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歲女兒失蹤後，他們沒離婚
Chapter1
葛老三4歲的女兒丫丫在屋外玩耍的時候失蹤了。
村裡人說，人販子真猖獗，偷小孩都朝偏遠鄉村下手了。
葛老三遍尋不著女兒，絕望了，拎著酒瓶在村子裡晃悠，喝得雙眼通紅，神情沮喪。最後，他坐在村口的石凳上，像狼一樣嚎，男人的眼淚迸出來，哀嚎聲撕心裂肺，村民們聽得心驚膽戰，紛紛把孩子關屋裡看住了。
葛老三平時偷雞摸狗打老婆，人緣不好，可丫丫挺可愛的，遇到誰都會甜甜糯糯地喊人，乖巧懂事。路過的村裡人看不下去，紛紛來勸葛老三，村長去派出所報了案，又安排了一些村民到處去尋，又過了幾天，還是沒找到孩子，徹底絕望了。
大家都覺可惜，多好的女娃子啊，天殺的人販子，不曉得賣了多少黑心錢！
葛老三悶悶地在家裡醉了幾日，巧慧聽到消息，從娘家回來了，一進院子里，看到晾在竹竿上的丫丫的小衣服，就癱倒在地上。
Chapter2
起初巧慧嫁給葛老三的時候日子過得還挺好的。
那時葛老三的爹還健在，撐著大半家業，他還有兩個精明能幹的哥哥。葛老三在城裡幫人洗車，巧慧在家管管田地，小兩口也算和和睦睦。
後來葛老三的爹去世，三兄弟吵吵鬧鬧地分了家。兩個哥哥強勢，葛老三沒撈到什麼好處，只分到一間破舊的土基房、五千塊錢和兩塊田地。
洗車場經營不善倒閉，葛老三待業在家，村子裡有幾戶人家在城裡做生意賺了錢，房子蓋上三四層，車子突突突地開回家，他心裡就不是滋味。
找了幾份工作，嫌苦嫌累嫌奔波，工資低的又瞧不上，工作沒著落，葛老三索性不幹了，成天跟著幾個村子裡的狐朋狗友狂吃濫賭，日益浪蕩。
巧慧苦口婆心地勸啊罵啊，葛老三從最初的嘻皮笑臉到最後的怒目相向，他們互生怨懟，巧慧也漸漸對葛老三心生失望。
那個春節，鞭炮四起，各家各戶熱熱鬧鬧。看著家徒四壁，想著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巧慧一邊炒菜一邊抹眼淚。
葛老三說：「大過年的哭喪個臉，我晚上打牌肯定又要輸！」
兩人像炮仗一樣噼哩啪啦地吵起來，最後巧慧說：「行，既然你也不想好好過日子，我就把孩子打了，我們離婚！」
葛老三愣住了：「你懷上了？」
巧慧不回答，收拾東西準備走，葛老三激動地抱住她說：「巧慧，我錯了我錯了，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爹了啊，肯定是個大胖小子，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天晚上葛老三沒有再去打牌，他抱著巧慧安安穩穩地睡覺，天花亂墜地對未來重新做了規劃。
Chapter3
葛老三慢慢收斂了，在巧慧親戚的介紹下，去了一個裝修隊，早出晚歸老老實實地干體力活。
生活雖然艱苦，但逐漸向好發展，一直到巧慧生下孩子。
是個女兒，哭聲清脆，皮膚特別白，巧慧愛不釋手。
可葛老三懵了，他一直覺得是兒子，兩個哥哥家都是兒子，自己卻倒霉地生了個女兒，他覺得喪氣，滿臉不高興。
巧慧還沒出月子，他又跟狐朋狗友打牌打到三更半夜。有一天晚上葛老三輸得很慘，一個朋友跟他說：「去拿點電纜賣啊，來錢快，比你拌沙灰強。」
那是葛老三第一次跟著朋友偷電纜，冷汗淌濕了後背，最後賣了兩千塊錢，來錢太過容易，他高興瘋了。
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他裝修隊也不去了，白天打牌，胡吃海喝，晚上到處亂竄偷電纜。巧慧埋怨他，跟他吵，他就把錢扔給她，說：「我又不是沒賺錢，你鬧什麼鬧？我要養你們娘兒倆，你不知道有多辛苦！」
女兒丫丫一天天長大，夫妻倆的日子在爭執吵鬧和磕磕絆絆里過了幾年，葛老三興起時也會逗逗丫丫，把她舉在脖子上讓她去樹上掏鳥蛋，但那樣的時刻很少，大多時候他都和狐朋狗友在一起打牌。
葛老三在雞鳴狗盜里也日益油滑，電纜偷了無數次，經驗越來越豐富，從未失過手，他因此得意洋洋，越發聽不得巧慧的半句規勸。
巧慧對葛老三經年積累的失望像水滴，一點一點彙集成汪洋。有幾次她帶著丫丫回了娘家，葛老三又去好言好語地接她們回來，還塞給丫丫很多糖果，問她：「要不要跟爸爸回家？」丫丫說：「要。」巧慧便跟著回了家。她好多次想離婚，都在丫丫天真的目光里斷了念想。
丫丫三歲半的時候，葛老三賭得三天沒著家，一回來就往卧室里躺，巧慧在地里栽種忙前忙後，回來後氣得不行，端了一盆水就澆在他頭上，問他還要不要這個家。
葛老三睡得正香，被水一潑氣得發狂，跳起來就打了巧慧幾耳光。巧慧被打得眼冒金星，驚聲尖叫，丫丫被嚇到了，上前抱住媽媽哇哇大哭。
那次成了一個開端，葛老三隻要一賭輸，回來就打巧慧出氣，有時丫丫哭鬧，還會拿細竹棍抽丫丫的屁股。
巧慧常常抱著丫丫哭，有時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痕，還有丫丫屁股上的淤青，對自己的生活一點一點灰心。
Chapter4
丫丫失蹤前幾天，葛老三賭輸了又去喝酒，快天亮才回來。
