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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東西絕不是美的

現實的東西絕不是美的。

美是一種只適於意象的東西的價值,

而且這種價值在其基本結構上又是指對世界的否定。

我寫作是為了取樂。

我們要麼為同胞寫作,

要麼為上帝寫作。而我決心為上帝寫作,

目的在於解救同胞。

生活在沒有人去生活之前是沒有內容的;

它的價值恰恰就是你選擇的那種意義。

人類需要的是重新找到自己,

並且理解到什麼都不能使他掙脫自己。

人是一堆無用的熱情!

薩特

讓-保羅·薩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年4月15日),法國20世紀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法國無神論存在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西方社會主義最積極的鼓吹者之一,一生中拒絕接受任何獎項,包括1964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在戰後的歷次鬥爭中都站在正義的一邊,對各種被剝奪權利者表示同情,反對冷戰。

寫作是為了取樂

我喜歡普魯斯特,這是一個逐漸產生的過程。後來我也想到寫作是個人的事情,但你不要忘記,從那時起,我開始研究和寫作哲學,我認為文學的目標是寫一本書,對讀者展示他以前從沒有想過的事情。這是我很長時間以來的理想——我要成功地說出有關世界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發現它們的,但我將看到這些事情。我還不知道它們,但我會看到它們的,而它們將展示世界。

一九二一年,除了我,所有的孩子都有天賦。我寫作純粹是裝腔作勢,搞俗套虛禮,冒充大人的樣子;我之所以寫作,因為我是夏爾·施韋澤的外孫嘛。家人讓我念拉封丹寓言,我不喜歡。拉封丹的韻文寫得鬆鬆散散,我決定用十二音節詩重寫他的寓言。這個創舉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好像受到嘲弄,從此不再賦詩。但我已是離弦之箭,乾脆放棄韻文,改寫散文。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從《唧唧叫》中讀到的引人入勝的奇遇進行再創造,筆錄下來。該是我從虛無縹緲的幻想中走出來的時候了。在神奇的遨遊中,我想達到的卻是現實。

我從來不完全相信「自動寫作」,但非常喜歡這種寫作遊戲,我是獨生子嘛,可以自個兒玩耍。我不時擱下筆,裝作猶豫不決的樣子,雙眉緊鎖,目光恍惚,竭力使自己感覺到是一個作家。再說,出於趕時髦,我醉心於抄襲,甚至有意走極端,下例可資印證。

我的文學活動雖然得到許可,但已受到冷落,處於半地下狀態。然而我仍舊兢兢業業,無論課間休息、星期四、假期,或者有幸得病躺在床上,從不間斷寫作,記得病後初愈是我美好的時刻。我用的是一個紅邊黑皮本,像織掛毯一樣不斷地拿起又放下。我不怎麼演電影了,小說代替了一切。總之,我寫作是為了取樂。

我已開始發現自己。我幾乎什麼也不是,充其量在從事一項毫無內容的活動,但這已經足夠了。我逃脫了喜劇:我還沒有真下功夫,便已不再演戲了。說謊人在炮製謊言中發現了自己的真相。我在寫作中誕生,在這之前只不過是迷惑人的遊戲;從寫第一部小說,我已明白一個孩子已經進入玻璃宮殿。對我來說,寫作即存在;我擺脫了成年人,我的存在只是為了寫作;如果我說:「我」,這指的就是寫作的我。不管怎麼說,反正我領略了喜悅,我是屬於大家的孩子,卻和自己在私下幽會。

我們要麼為同胞寫作,要麼為上帝寫作。而我決心為上帝寫作,目的在於解救同胞。我要的是感恩者而不是讀者。目中無人敗壞了我的俠肝義膽。在我保護孤女的那陣子,已經嫌她們礙我的手腳,不讓她們露面了。成為作家後,我的方法沒有改變,在拯救人類之前,我先把人類的眼睛蒙上,然後才轉身刺殺敏捷的小黑兵——文字。當我的新孤女斗膽解開蒙眼帶時,我已離去甚遠。一個孤膽英雄救了她,她卻沒有及時發現國家圖書館的一個書架上光彩奪目地陳列著一本嶄新的書,書上印著我的名字。

