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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個溫暖、奇異、令人嘆息的靈異故事……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一)瘋子

幾乎所有住在鳳竹苑小區里的老人都知道,在這個小區沒有搬遷改建以前,這裡曾經住著一個瘋子。

那個瘋子常年住在一棟民國年間建築的二層小樓里,小樓年久失修,被高高的院牆裹在巷子的幽深處,周圍的人家或多或少顧及到瘋子的行徑,都紛紛搬離了出來,原本陰森僻靜的小樓,又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聽說,當年瘋子還在時,那棟小樓已經爬滿了鬱鬱蔥蔥的爬山虎,厚厚的青苔布滿了石階,院子里的梧桐長得正盛,落葉一層層堆積在一起無人清掃,成了腐生生物一片歡騰的天地。人們說,但凡靠近小樓的人,無不感到陣陣陰森,即使在炙熱的夏天,樹木蔥鬱,也總會覺得自己像是置身一片腐朽陰冷的泥潭裡,像是下一秒就會被拉扯進深邃的地獄。

聽說,每當下雨的時候,瘋子總會撐一把近乎僅剩傘骨黑傘,穿著褪色的大紅嫁衣,筆直的站在小樓前的石階上,久久的看著門前那棵梧桐,痴痴地笑,細碎的說話。風雨吹亂鬢角的白髮,面龐卻浮現出閨閣里待嫁羞嬌娘般青澀的笑容。

聽說,瘋子從來不出門,不見人,也沒人敢去見她。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在那棟小樓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下去的。固然會有一些好心人送一些食物到小院的門口,過不久再去看時,食物便不見了,他們也不知道,東西是被瘋子拿走了,還是一些餓瘋了的野狗。

聽說,每到深夜,小樓里都會傳來樂聲。喝著樂聲,有時是粵劇圓滑細潤的唱腔,有時又是老上海風靡一時的經典老歌。歌聲,喝著樂聲,斷斷續續,時起時伏,不時夾雜著瘋子的痴笑,從詭異的小樓里夜夜飄出,直至天亮。

後來,隨著生活的改變,不少人紛紛搬離了這片與世隔絕的僻靜小巷,到都市深處尋求更好地生活了。留下來的大都是與瘋子同期的老人,也不會有新人會搬到這裡來。

再後來,城市規模漸漸變大,這片被人遺忘的小巷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高樓林立,柏油馬路上車來車往,一片紙醉煙迷的繁榮景象。當人們快要遺忘了瘋子的時候,有人才發現,瘋子早就不見了。

這些事,是我搬來不久,同樓下老太聊天時才聽到的。老太年事已高,卻精神極好,她同我說故事的時候,眼睛裡充滿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淡然和懷念,全然沒有了年輕人的那一絲恐懼,驚喜和狐疑。

她說:「你都不知道,瘋子還是姑娘的時候,我就見過她,長得那是一個漂亮,那時她是鳳祥戲班的紅人,那嗓音,那身段!後來我出嫁了,也就再不知道了。哪知道四十幾歲,我那短命鬼就死了,我這才又回來了,這一回來才知道,瘋子啊,瘋了。

聽說,她喜歡上了一個樂師,班主不同意,硬生生的把他倆拆散了。嘖嘖,誰知道後來瘋子竟然懷了孕,那個樂師的,班主氣瘋了,要她打掉孩子,她就跑了。又過了一年,瘋子回來了,就瘋了。有人說,她是孩子沒了,樂師不要她了,就把她打發走了,她就瘋了!」

老太躺在太師椅上,看著頭上那株梧桐樹,眯著眼睛道:「就是這株梧桐,當年改建的時候,從這株梧桐的下面,還挖出了一具屍骨,沒人知道是誰的,警察還來了呢,說是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就沒有下文了!我知道,是那樂師的,我看到他骨頭旁邊,那把青玉笛了,我見他吹過的。

要不,瘋子怎麼老是盯著梧桐樹說話!可怎麼死的,又怎麼會在這梧桐下面,那誰知道!我只知道,瘋子瘋了以後,鳳祥戲班就不景氣了,那老班主沒幾天就跌到河裡死了,戲班也就解散了,只留瘋子一個人了!我可聽說,那班主死的時候,臉都嚇變形了。「

老太放下芭蕉扇,扭頭看著我有些疑惑的樣子,又笑說:」小夥子,你別不信,你瞧那瘋子每天唱啊,唱啊,你可知道,那舊房子里是沒有電的,即使有電,瘋子也沒有那放響聽曲的玩意,別說是沒機子了,她房子里,連一件樂器都沒有。「

這是我剛剛接手這個活計時,聽到的第一個故事。

瘋子瘋了,為了愛?為了恨?或者為了一份痴痴的等待或者守候?誰又知道?誰又記得?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二)阿母婆婆

二月,春寒料峭。我連續坐了十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到Q市去參加公司的培訓,訓期一周。

小司聽到我來Q市的消息後,當天下午就去接了站。雖然和他三年未見,可被人群推擠著走到出站口時,我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依舊是那個乾淨明朗,一身運動休閑裝,眼神清澈的像是能洞悉一切的男孩子,哦,不,如今已經是個男人了。

當天,小司請我在早先預定下的一家安靜且氛圍極好的西餐廳吃了晚餐。在晚餐進行到一半,我和小司正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滔滔不絕中時,一個身著白色毛呢風衣的漂亮女孩子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小司,好久不見。」

小司含笑點頭,友好的問候:「小K,真是好久不見。」和小司的平淡相比,女孩顯然比較興奮,她像一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你知道么?我昨天做夢,又夢到我母親了,你說的沒錯,她一直在我身邊的。」

「你認不認得一個背駝的很厲害,滿頭白髮,眼角有一個很大的痦子的老婦人!」

被小司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談話的女孩,顯然有些吃驚,她遲疑了片刻,便加了一隻高腳杯,同我們坐在了一處。於是,我便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

原來,那彎腰駝背,滿頭白髮,眼角一點痦子的老人和女孩同村,大家都叫她阿母婆婆。

阿母婆婆出生在建國前的一個富農家庭,新中國成立後,因為階級成分不好,阿母婆婆家自然沒少糟了同村人的冷眼。後來又因為阿母婆婆的怪異舉動,村子裡更是對他們家排斥謾罵,直到阿母婆婆的外公去世,村裡人也沒有幫忙舉辦葬禮,一切都是家裡人自己操辦的。

聽說,在阿母婆婆的外公下葬候的第三天,阿母婆婆突然對父親說:外公叫我跟你說,他在那裡冬天沒有棉襖穿,叫你把他那件粗布棉襖捎過去。

阿母婆婆的父親聽到這些話,自然是又害怕又驚奇。按照當地風俗,老人去後,生前的衣物用品是要給他燒了帶走的。可是當時,阿母婆婆家太窮了,她的父親就偷偷把一件還不錯的粗布棉襖給藏起來了。聽到阿母婆婆的話,老父親自然不敢怠慢,當天便把棉襖燒了。

剛從墳前回來,就看見阿母婆婆坐在庭院里對著破舊的太師椅說話,他走過去問她在做什麼,阿母婆婆沖他笑:外公說,棉襖他收到了。

聽說,阿母婆婆小時候是個夜哭郎,一到晚上,哭得比誰都響亮。可是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阿母婆婆卻越發的安靜了。

她從不和小孩子玩,也沒人願意和她玩,白天就躲在屋子裡,誰也不見,即使偶爾出門,也從來不抬頭,只是直勾勾的看著腳下的土地,不和人說一句話。在太陽落山後,她是絕對不出門的,也不開燈,就一個人窩在被子里。村裡人都說,阿母婆婆是個傻子。

後來,阿母婆婆的父母都過世了,她也沒有兄弟姐妹,就一個人種了幾畝地勉強過日。阿母婆婆一生未嫁,最後,就那麼孤苦伶仃的死在了自家的泥坯房子里。

「我沒有見過阿母婆婆,我出生的時候,阿母婆婆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可是,我卻經常聽母親提起她來。母親早先嫁給父親時,就住在阿母婆婆的隔壁。那個時候,父親經常外出做工,母親一個人在家做些家務,沒事了便幫阿母婆婆收拾房子,做些飯菜。

那個時候,阿母婆婆已經很老了,水都提不動了,母親見她可憐,起初經常要她來家吃飯,可她卻向往常一樣,從來不出家門的,母親沒辦法,就做了飯菜,給她端過去。」

小K淡淡一笑,我看得出,她說故事的時候,滿滿的是對母親的思念。

「雖然村裡人都勸母親不要自討沒趣,他們還說,阿母婆婆是被詛咒了傻子,才一生只能這麼苟且度日。可母親才不管這些,每日依舊如此,直到阿母婆婆去世。我們也搬到了新的房子。」

小K抬起頭,看著小司,認真的問:「小司,你知道農村有種驅邪的辦法是碗里立筷子么?」

小司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小K帶些連自己都匪夷所思的表情,笑道:「聽母親說,我小的時候是中過邪的,就是莫名其妙的開始發高燒,神志不清了整整三天。母親著急了,便請來村裡的神婆替我驅邪。神婆便在碗里立了根筷子,詢問到底是誰驚到了我。

可是,從我家親戚到街坊鄰居,問了一圈筷子都沒立住。後來,母親突然想起了什麼,大叫了一聲阿母婆婆,筷子竟然一下子立住了。神婆將立著筷子的水端出門外,灑在院子里,第二天,我就好了。聽說,那天晚上,母親一直哭,第二天我病好了,她也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我走了好幾里山路去阿母婆婆的墳前上了一炷香。」

後來,小K又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說的那些大多是關於她死去母親的,以及對小司表示的感謝。原來在幾年前,小K還在上學的時候,敏感的她總是疑神疑鬼,覺得自己被不好的東西纏上了,老是做噩夢。

直到有一天,小司盯著她看了很久,最後笑著跟她說:你身邊,一直有一個溫柔的人在呢。從那天起,小K第一次做夢夢見了自己的母親,也是從那天起,積壓在小K心裡很久的烏雲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小K也變得明朗起來。

再後來,故事還沒講完,夜卻漸深了,小K依依不捨地同小司和我告了別。在小K走後,我自沒有過多的詢問這段小插曲,仍和小司談論起公司的雞毛蒜皮來。

是啊,我的朋友圈子裡一直有著這麼一個公開的秘密,那就是小司是個神奇的通靈體質,沒人探究過這到底是真是假,若仔細深究起來,也並沒有什麼意思了。

吃完飯,小司將我送到了酒店的門口,他開著車,搖下車窗子,同我道別,最後,卻意猶未盡的說了這麼一些話:「你知道,方才她告訴了我什麼嗎?她說,當初纏上K寶叫她受驚並不是有意的,是因為她同小K的母親有過約定,以後她若有了孩子,一定要叫她瞧瞧的。她等得太久了,實在等不及了,就自己來看了。她說,她答應了小K的母親,要好好守護這個孩子的。」

小司走後,我躺在酒店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滿腦子裡全都是那個身材佝僂,滿頭白髮,眼角一顆大痦子的青衣老太。記得小司說過,通靈的人無論是生前死後,都會比一般人更自由的。那麼,阿母婆婆在小K身邊這麼久是為了什麼?我想,或許僅僅是為了她在人世間獲得的那僅有的一絲溫存吧!

是啊,愛的溫存,然而,有時候人就是那麼奇怪,恨得刻骨,卻往往忽略愛的真切。那麼,現在存留在我們身邊那每一點,每一絲的溫存,你又是否記得,是否感恩?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三)樓上

「猛烈地撞擊聲再次從樓上傳來……」我叫樊洛,今年二十八歲,未婚,是W市一家編輯社的編輯。

坐在我面前的則是我大學同學,楊斌,二十九歲,家有嬌妻和一個可愛的兒子,是一 個自主創業的小老闆。

而此時,他正拿著手中的高腳杯,盯著不遠處一桌談笑風生的青年人,有些不屑的哼著鼻音。我順著他的角度看過去,裡面一個身著白色西服,面容和善的青年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們很吵?」我不解的詢問原因。其實,他們不算吵,白色西服年輕人夾在其中高談闊論,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適,並且,楊斌的性子大大咧咧直來直去,也不會在乎這些的。可是,想來想去,我也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楊斌看著我,抬起下巴很嫌棄地指了指那個青年,將手中的紅酒一口氣喝下,道:「看見那個人了沒?穿白西服的。他原來是我的高中同學,和我關係特別好,五年前來W市找工作,沒地方住,我那時還把我家的那棟老房子叫他住來著。

可突然有一天,我到我那房子去找他,你猜怎麼著,他連門都沒關,就不知所蹤了。當時我還以為他出事了,嚇得報了警。哼……就前年,我突然在報紙上看到他了,他竟然成了鼎鼎有名的工程師。他原來可是學金融專業的,而且好幾年沒有音訊,回來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工程師了!我就去找他問個究竟啊,誰知道他有了名氣了,就不認得我了,還把我趕出來了!」

我笑著點點頭,沒有聽太明白他們的恩怨糾葛,可有一個我卻聽明白了,他家有個老房子,沒人住,正巧我的房租到期了,現在房租又漲了很多,實在負擔不起,我盤算著,問:「楊哥,你家那房子還在不,我房租到期了,想換房子了。」

楊斌向來心腸熱絡,一下子就答應了,並且沒有收我房租,說房子太舊了,就當是我幫他看房子了。於是,我在隨後的一周,就歡歡喜喜地搬了進去。

那房子雖然位於市郊,可是離我的工作單位很近,是一棟七八十年代建築的四層樓房,楊斌家在三樓。而且,房子果真是很久沒人住了,灰塵落了厚厚一層,雜物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我是花了兩天時間才清理出來的,其中還有一些金融方面的書,書上寫著主人的名字:傅康明。我猜想,大概是那個穿白色西服的年輕人的,因為楊斌和我都是學的文學專業。

晚上,夜幕將至,我下樓借著昏黃的陽光,到附近的農貿市場買了些熟食,又買了幾瓶啤酒,決定獨自慶祝一下我的喬遷之喜。回來以後,同樓下傳達室的大爺打了招呼,畢竟要在這裡生活不少時間,雜誌報刊快件什麼的,肯定是要來這領取了。

於是,歡歡喜喜的住了新房,隨後,繁忙的工作就一點也不歡喜了。

一個月後的深夜,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趕上最後一班車回到家裡,拉開燈,將鞋子隨便丟在地板上,便躺在沙發上不願意再動了。新的稿件終於校對好,送到了印刷廠,準備印刷成冊了。連續兩周的加班於今天告一段落,雖然很累,可我還是喜歡現在的工作,我喜歡書的味道。

不知何時,我竟渾渾噩噩的睡著了,等到我被一陣悶響驚醒,我睜開眼睛看到牆上的大鐘,已經凌晨一點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打算從沙發上轉移到床上,睡他個昏天黑地,還沒等站起身來,就被又一聲巨響驚得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隨著巨響之後,又夾雜著叮叮噹噹一些凌亂的響聲,像是杯子落地的聲音。我狐疑的盯著天花板,這棟樓的鄰居我多多少少都見過了,就是住在這四樓的鄰居,我還未曾了解,看來,莫不成是個酒鬼?

