢的角色有點擔心。「徐老師之前的角色大多是中產,程勇是徹徹底底的底層小市民,而且他沒演過個性、表達方式這麼硬的角色。」但開拍前的劇本圍讀讓文牧野踏實了,「他在表演上的寬容度非常大,完全沒問題。」

徐崢在《我不是葯神》中呈現了他近幾年最好的表演。演員的表演在很多時候都能幫到劇作,我們討論了《辛德勒的名單》《辯護人》《計程車》??「細想想,人物的轉變都很生硬,但演員的表演魅力讓觀眾不會去關注這些劇作上的缺陷。或者乾脆可以說,只要宋康昊演,他演什麼你都會相信。徐崢也有這樣的演員魅力。」

《我不是葯神》劇照

閑著的時候,文牧野會看很多真人秀、綜藝節目,和業務學習無關,純粹是看了開心。他知道,這也是絕大部分觀眾走進電影院的理由。

《我不是葯神》的90%內容都是工整和符合類型片基本規律的。文牧野把個人表達和商業片操作分得很清楚:「短片只有十幾二十場戲,它一定是導演風格的東西,導演要推到前面,但商業片不一樣,需要在個人表達和大眾審美上做一個平衡。」

這也恰好是監製寧浩、徐崢最擅長的,這兩位各自背著幾十億票房的電影導演被認為是國內電影圈最好的「產品經理」。

所以,《我不是葯神》選擇了用前半部分喜劇、中段嚴肅、結尾略為煽情的方式講故事,每個笑料、每個淚點都經過編劇和導演的反覆推敲,力求精準。為了避開政策風險和降低觀眾的觀影門檻,劇本還對慢粒白血病這一疾病的背景進行了弱化。電影從一開始就沒有展開敘述這一疾病的特殊性,而是把它當作一種看似更為大眾化的疾病來處理,就像電影中一位老年患者在派出所說的,「誰家還沒個病人呢」,電影以這種避重就輕的方式,以求在觀眾中得到共鳴。

但作為一個新人導演,文牧野依然希望在電影里留下一點純粹的個人風格,他把這種表達稱為「solo」。

《我不是葯神》劇照

《我不是葯神》中,屬於導演的solo段落出現在程勇重返印度時。當時,呂受益病重,已經收山的程勇為幫朋友買葯,重新回到印度。在劇本里,文牧野只是很簡單地給這段表達留白:「相對迷幻的視聽,有一個主要的氛圍感覺是死亡,這些是寫在劇本里的。」但究竟怎麼表達,直到劇組去了孟買,他才找到靈感。當時,劇組在孟買一條街道上拍戲,突然間整個街道都瀰漫在一層白色的煙霧裡。「我問怎麼回事,他們說是印度經常有的殺蟲。」當地人拿著機器把白色煙霧灑在街道上,這場景《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里也出現過。文牧野喜歡這感覺,但覺得還缺一些具象的東西。又是碰巧,街邊有家店在做神像,其中一尊還是代表毀滅力量的濕婆。煙和異域佛像讓文牧野感受到了那個叫作「死亡」的氛圍,於是,電影中他讓這些佛像從畫面的濃煙中依次推過,男主角徐崢迷惘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就這樣,文牧野完成了自己的「solo」。

「不光是我,我希望所有演員,甚至是幕後攝影、音樂,都能在電影里有自己的solo空間,這也是我激發大家積極性的方式。」除了徐崢外,電影中王傳君、章宇、譚卓和楊新鳴的戲都不多,但正是那些出彩的瞬間讓觀眾忽視了戲份的多少。楊新鳴站在賣假藥的台上爆發了,章宇的飛腳,譚卓在家裡要獻身報答勇哥,「這都是屬於演員的solo」。

現實世界是一切電影創作的基礎

——專訪導演文牧野

導演文牧野

三聯生活周刊:寧浩和「壞猴子電影計劃」為什麼選擇你來做《我不是葯神》的導演?

文牧野:他理解中的導演,首先要有藝術個性,其次要沒有明顯的性格缺陷,畢竟電影一半是藝術創作,一半是管理、領導團隊的事,情商是要有的。可能他剛好覺得,這兩方面我都具備。

三聯生活周刊:你的本科是在東北師範大學學習電視編導,一直都在拍短片,有些已經相當成熟了,為什麼還花三年時間去考電影學院的研究生?

文牧野:我之前作為一個非電影學院的學生,拍短片時還是有一定阻力的——沒有人相信你。現在很多時候,你的話語權不是來自於你說得對不對,而是你手裡是不是有個大喇叭。電影學院給了我這個表達的自信,它相當於我的一個大喇叭。

三聯生活周刊:除了自信,那幾年學到一些東西嗎?

文牧野:我的老師田壯壯一直說我是野路子,讀電影學院的好處是,可以接觸到一些學院派的、傳統的東西。學院派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要自己去判斷和取捨,那幾年,對接收到的信息做出選擇是我做的最主要的事。

三聯生活周刊:《我不是葯神》雖然是你的第一部長片,但完成度很高,你從之前那些短片作品中得到的最主要的經驗是什麼?

文牧野:其實,我的每一部短片作品都在有意識地訓練自己一方面的能力。《石頭》是最早的一部,比較小清新。《金蘭桂芹》是第二部,《我不是葯神》里幽默的東西可能來自於那部作品,同時我也訓練了自己對於演員在表演上的把控。到了後來的《安魂曲》我就有意識地訓練自己的視聽語言了,《我不是葯神》的攝影其實和《安魂曲》有很多類似的地方。

三聯生活周刊:從短片到長片,好像你一直對現實題材,當下人的心靈、精神困境特別感興趣?

文牧野:現實一定是特別有力量的。我手機里有很多新聞類APP,社會新聞給了我很多創作靈感,之前的一些短片作品也是改編自真實事件,《我不是葯神》也一樣。一個是現實,一個是經典文學,對創作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即便是《星際穿越》這樣的科幻題材,它講的也是個奧德賽的故事,是有母題可尋的。所以,做現實題材也好,做類型片也好,我們要用得上自己的社會議題和經典文學,這樣才能找到屬於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故事。

三聯生活周刊:《我不是葯神》很完整,但問題也在於太過完整了,後半部分甚至有些煽情。

文牧野:這就是工業,電影始終還是產品,是傾向於大眾化的藝術,共性與個性的東西必須找到一個平衡點,是要取捨的。這部電影里,共性的比例更高一些。商業片和藝術片都有套路,不分高下,前提是你怎麼能掌握兩種套路,並清楚什麼時候該拿出哪一種套路。在這方面,我一點兒也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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