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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雄霸亞洲大陸的韓國歷史地圖,是怎麼來的?

圖:中文互聯網上流傳的韓國在野史學作品中百濟版圖,控制區達到中國東南沿海及日本大部分地區。

文 | 楊津濤

近年來,中文互聯網上流傳著一些韓國歷史地圖。按照這些地圖,韓國在歷史上的疆域,曾包括中國境內的東北、山東,乃至浙江、福建等沿海地區。

這些違背史實的地圖,究竟是怎麼來的?

將女真、蒙古引為同族

眾所周知,朝鮮半島在歷史上同中國有著密切聯繫。

公元7世紀,新羅統一朝鮮半島南部,「以夷易華」,大量引進中國文化。10世紀,高麗取代新羅,曾一度疏遠中國。14世紀,朝鮮王朝建立,半島又重回「中華文明圈」。

朝鮮王朝尊奉程朱理學,社會上層有強烈的「慕華」思想。政治上視明朝為正統,實行「事大主義」;文化上仿效中國,以「小中華」為自我定位。明清易代之後,朝鮮一度認為自己有責任「尊華攘夷」,考慮對「夷狄之清」發動北伐。

雖然北伐並未付諸實施,但與之相關的討論,很自然地激起了朝鮮知識界的領土野心。他們開始關注高句麗和渤海國的歷史,期待佔據遼東,與清廷決戰。

比如,著名的儒學學者成海應(1760—1839)曾主張恢復「高句麗之舊疆」:

「夫東北之部族所以為雄,得遼東故也……苟能取遼東,按高句麗之舊疆而有之,彼清人部落皆失巢穴而遠屏,夫然後可與爭衡於燕城之下矣。」

及至近代,列強勢力進入東亞,中、日、韓三國俱受衝擊。朝鮮半島上的文明開化派人士,逐漸取代了儒家知識分子的地位。他們收到西方近代文明的熏染,不再尊奉中華文化,且將之視為韓國(1897年,朝鮮王朝改國號為大韓帝國)轉型發展的阻礙。此後,韓國知識界也不再流行以「華夷之別」來區分清廷與中國。

為發揚韓國的民族主義精神,文明開化派批判了韓國歷史上的「事大主義」,竭力尋找本國的光輝歷史,某些時候也不惜作偽。

比如,其代表人物申采浩(1880~1936)曾聲稱,在傳說中的檀君朝鮮統治時期:

「江、淮沿岸和山東、山西、直隸等地都是朝鮮的殖民地,其餘為苗族和漢族的殖民地。」

他還認為:新羅、百濟曾在半島之外,有著廣闊的領土。比如,新羅曾佔領中國福建地區的泉州、漳州,百濟的領土曾包括中國的山東、浙江地區。

在傳統的華夷觀念時代,匈奴、女真、蒙古、鮮卑等部族,乃是朝鮮知識分子眼中的「夷狄」。申采浩、柳寅植等學者,則將這些部族俱視為檀君後裔,引為同族。如此一來,這些部族在歷史上所建立的政權及其疆域,也一併成了朝鮮的光輝歷史。

圖:申采浩


慶州在洛陽,平壤在長安?

上述民族主義史學,經過日治時期的發展,在1945年後得到了韓國「在野史學者」的繼承和發揚。

所謂的「在野史學者」,區別於「講壇史學」,意即學院外的民間歷史學者。另有部分學者,雖身處高等院校,但以國粹主義的非理性、非學術的態度治史,故也被韓國的「講壇史學界」稱之為「在野」。但這些學者對「在野」二字較為忌諱,一般將自己的研究定位為「講壇非主流史學」。

這些「在野史學者」,曾於1976年發起「國史恢復協議會」,倡導「國史恢復運動」,將矛頭指向在學院中佔據主流地位的「實證主義史學派」。

目前,在韓國,僅較有影響的在野史學者,即有林均澤、安浩相、林承國等數十位。

「在野史學者」最關註上古朝鮮史。他們依據現代人撰寫的《桓檀古記》《揆園史話》等偽書,力圖證明檀君不是傳說中的人物,而是真實存在的韓國人的始祖。

面對實證派學者的質疑,他們慣用的回應方式是:韓國原本存有大量關於檀君的史料,但都被日本人銷毀了。

「在野史學者」還提倡「大陸史觀」。他們相信,包括上古桓國(統治3301年)、倍達國(統治1565年)、檀君朝鮮(統治2096年),以及新羅、百濟、高句麗、渤海等,領土都不僅限於半島,是所謂「大陸時代」。直到高麗、朝鮮時期,韓國才走入「半島時代」。