這下子,睡意沒有了,全身的疲憊卻席捲而來,還是去洗個澡去去乏吧!我去陽台拿進了浴巾,拖著拖鞋走到了浴室里,打開了太陽能,放了滿滿一缸熱水。

楊斌家房子雖然很老,可是大浴池和太陽能卻還叫我很是驚喜。我草草的脫光了衣服,歡歡喜喜的鑽了進去,還很洋氣的撒了些前段時間超市促銷時廉價的薰衣草浴鹽,過上了徦小資的生活!

嘭!猛烈地撞擊聲再次從樓上傳來,我猛地一驚,聽聲音這次是在卧室。

轟隆隆……不知道是什麼被撞擊下來,隨後,便是重物拖地的聲音,還夾雜著撲騰撲騰的掙扎。接著,聲音越來越近,我豎著耳朵細細聽來,看似樓上的醉鬼,是從客廳,到了卧室,又拖著什麼進了洗刷間。

果不其然,一會,那沉悶的聲響便從我的頭頂響起,順著破舊房屋的生鏽管道,傳來一個女人嗚嗚的哭聲,求饒聲,還有一個孩子的哭聲,聽著,也就五六歲的光景。醉鬼,家暴,女人,無辜的孩子……中國家庭中常有的橋段。

我嘆了一口氣,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就從熱水裡鑽了出來,打算去睡覺。這時,自來水管道突然猛的震顫起來,隨著撲通撲通的掙扎聲,女人和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後,一切便像一場幻覺一樣,所有的聲音消失在了靜夜裡。

我抬起頭,盯著方才震動的水管,愣愣的出神,然後我才發現,從方才猛烈震動的水管介面處,天花板上灑落下一些粉末,粉末散在了還沒有放水的浴池裡,說是粉末,卻也不是,大多數還是成小碎塊狀的。那是銹跡?不像。是沉積的灰塵?也不像。我盯了半天,越看越覺得,以我多年編輯的經驗,覺得,那是……

「啊……」女人凄厲的叫聲從樓上地板傳來,那聲音不再沉悶,甚至像是從地板里滲透出來一樣,詭異而凄厲。

出事了?我不顧三七二十一,胡亂地套上幾件衣服,拿了鑰匙,便蹬蹬蹬的上樓去了。還沒到四樓,卻看到樓上鄰居家的門是開著的,屋裡一片漆黑,而那女人卻還是在哭。

「夫人,您,沒事吧?」我小心的詢問,女人卻沒有回答我,正坐在客廳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屑中間哭得厲害,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抱著自己的布娃娃坐在沙發的角落裡,滿臉淚花的怯怯的看著我。

後來,女人告訴我,她丈夫是個酒鬼,方才撒酒瘋,打碎了家裡的東西,砸了電燈,打了老婆孩子,就推門出去了。我幫女人倒了一杯水,安撫受驚的孩子,等女人不哭了,對我說了謝謝,說了對不起,我這才走下樓去。這年頭,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回到家裡,已經是凌晨三點半,帶著疲憊的睡意,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二點。

準確說,我不是自然醒的,是被餓醒的。草草的洗刷完,我盯著自己的臉看了很久,覺得還是不太滿意,確實沒有以前好看了,不過,這樣也還不錯。滿意地自我安慰,拿起外套,走到樓下同傳達室的大爺打了招呼,大爺卻把我叫住了。

「小夥子,昨天晚上,你聽沒聽見一聲慘叫啊?」

慘叫?我搖搖頭,昨天累慘了,睡得太死了,哪會聽到什麼慘叫。

大爺狐疑的看著我,道:「我當是你呢,昨天還爬上去敲了你家的門,也沒人應。」我不好意思的沖大爺笑笑:「不好意思啊,大爺,昨天實在是太累了。」

大爺也笑了,不過隨即臉色陰沉下來:「看你經常回來很晚,可要當心啊。不是大爺嚇你,晚上,這片地方可是不幹凈的。就你那樓上,曾經死過人的。嘖嘖,那男的,原來啊,挺好一小伙,還是個工程師,聽說還很有名。後來出了點事,就成了酒鬼,整天打老婆,再後來,他老婆受不了了,有一天就把他殺了,然後就瘋了,把孩子也殺了,最後自己也死了。

警察去的時候,一家人屍體都臭了,男的倒在浴缸里,孩子躺在沙發上,女人就在孩子旁邊。哎!可憐吶!聽說,那女人,晚上還經常會哭呢,你可注意點,晚上可別出來,更別上四樓。」

我聽大爺這麼說,也笑了,可也不好駁老人的面子,只好應和道:「好的,我會注意的。」大爺呵呵一樂,拿出個快件來:「你的快件,簽收一下吧。」

摸著像是一本書,我拿出筆來,簽上我的大名:傅康明。轉身走到樓前拐角的垃圾桶里,看著沒人,就把快件丟了進去,反正也是沒用的,我琢磨著要不要換份新的工作,干我的老本行,當個會計什麼的,編輯我實在是干不來。

想著想著,看見一家飯店,我揣著兜里的錢,就直奔了進去。五年沒有吃東西,快餓死我了!

這個故事,是我在W市出差的時候,於一個小飯館聽到的。那時,我隔壁桌上一個狼吞虎咽的年輕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衣著得體,卻不知為何吃相著實不雅,好奇前去詢問,他告訴我,自己叫樊洛,和我同行,以前是個編輯,於是,便給我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故事講完了,他起身準備離開,然後笑了笑,問我:你要不要租房子?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四)阿哥

初識阿泰是一個意外,或者說是巧合。那天,我正在網上寫一篇關於鬼怪的故事,偶識了阿泰,得知他也喜歡鬼故事,便聊了幾句,聊著聊著,竟然驚奇的發現我倆同城,並且離得並不太遠。於是,正值五一前夕,我便和阿泰相約,去海邊轉轉,慰藉一下我忙的發緊的神經。

五月一日,陽光正好。雖然,我們先是搞錯了會面地點,接著又互相搞錯了對方下車站點,後又幾經周折才在海濱公園碰上了面。不過,這卻並不影響我的心情。阿泰,果然,如我想像般,是個極溫和的孩子。

請原諒我叫他孩子,年齡的優越感,叫我第一時間便將這個高個子男孩當成了我的阿弟。我不便探究太多有關阿泰的問題,因為初次見面,不能妄自揣測。不過,阿泰給我的感覺,卻是真真的親切,或許是因為這一點,再加上那略微魁梧挺拔的體格,有種強烈的安全感。

我問他是不是漢族人,他笑著說我問到了重點上,為什麼每個人得知他來自新疆都要問這個問題呢。我問他新疆是不是風景很好,他說不盡然,新疆很多地方污染極重,我不太相信,問他有沒有原始森林,竟然是有的。他笑著告訴我,原始森林裡的蘑菇在雨後,像是大自然的魔術一樣,你一閉眼一睜眼,便是細密的一片。

就在那日,我和阿泰邊走邊聊,一直到日頭西斜,我,便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

阿泰上小學的時候,諸如大多數的小孩子般,每日清晨,吃罷早飯,便背上書包,同小夥伴一起迎著朝陽,一路打打鬧鬧直奔校園。而那個陪伴阿泰上學的小夥伴,便是一個鄰家的哥哥。

阿泰並未告訴我那個哥哥的名字,我們便叫他阿哥吧。阿哥比阿泰年長一兩歲,在阿泰高一年級讀書。阿哥的媽媽是那所小學的老師,辦公室就在阿泰教室的下一樓層,樓梯拐角第一間。

或許因為母親良好的教育,阿哥自幼性子溫和,對人坦誠,對阿泰這個弟弟也非常照顧,每天陪阿泰上學,有時還會幫他輔導功課,做足了哥哥的樣子。所以,阿泰跟他很親近。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鄰家哥哥,突然有一天,卻消失了,徹底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生活里,他,被殺了。聽說,阿哥死得蹊蹺,而兇手卻並未抓到,這個案子一時間轟動了整個鎮子,成了名符其實的懸案。

「那時我還小,還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那天早上,阿哥是同我一起上學的,可是,上午還沒放學,警察便來找了我,問我最後一次見到阿哥是什麼時候。我就跟他們說,今天早上啊,他們還不信,盤問了我很久,最後又有一些同學前來作證,警察才信了的。沒多久,我才知道,阿哥死了,死在了離鎮子很遠的一個水窪里。」

阿泰坐在我旁邊,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的打在大理石板上,他雙手交叉,看著瀲灧的大海,努努嘴,有點孩子氣。

「那個水窪有多遠,我不知道,聽說特別遠,單單靠阿哥自己是走不到的,一定是有人用車帶他去的。可是那天上學的時候,我明明見他進了自己教室的,那麼又是誰將他從學校裡帶走,沒有一點痕迹呢。

連警察都查不出來,我自然是不知道了。不過,阿哥的媽媽接受不了兒子就這麼死了,多次去警局,連屍體也解剖了,結論就是阿哥是溺亡的。溺亡?你可能不覺得奇怪,可是,這就是疑點。」

阿泰偏過頭,看著我,然後伸出手來比出了五厘米左右的距離。「那個水窪,只有這麼高,阿哥,竟然就那麼溺亡了,他的屍體,連一點其他的傷痕也沒有,只是,溺亡。

聽說,阿哥被發現時是臉朝下整個浸在水窪里的,撈上來時,臉都腫了,若不是他身上帶著校牌,警察也不能第一時間確定他的身份。還有就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校服,那衣服,根本不是他的。」

阿泰抿抿嘴,接著安靜的坐在我旁邊,雙手交叉。我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等著。「小孩子哦,就是忘性大。過了一段時間,阿哥便火化出了殯,阿哥的媽媽因為承受不住,也辭了工作,舉家離開了小鎮,這件事情,也就漸漸地平淡了下去。

我,也有了新的夥伴,漸漸地也把阿哥給忘了。可是,後來,我卻又見了他一面,我確定,就是他,那雙眼睛,我不會認錯。」

那是阿哥被殺很久以後的事了,那天下午放學後,輪到阿泰和幾個同學一起打掃教室。已近冬日,新疆的白日特別的短,雖然孩子們很快的打掃完了教室,可是天已經漸漸黑了。出於小孩子的劣根性,阿泰和兩個早早收拾好書包的孩子提前出了教室,跑下了樓,便躲在了樓下的樓梯角落,等著嚇一嚇晚到的孩子。阿泰就那麼躲在黑暗裡,時不時的聽著樓上的動靜,捂著嘴,和孩子們一起偷偷憋著笑。

有一個男生終於忍不住了,從樓梯口探出頭去,偷偷地瞄樓上的動靜,就在阿泰也想湊上去看時,那男孩子迴轉眼神,忽而身子一僵,笑容僵硬在臉上,繼而扭曲變形,他睜大眼睛,一臉恐慌的看著前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連身子也開始發抖了。阿泰也伸出頭去看,眼前卻只是學校里那條在黑暗中微微陰森的幽深走廊,幾盞昏黃的燈在勤勞的亮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阿泰狐疑的看著已經獃滯地站在一旁的夥伴,轉頭又看向另一個男生,起初那個男生也狐疑看著阿泰,接著他也盯著走廊看過去。這一看,那男生竟然大叫一聲,一下子癱在地上,看著前方哇地哭了出來。他坐在地上,一手抓住阿泰的褲腳,一手筆直的指著前方,嘴裡嗚咽的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兩個字,他說:阿哥。

「我在想,那個時候,我還是挺大膽的,沒有立刻就跑,而是壯著膽子,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一次,還是一樣,天已經黑了很多,走廊很深,卻亮起了燈,昏黃昏黃的,很有鬼故事的感覺。可是,走廊里卻什麼也沒有的。

起初,我以為自己被騙了,可是就在一瞬間,我忽略了一個細節,他們看到的阿哥,不是在幽深的走廊深處,而是離我們不到十米的辦公室門口。我看不到,一個是因為我本能的沒有想到他會離我們那麼近,二是,他並沒有站在那裡,而是僅僅探出來了一個頭,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看。」

風起了,我忽而覺得有點冷,我在想,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看到死去的阿哥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看自己,著實是殘虐的。更殘虐的是,那時的阿哥,究竟是怎樣的模樣。