他沒帶鑰匙，把門拍得啪啪響，巧慧被他吵醒，起床開門。他說餓了，要吃東西，她冷漠地看看他，繼續回房睡覺。葛老三受了冷遇，揪住她的頭髮，再一次醉醺醺地打了她。
天還未亮，巧慧絕望地看著窗外的雨，她一邊哭一邊收拾東西要帶丫丫走。葛老三氣結，把丫丫關在卧室里，說：「孩子姓葛，要走你走啊，有本事就永遠別回來！」
巧慧撫著身上的傷，火辣辣地疼，她出了門，門口的小路黝黑泥濘，飄來青草的腥味。回望屋內，還聽得見丫丫的哭喊，她咬咬牙說：「丫丫乖，媽媽過幾天就來接你！」
葛老三把鍋碗瓢盆砸得叮噹作響，巧慧哭著走了，一邊高一腳低一腳走在田埂上，一邊悔恨這千瘡百孔的婚姻。
而今，等她回來時，丫丫卻永遠不見了。
葛老三第一次徹底服了軟，跪在她面前，一邊哭一邊抽自己耳光，巧慧泣不成聲。
從那以後，愧疚的葛老三徹頭徹尾地變了，他對巧慧關懷備至，什麼事都聽她的，每天不出門，誰來叫他打牌都不搭理，勤快地下地幹活，做飯洗碗，家裡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條。在很多個夜晚，巧慧都聽到他在睡夢中叫丫丫，有時他會驚醒過來，然後抱著巧慧哭。
看到他的洗心革面，她漸漸原諒了他，孩子的意外失蹤，也並非他所願，巧慧在對女兒的思念和葛老三的內疚中，慢慢地平復下來。
Chapter5
第二年春天，葛老三提議再生一個孩子。巧慧也想有一個孩子，來填補丫丫的缺失，但葛老三沒著沒落的工作讓她擔憂，成天靠那裡的莊稼過活也不是長久之計。
葛老三過了春節便去城裡找工作，他對巧慧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像以前一樣，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要重新做人。」
沒多久，他在一個公司找到看守設備的工作，兩班倒，收入勉勉強強。
時間流逝，準備懷孕的巧慧心緒不寧，平靜生活中好像會有暗潮洶湧，葛老三上夜班的時候，她一個人睡在床上，常常被屋後那片桉樹林的風聲驚醒。後來說與葛老三聽，他獃滯片刻，不以為然地笑：「成天瞎緊張！」
兩個月後，果然出了事。
葛老三被原來一起偷電纜的朋友攛掇，貪念又起，答應再干一票。那夜一行三人去了城郊的工業園區，在偷剪電纜時，葛老三一個走神，突然被電擊中，雙手燒焦，他瞪著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兩個同夥嚇得立即逃竄。
待巧慧收到警察通知趕到醫院的時候，葛老三的雙手組織已經嚴重壞死，只能截肢。巧慧急瘋了，抱住醫生一個勁地搖頭，說怎麼可能啊，我女兒沒有了，丈夫要截肢，這不可能啊！
再不可能，也還是得面對現實。葛老三做了手術，雙臂包得像個粽子一樣，在術後恢復的昏迷狀態里，他一直喊著：「別抓我，別抓我，不是我殺的！」
來取證做筆錄的警察聽了，若有所思。
葛老三出院的時候，被警察帶走了。偷電纜事小，殺人事大。沒費什麼周折，他主動交待了犯案經過，丫丫的屍體在屋後的桉樹林深處被挖了出來，面目已經模糊。
包括巧慧在內，全村震驚。
指認現場那一天，村民們和巧慧一起衝上去，把葛老三打得鬼哭狼嚎，現場一度難以控制。
原來丫丫並非被人販子帶走，那晚她半夜哭鬧著要找媽媽，被喝醉酒的葛老三一掌推至牆角，後腦勺碰在生鏽的鐵皮櫃角上。葛老三以為她碰暈了，等第二天清晨酒醒時，才發現已經沒了氣息。慌亂中他把她拖到桉樹林，挖坑掩埋，然後在村口哭訴，丫丫失蹤了。
此後，他心懷愧疚，儘力彌補，想把秘密深埋，重新做人，可老天有報應，一旦作惡，便遭了天遣。
「報應啊，我告訴你們，這世上真的有報應......」他整天喃喃自語，搖晃著僅剩大臂的雙手，眼淚滾滾而下，卻再沒有手掌可以擦拭。看守所里的高牆和鐵窗，也收容不了他泛濫成災的悔意。
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想驅走黑暗，破除陰雲，去追尋充滿善良與愛的人生，可往往事與願違。巧慧給丫丫辦了後事，她在那些天哭幹了一生的眼淚。她終於懂了，風聲穿過桉樹林，是女兒的暗示和呼喚，丫丫小小的蓬勃的生命被戛然而止，而她根本來不及修改這一切。
她後悔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後悔沒有及時了斷錯誤的結合，也後悔那天晚上沒有帶丫丫走。可世上的一切發生都沒有先知，她站在丫丫的靈前，說：「寶貝，願你在那邊快樂，願我們來生再做母女，媽媽一定拼盡全力，給你最完滿的一生，媽媽也一定會好好陪著你。」
葛老三被判刑期十九年，在入獄服刑兩年後，患肝癌死亡。善惡終有報，人們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卻終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文：風蕭藍黛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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