按照他們的「研究」,新羅都城慶州在中國洛陽附近,高句麗的都城平壤則在長安。

圖:韓國在野史學作品認為平壤在長安

最極端者,當屬鄭龍石、金種潤等人。他們認為,高麗、朝鮮都曾統治中國大陸。金種潤在《古代朝鮮史與近朝疆域研究》中稱,日本、後金的侵略,都發生在中國大陸,而非朝鮮半島;朝鮮曾是一個疆域比清朝還要更大的國家。

概括起來,這些「在野史學者」的主要觀點,大致包括以下七點:

1、國史教科書中古朝鮮的歷史依據的是日本人的觀點,沒有找回喪失了一千多年的歷史。

2、檀君和箕子是真實存在的人物,其疆域曾擴展到中國北京地區。

3、王儉城位於中國遼寧省,樂浪郡位於北京地區。

4、百濟在3~7世紀曾統治北京至上海的中國東海沿岸。

5、統一新羅的國都曾在北京。

6、高句麗、百濟、新羅創造了日本文化。

7、女真也是韓國的種族。

如今的韓國,「在野史學」的影響,並不僅限於民間。學院中也存在著一些以國粹主義的非理性、非學術的態度治史的學者,他們召開學術會議時,也常會請一些「在野史學者」到場發表觀點。

圖:韓國在野史學作品中的「統一新羅」,疆域遠大於「唐」


在野史學與講壇史學的對壘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朴正熙、全斗渙當政時期,大力宣揚民族主義,為「在野史學」的發展提供了政治契機。

1975年,「在野史學者」發起要求更改教科書的行政訴訟。

1981年,「在野史學者」促使國會召開了「國史教科書聽證會」,與學院內的「講壇史學者」辯論,得到多數議員的支持。民眾和媒體自此對所謂「偉大的民族歷史」產生濃厚興趣。

對於「在野史學者」上述非理性、非學術的歷史研究,韓國的「講壇史學者」進行了諸多反駁。

1978年,主持發掘武寧王陵(被「在野史學者」視為偽造)的金元龍教授,曾發表聲明:

「對於在野人士炮製的極度過分的偽說,此前學界並沒有予以理會,但得到文藝振興基金出版的《自由》 刊物卻在全國各地誤導國民,學界不能再袖手旁觀,必須予以澄清。」

「在野史學者」則攻擊「講壇史學者」是親日派、左派,給他們扣帽子,說他們的實證主義著作,是「賣國的親日殖民史學」。

經過約40年的發展,韓國的「在野史學」已具備相當程度的影響力。朴槿惠時代的文化政策,對「右翼民族主義史學」較為寬容,國會成立了「東北亞歷史歪曲對策特別委員會」。「在野史學者」利用這一機構,曾多次召開聽證會,與「講壇史學者」辯論,藉機宣傳「漢四郡在中國大陸」等偽學術觀點。

學者趙宇然(延邊大學朝鮮半島研究院助理研究員)與朴燦奎(延邊大學朝鮮半島研究院院長),曾如此評價韓國「在野史學」與「講壇史學」之間的這場對壘:

「經過以上幾次公開辯論會,非主流研究者就連基本的史料解讀能力也沒具備的事實暴露無遺,他們極其缺乏專業知識與訓練,並且其主張亦荒謬,毫無學術價值。但這些人的殺手鐧並不是嚴謹的學術論證,而是宏觀建構起的敵我陣營理論框架,即把現在的爭議視為殖民史學陣營與民族史學陣營之間的對抗,將自己定位為民族主義史學一方,以此佔據道義上的制高點。」

目前,韓國的「講壇史學者」在高等院校仍佔主流,也多次將上述「在野史學」斥為「偽史學」、「歷史法西斯」。不過,他們在韓國民間當下和未來的影響力,是否能夠蓋過這些「在野史學者」,仍是尚未可知之事。

圖:韓國在野史學認同的高句麗疆域(引自趙宇然、朴燦奎《韓國非主流「研究者」群體的高句麗史認識傾向》

參考資料:

孫衛國:《大明旗號與小中華意識》,商務印書館,2007年。

王元周:《小中華意識的嬗變——近代中韓關係的思想史研究》,民族出版社,2013年。

趙宇然、朴燦奎:《韓國非主流「研究者」群體的高句麗史認識傾向》,《東疆學刊》2017年第4期。

(韓)奇庚良、鄭永振:《偽史學與歷史法西斯主義》,《東疆學刊》2017年第4期;

趙鐵峰:《韓國歷史編纂學中的民族主義》,2015年第4期。

劉丹:《試論韓國歷史研究中的民族主義——以韓國古代研究為中心》,延邊大學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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