「他和我見過的阿哥是不一樣的。阿哥很瘦,腦袋尖尖的,臉也很小。可他的頭卻很大,有籃球那麼大。我聽別人說,阿哥被人從水窪撈出來時,整個臉是腫的,大的就像個籃球。

還有,他的皮膚也不是亮的,而是黑的。因為辦公室門口的燈壞了,我看不太清他的樣子,可是,我卻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臉和脖子,都是黑的,黝黑黝黑,像是被火燒過一樣。他沒有頭髮,頭皮上凹凸不平,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當時也不敢去想。

可是,他的眼睛卻是白的,很白,準確說,阿哥從辦公室里伸出的脖子和頭,除了那雙眼睛,其餘的都是黝黑一片。可那雙眼睛我是不會認錯的,是阿哥,沒錯。他盯著我,不眨眼,也不動,就那麼盯著。阿哥很愛笑,可他不笑,只是看我。

我嚇壞了,什麼也不管了,拿著包就往樓下跑,一直跑回家,其他的兩個人我聽著也跑下來了,可我卻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看到阿哥在我身後,還是那麼盯著我看。」

「那晚後,我病了一場,回到學校後,學校里也陸陸續續的有了阿哥的傳言,可是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故事講完了,我和阿泰一起坐在海邊,聽著海浪的聲音,然後從阿哥的事,慢慢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然而,就當大家都忘記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又突然想寫下它了。

阿泰,你說,你們躲在樓下的時候,清楚地記得,那間辦公室是鎖了門的,所以,那個人肯定是阿哥,而不是有人故意惡作劇。

這,我是信的。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那間辦公室里,或許是因為他是來尋母親的,也或許,他是來看你的。你也說,他並沒有傷你,只是看著,單單看著,這也許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權力了。

後記:泰泰哦,很喜歡你的這個故事,可是,當初你講的粗略,我聽的匆忙,一直想好好寫這個故事,可是老覺得無從下筆。怕杜撰太多,失了故事的真實,太少,也缺少了靈氣。

於是,今天,本來打算斷網閉關學習的,卻還是一下子忍不住寫下來了。泰泰,若我寫的不和你心意,你且當個別人的故事來看吧。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五)鬼嫁

五月初五,端陽節,亦是一年之計陰氣最勝之日。而在一個叫安井的小山村裡,卻流傳著這麼一個傳說。說是在某年的端陽,午後的陽光不是很強,卻很明媚。

村裡人吃罷午飯,勞力都紛紛趕到農田移栽水稻,婦人便鄰里鄰家聊聊家常,一如既往的閑適。就在這時,安井村的土地忽然像墜入了冬季,瞬間陰冷起來,接著竟有了些刺骨的涼意。再等上片刻,驟起的濃重霧氣從那翠綠的山林里蔓延出來,一下子遮住了太陽,霧靄迷濛,陰鬱就這麼籠罩了整個小山村。

這驟變的天氣,叫當時的安井人極其詫異,甚至未等回神,就聽有隱約的樂聲吹吹打打由遠及近,嗩吶,鑼鼓,再細聽去,還伴著時隱時現的鈴聲,熱鬧歡喜中卻夾雜著令人不安的沉悶。

那一刻,村子裡所有人都被這頗為歡喜的喜樂困惑了。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卻接踵而至,灰色霧霾一下子被染成了紅色,血紅色。這時,有人大膽朝著樂聲傳來的那山澗子里一瞧,喝,一隊火紅的隊伍從山間小道浩浩蕩蕩的走過,時隱時現,若真若假,朦朧間可以兩個鳴鑼開道的高大壯漢,新郎騎著紅色大馬走在前面,再後跟著一頂大紅的轎子,接著是長長的送親隊伍,那場面闊綽龐大,就是鄉里首富也沒有那麼奢華。

安井村坐落在這連綿群山之中,地勢險峻,只有一條古棧道與外界相通,村裡人世代務農,民風淳樸,哪見過這麼大的場面,連村子裡最有權威的老人都驚出了一身的汗。

但到目送那隊伍轉過了大山,走出了村子,隨即陽光傾瀉而下,大地回暖,雲開霧散,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般!可是,誰能說是夢呢,不少當時在山間作業的樵夫都說過,近些看時,那些個送親隊伍里的人,包括新郎,都穿著血紅的衣服,是看不見臉的,不是看不清,是看不見!一個個就像是白紙敷上去的一樣,平整而慘白!

這便是鬼嫁,我聽到的故事。不過,這件事情是真是假,著實有待考究。當初目睹了這場聲勢浩大的鬼嫁場面的老人,大多都已經離世了,還有不少因為年齡已大,記憶力也不好了,給別人講故事時,總有那麼多杜撰夾雜在裡面,給鬼嫁又萌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

我挽著褲腳坐在田埂上,叼著一根野草抬頭仰望碧藍的天。可能是好奇心作祟,也可能是我果真有一些莫名的期許,雖然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素材,我還是將歸期推遲了一天,這一天,正是端陽。起初,我真是感謝自己的決定,因為那天,我遇見了她,她卻給我講了另一個故事。然而,也是自那天后,每年的端陽,我都會記起,那個靦腆的姑娘。

見到小妹的時候我還真真的嚇了一跳。那天她躲在遠處悄悄地看我,不敢靠近。人們都說,人有第六感,其實並不為過。我就是被那麼一種被窺視的恐懼感驅使著四下張望,終於在一座高高的墳堆後面發現了一角白衣。我震驚了一下,詢問是誰,小妹膽小,嚇得一下子站起身來,把我也嚇了一跳。眼前是一個粗布白色上衣,深藍長褲的女孩,烏黑的長髮,閃亮的眼睛,還有布滿傷痕的臉。

「我聽說,你是從外面來的。」她鼓起勇氣看著我,但還是保持著一定距離。「嗯,是的。」我仔細打量著她,問:「我在村子這麼久,怎麼沒見過你。」

安井是個很小的村子,村民也極其熱情。若是這幾天走下來,村子裡的人都能見了個大概的,尤其是那些好奇的小孩子,可是卻從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我不在村子裡住,在山上。」女孩笑了笑,指指眼前那個充滿神奇色彩的大山,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一個人?」女孩沒有回答我,卻大著膽子走上前,緩緩地坐在我的身邊,眨著大眼睛盯著我看:「聽說,你是來寫故事的?」

我突然有預感,這女孩子真真的能給我一個想要的故事,便極其認真的盯著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不過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要告訴村裡人,阿爸告訴我,不叫我告訴任何人也不能離開大山的。可,你是外地人,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的。」

我認真的點點頭,叫小妹看來更確信,道:「好」於是,這個故事並不遙遠,而是三年前的一天,巧的很,也是五月初五,端陽節。那年小妹十一歲,姐姐阿羅十五歲。

「姐姐很漂亮,阿婆說,她是村子裡最漂亮的姑娘。姐姐手巧得很,她縫的香囊是全村最好的。「小妹說,她父親是村裡有名的木匠,常年在離村子最近的那座大山上工作。

那天母親因為一些瑣事數落了小妹幾句,小妹氣不過,等不及阿爸回來,吵著要上山,阿羅拗不過她,便帶著她走進了那座大山。而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大山固然是山裡人生活必不可少的依靠,卻依然有著不可如言說的崇敬,大山是很奇特並且危險的。可縱使是這樣,阿羅卻還是去了,我不知道她是因為太相信自己,還是,內心的蠱惑。

阿羅就這麼帶著妹妹進了大山,她憑藉著自己在山中跟著阿爸學習的常識以及聰慧的頭腦,沿著阿爸常走的山路,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大山深處。可是,越往深處去,阿妹卻越發的害怕起來,她狠狠地抓住阿羅的手,聽著周邊細碎的聲響,看著樹林中竄動的影子,還有那高聳入雲的大樹,身體本能的戰悚起來。

她抬頭想問問阿羅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阿爸,不抬頭還好,一抬頭竟然看到阿羅一臉驚慌困惑的表情,一下子哭了出來。

「我們迷路了,我那是第一次進到深山,本就害怕,看到阿羅也害怕了,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哭著吵著要回去。阿羅哄我,說她會有辦法的,我知道她是騙我的,她跟著阿爸上了很多次山,這次卻迷路了,一定是真的迷路了。可是,你猜怎麼樣,我們就那麼走啊走,竟然在深山裡看到了一個草房子。我們一開始以為是村裡獵戶歇腳的地方,開心極了,可是進去以後才發現,那是個空屋子。」

深山裡,空房子,我盯著小妹,聽得極其認真。小妹遠遠的看著那座深山,也看的極其認真,沒有過多的表情,接著說道。

「本來,我和阿羅是很高興的,有房子,便說明有人,那我們就得救了。可是,那房子卻是空的,裡面除了厚厚的葉子,什麼也沒有,連房門都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就當我們站在房子里時,天卻一下子陰了下來,是一下子。我現在都記得,天陰下來以後,外面林子里忽然一陣騷亂,聽著像很多動物一下子跑了起來,躲了起來,騷亂之後,便是寂靜,死死的寂靜,沒有一點聲音。你可以相信嗎,那一刻,那麼大的山林子,沒有一點聲音,就那麼,突然之間。」

小妹看著我,眼神里露出了仍可察覺的恐懼。「我開始覺得冷,冷氣從腳下升上來,然後整個屋子都是冷的,就像冬天一樣。阿羅也害怕了,拉著我就往外走,等走出去才發現,林子里已經被濃濃的霧氣遮住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濃的霧,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是白。

沒辦法,阿羅又把我拖回了屋子裡。那時候,我已經嚇傻了,什麼也不知道了。只記得,剛進屋子,阿羅便關上了那扇門,門破得很,全是洞,而那霧氣很冷,已經開始向屋裡蔓延了。

房子外面卻突然有了聲響,聽著像是嗩吶的聲音,還有鑼聲,很多的腳步聲。我是聽過阿婆講給我們的傳說的,那天又正好是端午節,我便想,是鬼嫁?可是,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害怕了,想到鬼嫁,竟然一下子沒有太多的概念,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在這個時候,屋子外的霧一眨眼的時間就變紅了,鮮血的顏色。我開始哭,阿羅捂住我的嘴,不叫我出聲,我也不敢出聲,就那麼憋著哭,身子不停地抖,眼淚止不住的流,我開始後悔了,不該叫阿羅帶我進山的。隨後,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恩?「小妹講的很投入,我聽得很入神,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我看著小妹的眼睛,沒有老人們講故事時那一股子興奮和憧憬,是恐懼,滿滿的恐懼。

」送親隊伍?「」是鬼,沒有臉的鬼。「小妹縮起身子,將頭靠在膝蓋上,有些局促,有些焦慮,她悶悶地說:」我不敢看,也沒有看太清,只看到紅色的大霧裡,一隊穿著大紅衣服的人走了過去,走得很快。那霧很大,明明什麼也看不清的,可是那隊人,我卻看得很清楚。他們穿著寬大的紅色長袍,長長的頭髮,沒有臉。

一張張臉都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沒有五官。我們蹲在破舊的大門下,死死地頂著大門,卻不敢出聲,甚至不敢呼吸,怕他們會發現我們。我閉著眼睛,不敢看,阿羅抱著我,我覺得她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我下意識的往外一看,透過破舊的門板,我看到一頂花轎從眼前走過,很近,隨著花轎的顫動,我甚至看到了轎子里的人,不,是鬼,準確說是兩個鬼。

不過,那兩個鬼有臉,她們經過我們門前的時候,一下子朝我們看過來,我沒忍住,死命的尖叫起來。那兩個鬼的臉,一個是我,一個,是阿羅。「

小妹將頭埋得更深了,我實在看不叫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就這麼靜靜的等她平息。」她們看著我們,朝我們笑,朝我們招手。我抱著頭,止不住的尖叫。我想,我可能要死了。這個時候,一個黑影閃過,一雙眼睛突然蓋住了破舊門板的洞,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嚇傻了,叫得更響了,只是叫。

那雙眼睛,帶著血絲,眼珠是晦暗發黃的,它和我只隔著舊門板,那麼近,就那麼死死地盯著我。我己經顧不得阿羅了,轉身就要跑,可是,黑影已經打破門板進來了,我根本跑不了,雙腿已經嚇軟了,黑影奔進來就把我撲倒在地上,然後用手死命的抓我的臉。

我覺得疼,拚命地反抗,我感到一道一道的血痕從我臉上划過,每一道都很深,我聞到了自己血的味道,然後,我恍惚的看到了那個黑影的臉,一個老婆婆,滿頭白髮,面部全是褶子,然而累累傷痕,渾身髒得厲害。她抓了一會,便停了下來。

然後躲到屋子的角落去了,我躺在地上,委屈的叫阿羅的名字,卻發現,阿羅,不見了。我慌了,顧不得疼痛,掙扎著坐起來,卻看到小屋大門大開,阿羅穿著大紅嫁衣,眼神空洞的朝著我看,她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只是張著嘴巴,看著我,她皺著眉,也不動,接著她的眼睛裡急出了淚,那淚順著臉留下來,血紅血紅的。

我想叫她,卻發現也完全發不出聲音,然後我看到阿羅的臉開始變白,變得瓷白,眼睛鼻子漸漸地消失了,變成了鬼,她便不動了。接著過來幾個鬼將轎子拉開,把阿羅扶進去,那個轎子里,除了阿羅,沒有了我。

然後,那隊人,又吹吹打打的走了。霧散了,太陽出來了,房子瞬間回暖了,一切過得太快,我坐在地上,盯著屋外打在地上的太陽光,一瞬間恍惚了,就像,我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阿羅從來沒有在我身邊。」

小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從臂彎里抬起頭,我本以為她會哭,可是,她卻沒有,眼睛乾澀,空洞,憂傷。

「我傻了,那個時候,特別想問問別人,剛才怎麼了,阿羅去哪了?我轉過身,看著那個瘋子婆婆,她把自己埋在那堆樹葉里,痴痴的笑,她說:你知道嗎?鬼嫁,嫁的不是鬼,是人!

後來,我便昏了過去,等到我醒來已經是出事後的第三天,自己已經在家裡了,阿爸請了巫師為我驅鬼,我問阿姐呢,我問那婆婆呢,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是憐憫,是悲傷,我也說不準,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提過那件事情,阿姐,也再沒有回來,聽說村子裡的人去那個空屋子過,也再沒有見過那個婆婆。然後,阿爸就把家遷到了山腳下,我,也就離開了村子。「

小妹講完這個故事,便離開了,我接著坐在田埂上,看著眼前那座大山,看著小妹孤單的身影,久久的不是滋味。

鬼嫁,嫁的不是鬼,是人。那麼,阿妹,你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活下來的代價呢?然而,你心裡的傷,是你獨自活下來的代價吧!你說,那個婆婆再也沒出現,你說,你被家人發現的時候是在山腳下,而不是那個小屋裡,你說,是那個婆婆救了你。這我是信的,然而,那婆婆,又為什麼會在山上?恐怕,她也經歷過那麼一場,鬼嫁吧!

我苦笑了一下,雖然聽慣了悲傷的故事,還是覺得心裡發堵的厲害。起身想走,回村子收拾一下行囊。可就在我起身的一刻,敏銳的皮膚察覺到一絲詭異的涼氣,全身的立毛肌同一時間迅猛的收縮,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還未等我適應這突變的氣溫,便看到濃烈的白霧從不遠處的大山向我,向村子快速的攻城略地,迅速入侵,不留餘地。

我呆楞的站在田埂上,傻了,真的,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當久久期待的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我卻不知所措的只能站在那裡,真是諷刺。一時間,我竟覺得,我只是個葉公,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真龍,卻真是畏懼,真真的畏懼。

好在,編輯的職業感叫我在下一刻尋找相機,卻發現,手機和相機都被我放在了村子裡。而這時,霧氣已經變紅,突然,我恍然的抬頭,是音樂,那種常在電影里聽到的,喜樂。而音樂,離我很近,很近。我看著大山的方向,不知有了什麼勇氣,瘋了一樣跑了過去,雖然我什麼也看不見,卻還是不敢止步,邊跑邊喊:「小妹,小妹……」

事與願違,我沒有看到迎親隊伍,沒有看到那些沒有臉的鬼,霧散了,太陽出來了,神秘的大山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依舊蒼綠,可是我再沒有見過小妹,小妹,失蹤了。而當我問起這件事時,也沒有人肯回答我,他們只是搖搖頭,嘆口氣。次日,我便離開了安井村。

坐在返程的火車上,看著外面呼嘯而過的風景,有些事,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可是,閉上眼睛,我卻看到了小妹坐著花轎,看著我在笑的樣子。

我忽而想起小司同我說過的話:「你知道么?有很多地方充滿了未知的神秘,一旦你踏入了那裡,就永遠無法擺脫。有些事情,約定俗成,若是你打破了規定,就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阿爸告訴我,不叫我告訴任何人也不能離開大山的。」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六)窗外

六月xx日,下午兩點四十三分,我從睡夢中被一陣陣頗為規律的門鈴聲吵醒。對於連續一周每天只睡四小時拚命加班最後換取可以睡到昏天黑地的唯一一天的我,這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當我蓬頭垢面一臉戾氣打開房門,看到門前站著的一身素白長裙,溫文爾雅的女人時,我才突然反應過來,三天前,文靜是打電話過來向我要了我家地址的,她也說過,六月六日要來J市,要去看看紀文的!

我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看早已被我遺忘的日期,六月五日!「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文靜盯著一臉睡意的我,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我猛的有些難為情了,對已經好多年不見的老同學的造訪,還是有預約前提的造訪而如此失態的自己,此刻只能用熱情的招待來彌補我的不近人情。

我將她請到屋裡,為她沏了一杯清茶,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洗刷完畢,換了身可以見人的衣服,最後精神抖擻的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她敘起舊來。

從高中畢業後她考上G大,又舉家搬遷到B市,一直聊到現在的工作和婚姻狀況,然後兜兜轉轉一大圈子,最後,我才扯到她此次來找我的目的上來——紀文。

據我所知,這是文靜搬家,紀文去世以後,她第一次回到J市,也是第一次再同我提到紀文。

「今年怎麼突然想起來給紀文掃墓了。」

文靜端著我為她沏的茶水,沉默片刻才抬起頭來,眼裡含淚。於是,我便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

時間回到八年前,六月六日高考前一天的下午第二節課課間,J市J中的高三教室里。

那天,J市迎來了它纏綿不斷的第三個雨天。文靜坐在靠窗的書桌上,手裡捏著筆,將頭埋在厚厚的書堆里,心煩意亂的鑽研方才發下的最後一輪模擬考的數學試卷。這個時候,紀文恰好來找她,她小心的敲了敲文靜身旁的窗子,試圖想跟文靜搭話。

這是她們之間的小暗號,從初中起就是如此,這兩個女生關係極好,整天形影不離,即使不在同一個班,也一定一找機會就泡在一起,兩個人都喜歡靠窗的位置,這樣,只要有一個跑過來輕輕扣一下窗,另一個一定會歡脫的跑出來,可,不是現在!

那個時候,文靜心情很糟糕,我可以理解!

本來,文靜和紀文都是偏愛於文科的,高一文理分科時,兩個人都打算好了要學文,可是礙於文靜父母的壓力,文靜還是被迫學了理科,並且和數學結下了深仇大恨,兩個人水火不容,縱使文靜多努力,也擺脫不了數學白痴的厄運。

相比而言,紀文就幸運多了,她長得本來就是個活脫脫的美女,從小到大,紀文就是鮮花,文靜甘心做了這麼多年來綠葉,也不見得那些趨之若鶩的蜜蜂先生多看她一眼。更要命的是,紀文不僅人漂亮,更是個地地道道的才女,輕輕鬆鬆就能在文科拿到數一數二的名次,高考肯定勢在必得,哪裡和自己一樣,天天上補習班,每天晚上熬夜看書做題,眼睛度數倒是長得極快,馬上就要高考了,數學成績還是一塌糊塗!

文靜低著頭盯著試卷,假裝認真的研究試題,故意沒有理會窗外的紀文,我在想,估計當時的文靜,是帶著一種極其嫉妒而不平衡的心態來面對窗外這個優秀的女孩子吧。

可是,文靜等了片刻,紀文依舊現在窗外,沒有走,而此時,窗外還在下雨,文靜終於心軟了,她抬頭看了一眼紀文,愣愣的嚇了一跳,紀文臉色很不好,劉海被雨水打濕貼在額前很是狼狽。就在這時候,上課鈴響了,文靜草草的說了一句:「我要上課了,明天考試加油,考完我再去找你」待紀文微笑著,說出一個「好」字以後,文靜就投入到了緊繃的考前綜合症里,直到高考完回到學校收拾行李準備畢業那天,她才知道:紀文,死了!

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當時,這起兇殺案鬧的沸沸揚揚,轟動了整個J市,紀文是在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好色的歹徒,將她劫到學校的後山,打算圖謀不軌的。可怎奈紀文反抗的太劇烈,歹徒一個不小心將紀文推倒,雨天的山路太過濕滑,紀文就那麼一腳踩空,從山上滾了下去。

歹徒當時慌了神,也顧不得紀文是生是死,就立刻逃之夭夭了。直到高考的第一天,老師發現紀文缺考才同紀文的父母聯繫,這才知道紀文既沒有回家也沒有在學校,她失蹤了,後來有村民報了警,說在後山發現了一具穿著校服的高中生的屍體,那,便是紀文。

警方說,紀文當時摔下山去並沒有死,而是掙扎著想要求救,可惜傷勢太重,又摔斷了腿,她是從出事地點爬了很久,雙手都被亂石扎破了,最終還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才放棄了求生的意念,就那麼孤零零的死在了荒山裡。

後來,兇手被抓到了,再後來,文靜也搬家了,自此,我再沒有見過她。文靜離開的時候,同我要了紀文墓地的地址,我問她要不要我陪她去,她婉言拒絕了,她說,這件事,她逃避了這麼多年了,答應紀文高考後去找她,也因為自己的膽怯一拖再拖,一過就是八年,是時候兌現諾言了!

也對,我送她離開,關了門,一個人躺在床上,想再去補個眠,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起初,我告訴文靜,紀文的祭日是六月五日,她是那天晚上被害得,可文靜卻堅持要在六月六日,高考的前一天來拜祭她。她說,因為那天,她確確實實見到紀文了,她還敲了自己的窗子呢!

可是,有一點,我們心照不宣,誰也沒提。不錯,文靜和紀文敲窗子打暗號的甜蜜小動作就在文靜進去高三下學期以後便被終止了,因為高三下學期,文靜搬到了六樓。

閉上眼,我依稀的還能聽到文靜臨走前說的話:「我相信,她敲我窗子的那一刻,她還是活著的,或許她是想叫我救她的,我卻拒絕了。搬家後,我就再也沒有回來看她,我承認,我怯懦膽小,我怕她怪我,可是,我總歸是欠她一個約定的。」

文靜走了,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有一天,我坐在紀文的墓前,看著她墓碑上永遠年輕的樣子,問她有沒有責怪過文靜,我知道,她是沒有的。只是,有時候人會為了自己一瞬間的抉擇付出一輩子的代價。就像,文靜。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七)失嗅

七月的一天,天氣炎熱,我坐在只有一台落地風扇的出租房裡整理資料,於這炎熱的北方做著堅強的抗爭,小司卻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我一個朋友,後天要去你的城市出差,就呆上三天,想找你接待一下。」聽到這,我瞬間樂了,小司平時難得有事求我,於是便變著腔調諷刺道:「女朋友吧!」

只聽小司沒有否認,語氣也很平靜,我卻可以想像得出他此時一定笑得很紳士:」請她吃個飯,然後,你可以問一下她曾發生過的事,我相信你會有興趣的。「

掛掉小司的電話,我的心情竟有些無法言喻的興奮,開始異常的期待後天,那個女孩的到來。是的,小司是個通靈者,他既然主動打電話來找我,那麼,這女孩身上,一定有什麼奇異的事情。

小凌到J市的時候,已是周天下午七點二十分。為了今天和她的見面,我特意在周天之前趕完了所有工作,並親自為她定了賓館,在醇香園訂了位子。

那天,小凌一出站門就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我遠遠地便看見一個高扎馬尾,深藍色包臀連衣裙的女士拉著黑色小行李箱站在台階上打電話,直覺告訴我,那就是她。果然,當我打著電話向她跑過去時,她也看向了我,然後關掉手機,含笑點頭。

開車將她送到了賓館,放下行李就去了醇香園。當到了地方,往裡一看,果然,裡面熱熱鬧鬧的全是人。

」這家館子川味菜做的很正宗,聽說你是重慶人,就定了這家。」她坐在我的對面,沖我含笑點頭,很是優雅。我是有心討好,看著她這般的客氣竟然有些心虛,尷尬一笑,便回頭催促著店家上菜。

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對我笑道:」其實你不用這麼客氣的,臨來前小司也跟我說了,說你想聽我的故事。「

心事被戳穿了,尷尬過後,竟然什麼壓力也沒有了,便和小凌聊了起來,發現她的性格越來越對我脾氣,直爽,開朗,又不失涵養。

」其實,再好吃的菜,我也吃不出太好了,五年前,我便失去了嗅覺。「是的,嗅覺和味覺是在一起互相作用的,嗅覺若是失去了,吃東西就沒有以前美味了。我認真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於是,我便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

小凌的父親死得早,母親改嫁跟著夫家去了北方,小凌是奶奶將她養大,和她相依為命的。自小,小凌便很懂事,也很心疼奶奶,從高中起,她就邊打工邊上學,後來大學選了重慶本地的學校,在學校里更是勤工儉學,沒有拿過奶奶一分錢。可是,也因為如此,小凌和奶奶相處的時間越來越有限。

五年前,小凌大學畢業,準備在重慶找工作,想先考考公務員,便從學校搬回了家裡,準備在家複習考試。這麼一來,小凌即可以每天都見到奶奶,也可以幫奶奶整理家務做做飯了。

」我剛回家那段時間,奶奶別提多高興了,整天的坐在沙發上,搖著蒲扇沖我笑,都合不攏嘴。那時候,我剛畢業,還沒工作,覺得挺沒面子的,就拚命地看書。奶奶腿腳不好,所以很少出門,她平時吃的也不好,也不多,有時買的菜,能吃很久。可我回來就不一樣了,她老想給我做好吃的東西,叫我補身子,我又捨不得她來回跑,就一次性的買了好多的菜,都塞在冰箱里。「

小凌拿起筷子,挑了一塊麻辣魚,放在嘴裡,細細的品了品味道,然後搖搖頭。「可是,那段時間我太忙了,我竟忘了一周前,奶奶給我打電話,說家裡出了點事,要我回去。後來,她也沒說,我也沒問,就當那件事過去了。我真笨,當時,不管怎樣,我都是要回去的啊。」

然而回家不久,小凌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小凌家住在四樓,陽台向陽,夏天開著窗子,通風很好。可是,昨天洗的衣服,晾在陽台上一晚,再去收,衣服上便沾滿了濃烈的腥味,那種魚的膻腥味,可是陽台上除了幾盆弔蘭,什麼也沒有。後來再重新洗一遍,味道便不見了,可是不久以後,洗過的衣服,又會出現那種濃烈的腥臭味。

「我問奶奶,陽台上是不是曾經放過什麼東西,還是家裡有東西壞了。奶奶說沒有啊,陽台上就那幾盆花,後來又陪著我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家裡有壞了的東西。可是不對,又過了幾天,不只是陽台上曬著的衣服,屋子裡一些毛絨玩具,沙發罩,廚子里的衣物,甚至衛生間里,都有了一些腥臭的味道,我就覺得不對了,是那種,腐肉的味道。「

我正夾著一塊肉往嘴裡放,聽到她這麼一說,竟然有些吃不下去了,不是噁心,而是彆扭,或者,更多地是好奇。我放下筷子,專心地聽她接著講下去。

「後來,我突然想起來了,小黑不見了。小黑是我家養的一隻貓,他全身都是黑的,一點雜毛也沒有。我小的時候,父親剛走,它就突然出現在我家的院子里,我很喜歡它,就把它留在了家裡。那天,我就問奶奶小黑呢,奶奶臉色一沉,坐在沙發上好一會沒說話,然後才告訴我,就一周前,小黑就死了。「

」那是一個深夜,小黑像往常一樣,趴在奶奶的身旁睡覺,可不知怎麼的,它突然醒了,沖著奶奶喵喵大叫,很焦慮的撓著奶奶的手,直到把奶奶吵醒了。那個時候,小黑已經十幾歲了,按照人類的年齡,也和奶奶差不多大了,自它老了以後,向來很安靜,可是,那天晚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小黑瘋了一樣沖著奶奶大叫,奶奶就把它抱在懷裡,怎麼安慰也不行,然後,小黑跑出去,一頭撞在了我卧房的牆上,死了。

也就是第二天,奶奶給我打電話,想說這件事情,可我因為太忙了,也沒放在心上,事後,也沒問過奶奶。奶奶也覺得,小黑的死對我會有不小的打擊,看我這麼忙,也就沒有提,卻不料我自己想起來了。」

「我就問,小黑的屍體呢,奶奶說埋了,埋在了樓下的院子里了。我問了具體的地址,拿著鐵杴去那,卻什麼也沒找到,小黑的屍體,就這麼沒了。」

小凌從小區院子里回來,卻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奶奶,怕奶奶擔心。她自小也聽過,黑貓是不吉利的東西,它出現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起初收養小黑的時候,正好是父親的頭七,奶奶見到小黑時,便死活不同意將它留在家中,說有煞氣,可是是自己堅持,才把小黑留下來的,而且這十幾年來,小黑已經成為了家人的存在。

小凌不相信,小黑會害了自己的,她一直覺得,縱使是家裡有些異味,那也是小黑因為太想念她了,才不肯走的,於是,小凌便將家裡的異味忍了下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麼忍了幾天,小凌失嗅了。

起初,她覺得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不好,嗅覺才慢慢褪掉的。後來,小凌發現,那些家裡的異味,奶奶也聞不見了,她就開始慌了。可是,小凌始終不相信,自己生病會和小黑有什麼關係,她曾一度懷疑,自己和奶奶的失嗅,還有那些臭味,或許並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人為污染,自己明明是大學生,為什麼會如此的迷信。本著這個想法,她抽出了一天的空閑,去附近的醫院掛了個號,想查查病因。這一出去,她才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也因此,遇到了小司。

「那天去醫院,醫生給我做了全面的檢查,沒有查出我有任何問題。因為去醫院之前有些匆忙,直到回去的路上,放慢了步子,我才發現無論我走到哪,都會吸引別人掩鼻的看上一眼。我心裡忽而覺得不好,相必沒有了嗅覺,我身上一定有什麼奇怪的味道,比如,那腥臭味。

說來也巧,那天正好在路上碰到了我高中同學,程凱。他一靠近我,也聞到了我身上的味道,當時我就在想,反正我是聞不見,奶奶也不行,那就請他幫我到家裡看看,家裡的情況到底糟糕到什麼樣子了,於是便把小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他很感興趣,也很熱心,就跟我回家了。」

「果然,我家,已經到了叫人難以呼吸的地步了。程凱在我家勉強的站了一小會就不行了,捂著鼻子退出去,開始蹲在樓道里狂吐。他說,這樣不行啊,這房子怎麼能再住人,要不你跟我到我家去住幾天吧,我正好有個朋友,會通靈,過幾天幫你看看啊。我想了會,覺得不方便,就說不行,我奶奶還在家呢。程凱一聽樂了,他說,那正好,叫奶奶一起去,他家房子大。」

我看著小凌,點點頭,聽得入神了,飯菜竟然一點也沒動。當然,我也大體猜出來了,那個會通靈的朋友八成就是小司,五年前,小司在重慶干過兩年。我心裡也就此鬆了口氣,小司是個很靠譜的通靈人,有他,肯定就沒事了,瞧小凌現在這般明朗的樣子,那小黑的事情肯定圓滿解決,可是,我卻沒想到,她接下來看著我,意味深長的說出這番話來:

程凱這麼說了,我自然說好。畢竟,我現在沒工作,也不想叫奶奶跟著受苦。我就把程凱送到樓下,說好了明天他開車來接我,可是他臨走的時候,看著遠處的廣場說了一句話,他說:『奶奶是不是又出去和老太太們玩了,真有精神。』他說完,我就傻了,我獃獃的看著他,許久沒有回過神來,接著眼淚便止也止不住,蹲在地上,開始哭。那天,我也沒有再回家,而是直接跟著程凱回了他住的地方,然後找到了他的那個朋友,也就是小司。

小司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叫我報了警。後來,警察去了我家,從我奶奶的卧室床上發現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牆邊還有一隻死去的黑貓,那,便是我奶奶和小黑,他們死了已經快兩個星期了,我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天,程凱去我家,我都不知道。明明,奶奶給他開的門,明明奶奶就站在他眼前,他卻問我,奶奶是不是出去玩了不在家,他,看不見她的。

那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十點半,自然,小凌沒有嗅覺,吃不出好,我也沒有了太大的胃口,也沒有吃太多,然後一頓美食,就被我們這般的浪費了。

事後,她在J市三天,三天後我親自送她上了火車,臨走時,她為我補全了這個故事。「我問小司,為什麼會這樣。小司說,因為愛。愛很無私,可愛到了極致,便可以很自私。

奶奶一直很愛我,可也很孤單,我只顧著怕她勞累,拚命賺錢,卻沒有顧及到她的心情,她一直很孤單。所以,即使她死了,她也不想叫我離開她,可是家裡的味道越來越重,她害怕我會知道,寧願叫我失去嗅覺,這樣,她覺得,我就會一直在她身邊了。

小司還告訴我,小黑的死,其實也是因為愛。民間都說,黑貓不吉利,其實這說法是假的,因為黑貓能驅邪,所以在有邪氣的地方,總會看到黑貓,民間才這麼傳出來的。小黑當年出現在我面前,確實是因為那天父親回來了,後來,小黑知道奶奶死了,卻不想離開這房子,而小黑自己卻可以驅邪,它不願意看見奶奶為難,然後就自殺了。」

因為愛么?愛到了極致,便是自私!然而,自私的愛,是愛的假象,並不是真的愛吧。可有時,你卻無法在生活中分辨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帶著我們曾得到的片刻溫馨,幸福的活下去吧。

後記:這篇故事的靈感,來自於畢業回家的我,下午洗完了一套睡衣晾在了自家陽台上,一夜過後的清晨,拿來穿時,一股魚臭味撲面而來,我尋覓了整個陽台,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物品。於是,我很苦逼的又洗了一遍,這回放了濃濃的洗衣液,然後衣物飄香……

後來,我想起了我家的小黑,雖然去世很多年了,可是卻是一隻乖巧的黑貓,一根白毛也沒有。於是,便有了這個故事。

七月八日後記的後記:終於找到衣服突然變腥的原因,母上大人用豆渣和過期牛奶養花,豆渣,牛奶,大夏天,不腥才怪!!!!!!!!!!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八)遇鬼

今天,胡佳回老家,恰好在車站上看到了我,得知我去出差,硬拉著我進了一家咖啡廳。

胡佳原本是我的同事,早些年我們同在一家雜誌社上班,他比我多幾年工作經驗,所以當我還在辦公室打雜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世俗風塵中到處奔走,尋找一些題材撰稿了。

可是, 2009年的一天,他從外地出差回來,突然就辭職了。那天,我正在聽老闆訓話,也沒能見他一面,聽辦公室的同事說,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是生了一場大病。

「當初,為什麼突然辭職了,聽同事說,你看著身體很不好,我還怕你真的生了病,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去你家,才知道你搬家了。」

胡佳知道我是真的擔心他,笑了笑,有些尷尬。「你要去哪出差?」見他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我也不便多問,道:」廣西。「

他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堪,遲疑了一會,抬頭,沖我苦笑:「我辭職那次,出差也是去的廣西,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小林,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於是,我便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那是2009年的9月3日。胡佳因為趕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又座了七個小時客車,來到廣西的一個小鎮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又困又累,便在預定的酒店裡一覺睡了過去。

等醒來時,已經是凌晨一點,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再也睡不著了,便起身出門找吃的。「我本想,其實這個小鎮也並不是窮鄉僻壤,晚上有個路邊小攤也很正常,可是當我從旅店出來卻傻了眼。白天因為太乏了,沒有細看,我預定的這個旅店,原本也是繁華地段,可是這幾年小鎮改建拆遷的厲害,周圍打眼望去全是建築的廢墟殘骸,哪裡還有什麼店鋪啊。」

胡佳抽了根煙,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嘆了口氣,有些沉悶。「我還在想,可能要餓肚子了, 我卻眼明,一眼就看見了殘垣的不遠處,隱隱竄動著火光。」

燒烤攤子?那時, 想著,胡佳更餓了,便尋著火光走了過去,還未到近前,只聽腳下一陣稀里嘩啦的抽吸聲,低頭,竟然有兩個黑影蹲在馬路邊上,蜷縮著身子嘴裡時不時的發出聲響。

胡佳嚇得一個機靈,猛地退後兩步,定睛再去看時才回過神來,是一老一少兩個乞丐,衣著破爛膚色黝黑,正蹲在路邊啃一盆吃食,模樣著實狼狽。

正巧這天本就陰天,這盞拐角的路燈還滅了,自己這才沒有看清,待胡佳定了定心神,下意識一摸胸口,才發現沒帶相機,便拿起手中的手機,想隨手拍一張最素材,一轉頭,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眼前的是一條小路,路燈大多都是壞的,小路一路延伸到黑暗深處,像是看不見盡頭。路兩邊,燃著零零散散的幾堆火光,有幾個已經燃盡了,在地上留下一團的黑色物質,還有一些仍在燃燒,胡佳推推眼鏡,辨別出來了,那些是白燭。

九月的天,胡佳的脊背硬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著那些燃盡的物質,未燃盡的白燭,還有堆在路邊的吃食,隱約的知道了些什麼,這天,是七月半,鬼節。

「小夥子。」一聲沙啞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腳下傳來,叫胡佳只覺一陣腿軟,猛地抽了一口氣,心跳火速的飆了上來,順著聲音機械的去看,才看見一個老太穿著偏灰的衣服,正蹲在廢墟里燒東西,手裡還有未燃盡的紙錢。

看到胡佳的反應,老太也樂了,笑出一臉褶子,道:「小夥子,外地的吧,哎呦,今天晚上,本地人都不出門,哪有出門的啊。」

胡佳一看那老太,也放下心來,覺得這過節有意思,便想著套個題材寫寫。

「婆婆,那你怎麼出來了。」「我?」老太太一笑,接著講紙錢塞到火里,道:「我都是快要入棺材的人了,哪裡管得了這些。這片房子,我住了一輩子,老了老了,卻拆了,害我連個家也沒了。」

聽到老人的嘆息,胡佳不免又深挖了幾句。「那您現在住哪呢?我看著這周圍也沒有人家,都快成荒郊了。」

老太抬起頭來,火光印在那張滄桑的臉上,胡佳看著那張臉,有些說不出的彆扭。那老太似笑非笑,皮膚被火光的的金黃。

「可不是,都荒郊了,家裡人,說散也就散了,誰還管誰的冷暖,我就是怕我老頭子找不找家,這才回來,給他燒點紙。」

胡佳是北方人,對南方的節日知之甚少,不免動心,接著又問了幾句。

「婆婆,這些燃燭放貢品的,是不是都會給親人的啊。」一聽這話,那婆婆有幾分不樂意了,哼了一聲,道:「這都是給那些挨千刀的,家裡沒人惦記,也沒人給過節,回到這人間啊沒吃沒落的,怕他們害人,給他們口飯吃,給點錢花。」

接著,那婆婆看了胡佳一眼,撇撇嘴,道:「現在的小青年那,越來越不把老祖宗的節日當回事了,現在混好了,都在大城市了,還有哪個惦記著七月半,來燒張紙,供口吃的?」

"我本來,心下覺得有些好笑,你也知道,我並不信鬼神之說,當年工作的時候,最坦言的便是尋些奇聞異事,那時候,又怕駁了本地人的面子,便隨口附和了那婆婆兩句,就想這回去了。「

我看著胡佳拿煙的手有些顫,他咽了咽唾沫,聲線也變得有些抖。」那時,我剛想起身,卻覺身邊一陣陰寒,我不禁一個哆嗦,卻用餘光瞥見身邊似乎有一個黑影靠近,接著便聽著耳邊從那黑影嘴裡發出的咕嚕聲,帶著些粘稠的感覺,我便不敢再動了。「

「可是,這還不是最糟的, 我發現那個黑影靠近一後,就像是一下子失控了一樣,從我的後面,兩遍,甚至上面,都傳來了那陣陰寒和細碎的咀嚼聲。可我看著眼前燒紙的婆婆,她卻像是並未看見般,嘴裡念念有詞的嘮叨著,一動未動。」

我心想,怕是胡佳遇到鬼了,果不其然,當胡佳掐滅手中的煙,再看我時,他苦笑了聲,道:

「當初,我還笑你,封建迷信,那天,我是真的見鬼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心裡自有一個怕字,腿已經蹲麻了,也不敢動。我鼓足一口氣,要回頭看時,那婆婆突然叫住了我,她說『小夥子,千萬不要回頭』。「

只見那老太太挑著幾個燃著的紙錢,向遠方的一盆吃食走去,接著,胡佳便覺得身邊的那群陰寒瞬間不見了,順著老太太的方向,胡佳真切的看到從黑夜裡幻化出幾個漆黑的人影出來,正是那一老一少的乞丐,還有幾個一模一樣的人,黝黑的身體,破爛的衣服,他們蜂擁而上,搶走了竹棍上的紙錢,然後聚在另一盆吃食上,蹲著開始吃東西。

「那時,我嚇傻了,不知何時,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那群人,不,是鬼,忘記了逃。等轉回神來,我卻發現那老太太不見了,手邊的那堆火也燒盡了,周圍真的陷入了一片漆黑。」

「小夥子。」聽到老太的聲音,胡佳猛地回過頭去,身後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忽然,胡佳只覺得喉頭一冷,一雙冰冷的手正扼在自己的咽喉,胡佳艱難的轉過頭,正看見那個燒火的老太,她皮膚蒼白,穿著火紅的壽衣,面色清冷,眼睛了透著難以捉摸的光。

「不是告訴你,千萬別回頭的嗎?」「當時,我……我真的,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不只是這老太,遠處那幾個被引走的鬼,又回來了,他們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著我走,他們皮膚黝黑,長著長長的頭髮,從凌亂的頭髮里看得見眼睛,那雪白的眼球,瞪得人心裡冰涼,那些人嘴裡不時地發出咀嚼的聲音,那一刻,我覺得,我要被這群鬼,吃了吧。」

我坐在去廣西的列車上,回憶著胡佳給我敘述那段經歷時,慘白的臉和額角細密的汗珠。這些話,我是相信他的,否則,這麼熱愛工作的他,不會輕易地轉行,去做了一份安靜的文職工作。

也是自那以後,每逢中元節,胡佳白天都會去郊外燒些紙錢放些吃的,然後回來家,拜祭親人。

我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了那群黝黑的孤魂野鬼像著胡佳靠近時,壽衣老太忽而不見了,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划過胡佳方才轉頭的肩膀,猛地捏住那瘦弱的肩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凄厲地笑道:

「小夥子,我已經吃飽了,可他們沒有,逃命去吧,千萬再不要回頭。」人之所以畏鬼畏妖,怕是因為無來由的殘虐報復。然而,我不願寫這些故事,卻不得不去寫,難道這不就如同人心一樣?不要怪鬼怪無心無情,肆意而為,有原則的人很多,沒有原則的人難道就不會存在,人活世間,誰又能說誰是問心無愧?

但是,我始終相信,美麗存在於每個角落,每個人心中。

後記:今早,打開片刻,看見泰泰說,為什麼鬼節沒人寫鬼?於是覺得,果然,鬼節應當寫鬼。

小生的鬼故事,歷來都是晚上十二點以後寫的,今天著實是應景,不敢熬夜,就寫到這吧。這故事,沒有靈感,就是應景,可能有些生硬,大家湊活著看吧!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九)瞳孔

一樓的瘋婆子,很怕五樓的黃老師。婆子的老伴,原本是學校的老教師,十年前因為一起事故去世後,婆子就和自己的瘋兒子住在了一起。後來瘋兒子不見了,再後來,婆子也瘋了。

不知道的人都說,這婆子瘋了,肯定是受不了兒子丟了。知道些什麼的人,則嘖嘖兩聲,撇嘴道:那婆子瘋了,才不是因為她那瘋兒子呢,而是和三年前的一起事故有關。

就是在三年前的那個夏天,警察從四樓抬出章老師的屍體以後,那婆子,就瘋了。後來,警察倒是也是來調查過幾次,最後並沒有發現什麼他殺的跡象,就定案為章老師午睡時忘記了自己正在燒水,水開了以後澆滅了煤氣爐,最後章老師死於煤氣中毒,就此結案。

本來嘛,小區里意外死個人,頂多也就是街頭巷尾議論個幾天,就此不了了之了。可誰知,細心的人卻發現,那一樓的婆子,突然瘋了.這時候,才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一個問題,婆子家的瘋兒子,不見了。

再後來,小區里竟然有好幾個人都說,自己在晚上回家的時候,竟然看見那章老師臉色慘白的穿著死時穿得那件大紅色睡衣,就站在家的樓道門口,抬著頭死死的盯著自家窗戶發獃。

於是,一時間,流言蜚語就這麼傳開了:這章老師啊,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殺的,死不瞑目啊。其實,那瘋婆子家的瘋兒子一夜之間就不見了,說不定也和這件事有關,不然,那婆子,怎麼也不找兒子,跟著也瘋了!

就在人們人心惶惶的時候,大家卻又同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那就是這瘋婆子很怕一個人——五樓的黃老師!

隨後,一些風言風語便又在小區里傳開了:其實,那章老師的死是和黃老師有關的,你看,四樓的章老師是音樂老師,三十三歲還是單身,年輕漂亮。五樓的黃老師四十歲,離婚一年,也一直單身,難免寂寞。

再者,那瘋婆子見誰都是傻傻的樂,唯獨是看到那黃老師,只是一眼,便是像看到十剎閻羅,渾身顫抖著抱著腦袋縮成一團,滿頭的銀絲遮住的,是極度驚恐的雙眼。

每次,婆子都會用那雙渾黃的透著血絲的雙眼,一個人躲在樓下的角落裡,窺視著黃老師,都不敢出來!

起初,黃老師並沒有太在意這些,只是想著畢竟小區里死了個人是件大事,難免會討論個三五天,而那婆子也算是可憐,丈夫早就死了,現在兒子丟了,自己也瘋了。

可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種言論,一傳,便是三年。一向性格老實沉悶的黃老師,就這麼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過了三年,這滋味確實不怎麼舒服。更者,每次當黃老師看到瘋婆子的言行舉止時,那種積壓在心中的疑惑和恐懼便又加深一層。

是啊,那婆子瘋了啊,可她眼神中那種赤裸裸極度的恐懼,究竟是什麼呢,她,又知道些什麼呢。

於是,就在章老師去世後的第三年。一天午夜,黃老師參加一個聚會,喝了點酒,因為事業上的不順心,本就煩躁難耐的他,卻恰巧在回家的途中,在樓下看到了那瘋婆子拎著她那瘋兒子的衣服,四處逛噠。

而那婆子抱著衣服,忽而抬頭,遠遠地看了黃老師一眼,接著一如既往的雙目圓睜,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緊緊地抱著自己腦袋,嘴巴張的老大,像是要嘶吼,可是又生生的被嚇了回去,哆嗦著身子叫不出聲來,最後終於將手裡她那瘋兒子的衣服一股腦蒙在頭上,蹲在了樓下的拐角處,不敢再動了。

婆子再一次驚恐的舉動,徹底激怒了黃老師。於是,他借著酒意走上前去,想要徹底擺脫這壓抑在心中整整三年的陰影。

「唉,婆子,你轉過來。」黃老師走過去,站在婆子身後,看著她顫抖的身軀,不耐煩的喝道。可是,那婆子像是沒聽見一樣,嘴裡像往常一樣碎碎念著什麼,一直護著頭,看著地下,沒有半點回應。

黃老師又叫了兩聲,發現婆子還是沒有半點回應,於是他火氣一下子竄得老高,走上前去伸手一把拍了拍婆子的肩膀。誰知這麼一拍,婆子像是渾身過電一樣,身子抖成了篩子,一邊搖頭一邊嘴裡嘟囔著,黃老師湊近去聽,生生的嚇出一身冷汗。

婆子在說:」章鳳妮,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章鳳妮,正是住在黃老師樓下的,那個死去的音樂老師。

黃老師愣怔的站著,在三九伏天里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只覺得周身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可他隨即回過神來,盯著角落裡的婆子,一下子覺得怒火攻心。

他一邊拉扯過婆子的胳膊,一邊呆著酒意說道: 」你少在這裡裝神弄鬼,你說,你究竟知道什麼,你究竟看到了什麼,你快說!「

可是,婆子的力氣卻大得驚人,任憑黃老師怎麼拉扯,婆子卻都蜷縮著,不肯與他對視。

「你少裝瘋賣傻,今天,咱們就把事情說個明白。」黃老師邊說著,邊更加用力的去鉗住瘋婆子的手腕子,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一向風雅的人也不在意如此大的爭執會不會吵醒鄰居,而是用力試圖叫她安靜下來,同自己說說這些年來深藏在瘋婆子的秘密,困擾黃老師整整三年的秘密。

終於,黃老師伸手一把掐住瘋婆子的脖子,這才叫她把臉轉過來。可是,當黃老師終於如願以償地和那瘋婆子對視以後,一層更加深刻的恐懼瞬間湮沒了他。 那恐懼,像是由極寒的地面,沿著他的脊背,一直竄到了他的頭頂,叫他渾身冰冷。

「不,是我,不,呃……」此時,瘋婆子被黃老師掐的滿臉通紅,就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黃老師就那麼怔愣的看著婆子的臉,忘記了鬆手。

這層恐懼,並不是來自於,那婆子近乎尖叫的自語。而是,來自於婆子臉上,那透過亂髮隱現出的,那雙渾濁的眼球。

那雙眼睛,配合著婆子的尖叫,散發出極度恐懼的光。 那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沒有錯開視線。可是,與往常不同,這次離得很近,黃老師終於發現了一個,他已往未曾發現的事。

那就是,瘋婆子害怕的,並不是他!婆子一直害怕的,都不是他,而一直,都是,他的,身後!

黃老師睜大眼睛,像是觸電一樣猛的鬆開了扼住婆子脖頸的手,此刻,婆子像是被嚇傻了一般,也不再嘶吼了,只是喘著粗重的氣息,渾身顫抖,眼睛,越過黃老師的肩膀,一直盯著遠處,那一片未知的黑暗。

黃老師的氣息,也跟著重起來。終於,他咽了咽唾沫,沿著瘋婆子的視線,緩緩地,緩緩地,回過頭去。

一滴汗水順著黃老師的鼻尖流了下來,可是,出現在黃老師身後的,除了破舊的小區路燈時不時的閃著昏黃的光,別無他物。

「啊!」婆子突然大叫了一聲,黃老師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迅猛的跳動起來,他猛的回過頭去,卻見瘋婆子那張皺癟的臉緊緊地貼在自己臉前,那雙渾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就像是一直兇猛的雄鷹,盯著獵物。

黃老師跟著大叫一聲,下意識的後撤,一屁股蹲在地上,渾身被婆子嚇得癱軟。婆子伸手想要抓他,卻一把拽斷了黃老師脖子上掛的繩子。婆子歪歪頭,緊緊的握著雙手,突然卻又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而那雙從凌亂的銀絲中透出的渾黃的眼珠,透著一絲冰冷的虛無,就在那空洞的眼球里,黃老師看到一個女人,那張慘白的臉赫然出現在那褐色的瞳孔上,那張臉,是,章老師。

黃濁的液體從黃老師兩腿之間浸透了褲子流了出來,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雙腿卻抖成了篩子,於是,他只能趴在地上,試圖要爬著離開瘋婆子躲藏的角落。那婆子卻並沒有起身,她只是縮了縮身子,將瘋兒子的衣服抱在胸前,傻兮兮的看著黃老師笑,眼神中,卻依舊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恐懼。

瘋婆子看著黃老師爬到了樓梯口,又不知被誰硬生生的拖了回來。看著他狼狽的拚命掙扎著,眼睛裡充斥著恐慌絕望的光,嘴裡似乎在碎碎念著什麼,可惜聲音太小了,瘋婆子沒聽清。

接著,瘋婆子看著黃老師在地上拚命地打滾,看著他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繼而大聲的嘶吼,最後伸出手,向方才掐住瘋婆子的脖子一樣,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就這樣,他就再也叫不出來了。

黃老師,躺在地上,不動了。婆子,看著黃老師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許久,終年的恐懼,終於從那雙渾黃的眼睛中散去。婆子啊,也終於可以對著黃老師,向對著所有人一樣,嘿嘿的傻笑了。

那一夜,瘋婆子拿著瘋兒子的衣服,在院子里逛噠,那一夜,沒有風,月亮很圓。

第二天,警察來帶走了黃老師的屍體,經鑒定顯示,黃老師死於心臟病突發。這件事,在小區里又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有人說,那天晚上,自己聽到黃老師和一個女人的爭執來著。又有人說,自那以後,就再沒有見過那個穿著大紅睡衣的女人。

到了再後來,這件事,也就被淡忘在了忙碌的都市裡。我蹲在路上,拿著錄音筆,方才是報了警的,這會,正等著相關人員來接這個衣衫襤褸的瘋老太,卻聽到了上面這麼一個故事。

我問她:」婆婆,那麼,後來呢?「落日的餘暉灑在瘋老太的銀絲上,銀絲鍍上金邊,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接著眯起眼睛沖我嘿嘿的傻笑,懷裡還抱著一件破舊的男士夾克,接著,她又低下頭,看著她緊握在手裡的那尊觀音,喃喃自語的笑。

」報應,報應,走了,走了,都走了……「不久以後,我便把這篇故事刊登了出來,而我卻意外的收到了一個讀者的來信,據說這個讀者和故事的主人公住在同一棟樓上,在信中,他是這麼說的:那婆子的瘋兒子,其實早就死了,屍體是一個月前才在小區旁一個廢棄的枯井裡找到的。聽說,是失足掉下去,活活餓死的。

我丟開信,打開窗子點了一支煙,失足?哼,誰又曉得。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十)吱呦

去年臘月的一天,正當我吃罷晚飯準備加班時,高中老班長鄭凱不知如何神通廣大的知道了我的電話,勒令我來參加今年的同學聚會。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聚會,叫我不得不把工作進程提前,不過,和多年未見的同學聚了一聚,回顧一下那最好的時光,還是叫我滿心歡喜。

尤其是,那天,我竟然見到了梁澤。梁澤在高中時代,一直住在我的上鋪,而我們又因為彼此的強勢學科恰恰是對方的瘸腿科目,而被班主任調成了同桌互幫互助,這一幫就是兩年。所以,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高中時代的梁澤,就是我的好基友。

然而,就在高三一開學,他卻突然轉學了,也搬了家,自此,我便和他徹底失聯了。

聚會那天,鄭凱喝醉了,拉著一群醉鬼在KTV包廂里唱歌,我出門去衛生間,卻一轉頭,看見梁澤一個人靠在KTV外面的牆上抽煙,於是我走過去用拳頭搗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吐著煙圈沖我笑。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抽煙?」聽到我問,他指了指KTV包廂,依舊一口濃厚的東北腔道:「丫的這群孫子太能折騰了,頭疼。」

我也贊同的點點頭,隨後,他遞給我一根煙,我們就這麼並肩靠在KTV外的牆壁上,扯了會犢子,敘了敘舊,最後聊了聊彼此的近況。

當聽到我現在在做編輯,而且,專門在做恐怖靈異事件專欄時,梁澤忽而伸手給我去看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佛珠,然後一臉認真地道:

「趕明,你趕快去廟裡求一串開了光戴上,那玩意,太邪怪。」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梁澤,如今一米八五的大個,一身的橫肉,在這裡忽而給我研究起他曾最不齒的「封建迷信」,我一時沒忍住,故意調侃他道:

「你什麼時候,也皈依我佛了?」哪道梁澤卻突然將那串佛珠取下,佛珠下的手腕處是一道明顯的疤痕,那傷疤,明明就是被人剜去了一塊血肉。我瞬間噤聲了,卻聽到了梁澤給我講的這個故事。

事情發生在五年前,那個夏天。那時,梁澤的父親因為癌症剛剛去世,母親也獨自搬去了鄉下老家養老。梁澤隻身一人留在城市裡打拚,還背負著為父親看病欠下的一堆債務,生活可謂是非常拮据。於是,他為了節省資金,便退掉了廉租房,搬回了那間已近十年沒有回去過得,位居那破舊小樓二層的老房子里。

梁澤為了搬家,還專門請了假,用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將那老房子清掃乾淨,並且搬了進去。

然而,就在搬進去那晚,梁澤一個人躺在自己久違的小床上,看著牆皮脫落的天花板,突然覺得很委屈。其實,沒有任何人告訴他,為什麼在自己高三那年,父母會突然決定搬家,為什麼這些年了,有好好地家不能回,父親卻執意要住在廉租房裡,甚至在臨死之前,也絕不叫梁澤去碰這所房子。

於是,梁澤想著想著,卻終於抵不住困意,精疲力盡的他漸漸地意識模糊,便沉沉的睡去了。

「吱呦……吱呦……吱呦……」睡到半夜,梁澤突然被一陣陣吱呦的響聲吵醒了,那響聲,一陣一陣的響起,就像是機械長久失修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空曠而幽深。

起初,梁澤只當是附近的的手工作坊里的機器聲,並沒有太在意。可是,慢慢的,他躺在床上聽著聽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這聲音,是那麼的清楚,明明就在自己的樓下,而樓下是一片久未有人清理的空地,一片荒草雜生。梁澤又豎著耳朵仔細的聽了聽,只聽見這聲音時遠時近,似乎是在移動著的。

於是,梁澤睡意全無,他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這麼晚了,究竟是誰在樓下,又在做什麼?梁澤心情不覺有些煩悶,然而又心生好奇,正要爬起來去窗檯看看,忽而,那古怪的吱呦聲,戛然而止,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夜,忽而寂靜的有點詭異,梁澤坐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窗外,心理不禁有些難以說出的不舒服。

第二天,梁澤又被繁忙的工作一直糾纏,回到家吃過飯,已經十一點鐘了,於是,他順其自然的便將昨晚的事情忘記了。然而……

「吱呦……吱呦……吱呦……」那並不是很尖銳的吱呦聲,卻在那空寂的夜晚格外的刺耳,當梁澤再次被吵醒以後,他看著手機熒光屏上顯示的兩點三十四分,心情暴躁,異常的憤怒起來。於是他穿上拖鞋,奔到陽台上想去看個究竟,卻在推開門後,被屋外那股異常陰冷的氣息激的打了個寒戰。

在這個夜晚並不寒冷的盛夏,梁澤被凍得寒毛直豎,突然有了些瑟縮,方才衝動的頭腦一下了冷卻了下來。然而,當站在陽台上之後,梁澤竟更能清楚地聽見了那時遠時近,一陣一陣傳來的聲響。

「吱呦……吱呦……吱呦……」那聲音,叫人聽起來非常不舒服,梁澤看著那黑漆漆的夜,一時間有了些人本能的恐懼,眼前,那深邃而陰沉的黑暗,好像要把他吸進去一樣,心裡立刻充滿了異常不安。

正在這時,那聲音忽而又停止了。梁澤這時才大著膽子,把頭從陽台上伸出去看了一看,樓下果然只是一片無人打掃的荒草,在荒草叢中躺著幾根施工時遺留下來的水泥,再無其他。梁澤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正要收回視線,眼角卻忽而一閃,被一抹暗暗的紅色引去了注意。

對,就在荒草叢中,有一輛過去小孩子常騎得那種三輪小車,車身是紅色的,在那沫綠草上,異常的顯眼。

就這麼一看,梁澤心裡猛地一驚,那吱呦吱呦的聲音,不就是這樣的小車發出的。難道,每晚,會有人在這裡騎,這輛小車!梁澤盯著那輛小車想著,不禁汗毛倒豎起來,那麼,會是誰?

「呲……」忽而,一聲凄厲的聲響在梁澤的近前響起,梁澤心猛烈地跳動起來,下意識的向後一退,回神望去,卻看到離自己不遠處,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他立刻抄起了陽台上的一根棍子扔了過去,誰知那雙眼睛竟然一下子撲了上來,梁澤嚇得順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他卻看著一隻渾身黝黑的野貓跳過自己的窗檯,向鄰居家走去。虛驚一場!梁澤坐在地上苦笑著搖搖頭,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真是可笑,說不定那吱呦吱呦的聲音,正是這些野貓搞出來的。於是,他站起身來想要回房繼續睡覺,無意中又瞥了一眼那輛紅色小車的方向,然而,那輛小車,卻不見了。

梁澤一下子慌了,他下意識去找,卻一個趔趄後退了一步。原來,正在自己的樓下空地里,一個身穿方格背帶褲的小男孩正推著那輛紅色小車,沖自己笑著擺手。梁澤再沒敢仔細去看,而是驚叫一聲拉拉陽台的門,就跑了進去。

是的,雖然梁澤沒有看清楚男孩子的長相,可是,那張臉,卻是慘白如紙。

一個一米八的壯漢,當時嚇得腿都軟了,他想把屋裡所有的燈都打開,卻又不敢開。他生怕打開了燈,那小孩就會尋著亮光從窗子外爬進來,那小孩,絕對不是普通的孩子,而像是……

梁澤想著,又爬了起來,他這次把所有的窗子都關的嚴嚴的,自己又把自己裹在了毛巾被裡,嚇出了一身冷汗。

「當,當,當……」正在這時,梁澤的房門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梁澤就那麼蜷縮在毛巾被裡,聽著周邊一切的聲響,卻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門外,卻傳來了自己母親的聲音。「開門,開門啊。」梁澤聽著母親的聲音,明知道可能是假的,卻還是在一陣狐疑過後,硬著頭皮走到了門口。可是,梁澤卻不敢真的去開門,他只從貓眼裡向外看去,只見空蕩蕩的走廊里,燈開著,卻沒有一個人。

「吱呦……吱呦……吱呦……」忽而,梁澤呼吸一滯,他聽著那詭異的吱呦聲,正在自己耳畔響起!那麼近,就那麼近,隔著那扇,並不算很堅固的漆紅色木門!

「嘿嘿嘿嘿……」這次,隨著吱呦聲,忽而又響起了一個小男孩的笑聲,那笑聲,凄厲而冷漠。

梁澤此時,嚇得腿抖成了篩子,一下子動彈不得,他說,他當時根本不知道應該去做什麼,只是死死地盯著那玻璃貓眼,從那貓眼裡,他看到一個穿著方格背帶褲的小男孩,騎著那輛硃紅色已經生了繡的小三輪車,就在自己的家門口。

猛地,小男孩抬起了頭。梁澤這下清楚地看到從那張慘白的臉上,由男孩的左耳到嘴角,生生的列出了一道血紅的口子,雪白的牙列被血染紅,鮮血從傷口噴薄而出,染紅了那白色的襯衣,那雙明亮的黑眼睛,一瞬間沒有了黑眼球,只剩下兩顆雪白的眼珠,在那張恐怖的臉上,更加的瘮人。

「嘿嘿嘿……開門……開門……」梁澤伸手狠狠地捂著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他幾乎連滾帶爬的跑回自己房間,然後在一陣慌亂之後,他把自己藏在了家裡的大衣櫃里。

忽而,門外的敲門聲,卻又一次停止了。梁澤豎著耳朵,仔細地聽,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吱呦……吱呦……吱呦……」忽而,詭異的吱呦聲,又慢慢的響起!然而,和方才不同的是,那聲音,更清晰了,也更近了……

梁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叫自己呼吸,他不知道這樣管不管用,但是很多殭屍片里是這麼演的,他也並不清楚,自己眼前這個是不是殭屍。

「吱呦……吱呦……」那聲音進了卧房,就在卧房門口,那聲音慢慢的靠近,那聲音,就在大衣櫃前面,停下了……

梁澤依舊死死地捂住嘴,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抖,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經歷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

「找到了!」忽而,一聲稚嫩而冰冷的聲音,在梁澤的耳邊響起!梁澤只覺得自己渾身一僵,他用餘光隱隱的看著大衣櫃里,那個就蹲在自己身旁的男孩。他兩隻雪白的眼球,死死地盯著自己,從那雙眼睛裡,此刻流出了兩行鮮紅的血水。

忽而,男孩一下子裂開自己沾滿血絲的雪白牙列,就那麼向梁澤撲了上來。

好再梁澤反應快,而又身強力壯,他一把拉開衣櫃的門奔了出去,可是卻還是慢了一步,左手腕被那小鬼死死地抓住,然後硬生生的用那尖利的指甲,剜去了一塊肉。梁澤顧不得疼,他只記得當時,伸手抄過身邊的一個羽毛球拍,就朝著衣櫃方向一陣亂打。

然而,眼前的小鬼,卻突然之間,又不見了。房間里,一片安靜,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梁澤就那麼死死地握著羽毛球拍,久久的在原地僵持著,不敢鬆懈。

「吱呦……吱呦……吱呦……」吱呦聲再次響起,梁澤瞬間覺得自己頭皮發麻!那聲音,那聲音,此刻,正在梁澤頭頂的天花板上!

梁澤猛地抬起頭,卻沒想自己還是晚了一步,他只覺得當時眼前一黑,恍惚的看到那張猙獰的面孔就那麼死死地貼著自己的臉,梁澤想要叫喊,卻喊不出聲,脖子被一雙無比冰冷而強勁的手死死地扼住,而那雙白花花的眼珠,死死地盯著自己,充滿了,仇恨。。

梁澤靠在牆上,又抽了一根煙,我見他細細的回憶著那晚的每個細節,神情有些茫然,然後,他又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受傷的那道傷疤,看著我,道:

「第二天,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我發現自己就躺在我房子里,周圍一片凌亂,而我脖子里,那串我爸給我求來的佛珠卻斷開了,散落了一地。我醒了以後,是停都再不敢停,便從那棟屋子裡逃走了,此後,就再沒有回去過。。

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我媽這才跟我說,當年我們全家搬走,是因為一起事故。我爸在倒車的時候,不小心撞死了一個騎小三輪的小娃,然後,家裡賠了一大筆錢,就私了了。再後來,孩子父母便搬家走了,從那以後,我爸每天都能聽見那吱呦聲,最後受不了精神壓力,也搬走了。可是,沒想到,這報應,卻還是找到了我頭上。然而,是那串佛珠救了我。從那以後,我就信佛了。」

我問梁澤,我可不可以把他的故事寫進自己的文章里,梁澤說,當然可以。於是,當晚,我便徹夜整理出了這篇故事。

然而,當我把整個故事敲定了最後一個句號時,我卻在想,那個孩子,此刻,是不是還在那棟老房子前,每夜騎著他那輛紅色的三輪車,尋找那份仇恨呢?

後記:大半夜,被樓下吱呦吱呦的聲音吵醒,那聲響,來來回回,時遠時近,就像是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在院子里兜兜轉轉,於是,故而想到了一個鬼故事的素材,並簡單了構思了一下故事情節,不由的興奮起來,故事雖然老套,畫面感卻把自己嚇了一跳,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個故事。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十一)空棺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境,它們古老、神聖、令人畏忌,它們,不容侵犯。

首先,致以歉意,我不能說出那個寨子的位置,因為,具體在哪兒,我是真的不知道,即使知道,你們也未必找得到。然而,這些年來,每當舊日夢回,我還能隱約的感受到那冰冷的觸覺,時至今日,我終於還是想講出那場經歷,不,說不定,那只是一場夢,一場舊夢。

迷途

四年前的一個初夏,我和夏老鬼一起參加了一個驢友隊,隊里一共十三人,說要去一個偏遠密林尋找一個神秘的鬼寨。

加入這個驢友隊實屬偶然,當時我遇到寫作的瓶頸,正想著尋些新奇的故事纂稿,正巧在火車站碰到前去同隊友匯合的夏老鬼,夏老鬼是我高中同學,本命夏瑛,擁有溫潤如玉的名字卻長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高中時的夏瑛已經是個一米八五的大小伙了,雖然性格算得上和善,卻抵不過長了一張黝黑略帶凶煞的面孔,一天放學走夜路,惹得人家小姑娘哇哇大哭,直呼見鬼,於是夏老鬼的名聲一夜傳遍整個學校。

聽到他要找什麼鬼寨,我立馬調侃說要是真找到了,一定要多拍些照片給我,沒想到夏老鬼另一個同伴正巧突發急性胃腸炎住院了,於是他胸脯一拍一股腦把裝備塞給我,於是我就這麼糊裡糊塗又似乎異常巧合的跟他去了。

然而,就在上山的第四天,我們就和隊伍走散了。我清楚地記得,那時夜幕降臨,我和夏老鬼兩個人拖著疲乏的身子不安的走在寂靜的密林中,除了腳下踩著厚厚的腐葉發出的吱吱聲響,便可隱約聽到近處遠處肉眼不可察見的只屬於這密林的詭秘細碎的聲響。

漸漸地,太陽的餘光帶著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在了叢林里,高大的樹木帶著絲絲的涼意從腳底埋上頭頂。手機沒有了信號,指南針也因為這片奇怪的磁場失去了作用,我和夏老鬼整整走了幾個小時也沒看到一個人影,準確來說是一個有人活動的痕迹都沒有,我們,徹底迷路了。

終於,整個森林陷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本能的對於未知的恐懼一點點淹沒我,不過,好在夏老鬼也算得上是一個資深的驢友,倒不至於像我這樣手足無措。

「不能再走了,太黑了,咱們對山裡的地形不熟悉,再走下去可能有危險。」

夏老鬼停下來,看了看眼前一片還算平坦的空地,從肩膀上卸下沉重的行囊,轉過身來對我笑了笑,似乎在安撫我緊張的情緒。

「今晚,咱們就先在這休息吧,明天,等明天,咱們再繼續往山下走,等走出了這片鬼地方,手機就有信號,咱們就打個電話報個警,說不定還能免費坐趟直升機。」

聽老鬼這麼調侃,卻並沒有叫我有半分鬆懈,我不安的四處環顧了一圈,除了近處可見的參天大樹,四周,是一片寂靜到詭異的黑暗,不過,老鬼說得對,我們不能再走了,雖然他沒說,可是我總歸也是知道的,在這深山老林,有個一兩個毒蛇猛禽也並不稀罕。

於是,我也卸下行禮,和老鬼一起支起帳篷。等帳篷支好了,老鬼從包里拿出了壓縮餅乾和一個水壺遞給我,然後坐在帳篷外的一個石頭上點了一根煙,我剛想提醒他林區防火,他卻很無奈的看了看我,苦笑道:

「我覺得,我們得生個火。」於是,林區防火的念頭從我腦海中最終還是熄滅了,是啊,我們必須得生個火。

「你今天也累了,坐著吧,我去撿點乾柴火來。」我看了看老鬼,沒有說話,最終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第一,我確實是累壞了,第二,恐懼。

只見老鬼吸盡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將煙屁股仍在地上用登山鞋狠狠地踩滅,留了一盞照明燈給我,自己拎了一個手電筒便消失在了黑夜裡。

秘林

我鑽進帳篷里,吃完了一塊壓縮餅乾,突然覺得有點冷,然後便縮進了睡袋裡,誰知這麼一躺,疲倦伴隨著溫暖一下子襲來,我便這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滋滋滋……咻……」不知睡了多久,直至我被一陣細碎的聲響吵醒。似乎忘了我自身的處境,剛剛清醒的那一刻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我頭腦不甚清明的坐起身來。

「咻……吱吱……」忽而,我如瞬間驚醒一般,渾身僵直的打了個冷戰,冷汗瞬間浸透衣衫,我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我不知睡了多久,可是夏老鬼並沒有回來,而且,帳篷外的照明燈,滅了,透過並不明亮的月光,斑駁的樹影打在帳篷外,越發陰森。

我摸索著摸到身旁的手機,顫抖著打開來看,不出所料沒有信號,而眼前明亮的00:36卻叫我心頭一顫,我睡了足足4個小時,可是,夏老鬼,並沒有回來,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出事了!

「嘎吱……」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的聲音瞬間響破耳膜,那麼近,就像是隔著單薄的帳篷,就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我下意識的拿起身邊的匕首,看著帳篷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樹影,大叫一聲:

「誰?夏老鬼,是不是你!」顫抖的聲音瞬間隱沒在了更加寂靜的夜晚,我等了片刻,未有任何回應,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罷了,此情此景,夏老鬼是定不會如此無趣再來搞怪嚇唬我的。又過了片刻,外面依舊一片寂靜,像是在引誘我走出去一般。

然後,我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伸手慢慢拉開帳篷的門,那一刻,我腦子迅速地轉動著,似乎把我此生所有能遇見的詭異事件都聯想了一遍,比如忽然伸進一直血淋淋的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比如打開帳篷後赫然出現一張慘白的帶笑的面孔瞬間逼近我的眼睛,甚至是從泥土裡掙扎著爬出的喪屍,再者一匹嗜血的狼,可是,當我打開帳篷後,外面,什麼也沒有,只有那盞被打碎的照明燈孤零零的躺在月光下,閃著點點光芒。

於是,更深的疑惑帶著驚恐叫我手腳冰冷,夏老鬼去哪了?誰,又是誰,打破了這盞燈?

「哦……哦咦……」歌聲?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星星點點地火光在森林遙遠的地方閃爍,是人!那一刻,淚水瞬間從眼眶裡奪出,雖然很是丟人,不過,那一刻,難以抑制的情感從身體深處迸濺而出,我顧不得其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嘭!」「啊!」伴著一聲劇烈的碰撞聲我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方才走得太急,而夜太黑居然沒有看到,直愣愣的撞上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東西,手機也從我手裡被撞落了。這一下可撞得不輕,我只覺得腿骨生疼,然而我還是忍著疼在地上摸手機,觸手摸到一個潮濕的硬物,我像觸電一樣立馬回神,也顧不得方才的驚喜和那刺骨的疼,月光被雲淹沒在了黑夜裡,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可是,手機對我來說現在除了聯絡方式,還有時間和照明的功效,簡直至關重要,於是,我咽了咽唾沫,又伸手去試探著摸索我的手機。

「啊……」終於,我大叫一聲,站起身來拔腿就跑,是了,那是一個圓滾滾的硬物,觸手潮濕,還有,長長的毛髮!

我已然顧不得什麼,沖著那點點星火和我聽不懂的歌聲跑去,跑著跑著,當月光撥開雲翳瞬間照亮了整片空間,我才漸漸停住了腳步,隱隱約約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在這片參天的大樹下,堆滿了大片大片的棺木!有些棺木看起來很新,棺蓋緊緊地合實著,而有的棺木已經腐朽,透過腐爛的的棺槨,裡面森森白骨觸眼可見,屍骨上已褪色的大紅壽衣卻在慘白的月光下異常刺眼,而,方才,我撞上的……那是……

而此刻,眼前可以看到之處,滿滿的全是棺木!我渾身不自主的顫抖起來,下意識退後兩步,脊背忽而撞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我驚叫了一聲,卻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噓,別說話,是我。」

空棺

夏老鬼?我轉過頭看到了夏老鬼黝黑的臉,瞬間淚奔。「龜兒子,你去哪了,你知道老子……」「噓……你跟我來!」

剛要開罵,卻被夏老鬼無比認真地表情鎮住了,於是,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穿過那重重的棺槨,在一個微高的土坡下停了下來,他示意我蹲下來,然後順著土坡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行數十人的隊伍手舉火把,隊伍最開頭是一個唱歌的人,他一身蓑衣,手拿一頂草帽,且歌且行,身後除了高舉火把的人以外,中間四個人居然抬的是一口棺材。

「鬼寨!」老鬼挑著眉毛沖我小聲的說,面目掩不住的興奮,這,就是他們要找的鬼寨!

其實,說是鬼寨,其實也並沒有那麼玄,老鬼之前就告訴過我,鬼寨的傳聞很多,說白了也就是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寨子至今還留存著很多神秘而詭異的風俗,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他們的葬俗,有人傳,鬼寨人食人,每當有人去世後,必當分而食之,以慰藉上天的恩賜,也有人說,鬼寨人去世後將屍身經過一定神秘的儀式後,放置在生養他們的大森林裡,那片密林神秘而詭異,可保屍身百年不腐。

就如同現在。「最前面那個人,是鬼史,由他來唱歌,引導亡靈。後面的是護送棺木的人。相傳,他們是當午夜時分才送棺木進山的,而且,他們走的路不能是活人經常走的路,而應該是活人從沒走過的路,那是鬼路。當他們將棺木送到了林子里,就要立馬下山,這時候,他們下山的路應該走經常有人走的活人的路,那是生路。而且,他們下山的時候……咦?」

夏老鬼咦了一聲突然不說話了,只見那群人轉過了一個彎,然後抬著棺材向我們走來,一群年輕的小夥子將棺木卸下,然後為首的鬼史將那頂草帽蓋在了棺木上面,然後拿出匕首隔斷捆綁抬棺木兩根棍子上的繩子,又在棺木上撒了一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嘴上念念有詞,隨後,一群人便轉身下山了。

「走,咱們跟過去看看。」雖然,方才的一陣驚嚇再加上這場震撼,我已經嚇得腿腳發軟,可是,與其在這群棺木中自謀生路,不如抓緊機會找一個有人的村落,管他是不是鬼寨。想到這,我顧不得什麼了,便跟著夏老鬼走了出去。經過那具方才剛剛被擱置的棺木時,我用餘光微微瞥了一眼,便再不敢多看,慌忙三步並兩步的向前,反倒是夏老鬼還細細的看了幾眼,轉頭跟我說:

「那鬼史最後在棺材上撒的,是糯米。」「恩。」我胡亂的答應著,誰在乎糯米黑米,總之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呀!」夏老鬼突然叫了一聲停住了,把我嚇了一跳,只見他拍拍自己的口袋,抬頭道:

「我手機沒了!」可知,我手機已經丟了,如果夏老鬼手機也丟了,我也停下腳步。後來想了想,丟了就丟了,雖說是什麼鬼寨,難道還能真的與世隔絕不成,總能有辦法出去的。

「算了,丟了就丟了。」誰知聽到這夏老鬼急了,瞪著眼睛沖著我道:「那可不行,裡面還有我拍的照片呢,我得去找找。」

我剛想攔著,哪知夏老鬼先我一步,回過頭去就往回走。我方要轉身,卻聽到前方鬼史赫然一聲唱道:「莫回頭……死路鬼矣,生路活矣……生死無界,莫回頭……」

我半轉過的身子猛然又轉了回來,然而,我卻比誰都清楚,我看見了!

方才一陣餘光撇過,剛剛還在身側的老鬼卻已經不見了,準確說,一點聲息也沒有,而不遠處那口剛剛下葬的棺材,我確確實實的瞥見,棺蓋不知何時被打開了,裡面,什麼也沒有,那是一口空棺!

就在這時,一陣刺骨的寒冷從我的腳下漸漸地向上爬來,我僵直著身子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忽而,脖頸後細微不可察覺的喘息聲伴著冰冷的氣息一點一點向我靠近,一雙冰冷的手慢慢的從身後伸出,它們划過我的胳膊,撫摸我臂膀,然後,我的脖頸……繼而,緊緊地,緊緊地……

「向前走,人行生路,莫回頭……」忽而,已經走遠的鬼史又細碎的大聲唱到。

我如大夢初醒般顧不得什麼,向山下鬼史走過的路跑去,一直一直跑,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身後那刺骨的寒,直到我看到了那群拿著火把的青年,直到我盯著那點點火星,喘息著視野開始模糊,直到,我喪志最後一絲意識。

失蹤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正躺在醫院裡,身邊是驢友隊的隊長陪著我,看見我醒了立馬叫來了醫生對我百般檢查,最後確定我只是因飢餓脫水昏倒了。

聽說我醒了,驢友隊其他隊員都紛紛趕來了,後來聽隊長說,他們當時和我們失散後也迷路了,後來誤打誤撞找到了回去的路,卻在山腳下遇到昏迷的我,就把我帶到醫院裡來了。

「老夏呢?」我聽他們講完大致的經歷,突然問出了我最想知道,也最怕知道的事,聽到我這麼問,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原來,我已經整整睡了一個星期了,雖然他們報了警,警察也幾次搜山,而老夏,卻再沒有找到。

直到現在,老夏再沒有找到。「生死無界,莫回頭……」好了,這個故事我講完了,然而,舊夢不須記,或許,這真的只是我的一場夢罷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卻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境,它們,不容碰觸。

- END -

*屍人,每晚推送人性陰暗、暗網獵奇、奇葩毀三觀、靈異事件、都市傳說殺人案等,帶你了解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拒絕白嫖!點個贊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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