很多時候,你是為了創造一些值得創造的東西而寫作:為使一些有價值的和體現你自身的東西走出個人圈外。人是在他寫的書中被別人發現的。我和你都只是通過普魯斯特的書來發現他的;我們喜歡他或不喜歡他也是從他的書中來的。人在他的書中現實地存在著,人的價值是從他的書中來的。

因為一旦你是不朽的,你創造了不朽的作品,那麼一切都已經定了。但你又感覺到自己正在創造某種過去不存在的東西,所以你應該把自己放進日常時間裡去。最好不要去想不朽,除非是同可見的現實聯繫在一起,應該把一切都放到現世的生活中去。我活著,我為了活著的人寫作,同時也想到,如果我正在做的事情成功了,我死後人們仍然會讀我的東西,而那些後世的人們,雖然我的作品不是為他們寫的,我的話語不是向他們說的,他們仍將發現,我的作品是有存在價值的。

正是這樣。或者你也可以這樣想,你將成為一個作家,你要寫各種東西,如果寫得好,你就是一個好作家。但我又想,做一個作家,就是要實現寫作藝術的本質。你對寫作藝術本質實現的程度,同別人是難分上下的。當然,你可以停留在比某某人佔優勢這種水平上,但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真正的作家——比如說,夏多布里昂或普魯斯特。我為什麼要去說,夏多布里昂對文學的理解不像普魯斯特那樣清楚呢?

我寫哲學文章時差不多不打草稿。寫文學作品我要連打七八遍草稿,每一頁的七八段作為單獨的一組。我寫三行,在它們下面畫一橫線,然後第四行是寫在另一張紙上。哲學沒有這種情況。我拉過一張紙,開始寫上我頭腦中醞釀的思想——那大概是不久前才有的思想——然後一口氣寫完。可能這一頁紙還寫不完,得好幾張紙。然後到某一張紙寫完時我停了筆,因為我有個地方寫得很不好。於是我進行修改,接著再往下寫,一直寫完。換句話說,哲學是我向人們講的話。它不像一部小說,那也是向人們說話,但得以另一種方式。

現實的東西絕不是美的

顯而易見,小說家、詩人、劇作家正是藉助於語詞近似物構成了一種非現實對象的;同樣顯而易見的是,扮演哈姆雷特的演員正是以他自己,以他的整個身體當作是那個意象的人的近似物的。甚至關於喜劇演員那種自相矛盾性的著名爭論,也為這裡所述的觀點所啟發。眾所周知,某些業餘愛好者聲稱,演員對他所扮演的人物並不相信。而另一些人則研究了許多證據,他們聲稱,演員是以某種方式與其所扮演的人物相統一的。對於我們來說,這兩種看法並不是相互排斥的;如果說「相信」實際上指的是現實的話,那麼,很顯然,演員實際上並沒有把自己看作就是哈姆雷特。但是,這又並不意味著,他也並沒有「發揮出」他的全部力量,使哈姆雷特成為現實的。他將他的所有感情、所有能力、所有動作姿態都當作是哈姆雷特的感情和行為的近似物。但是,由於這一具體事實,他卻又使那些東西失去了現實性。他是完全以一種非現實的方式生活著的。而且,他在扮演這個角色的時候,確實是在抽泣這一點也無關緊要。他自己則在經驗中把這些眼淚當作是哈姆雷特的眼淚,亦即是非現實眼淚的近似物;而且,觀眾也是如此。這裡所發生的轉化,正如我們所討論過的睡夢中的轉化一樣:演員是完全被那種非現實的東西所吸引,所喚起的。並不是人物在演員那裡成了現實的,而是演員在人物那裡成為了非現實的。

現實的東西絕不是美的。美是一種只適於意象的東西的價值,而且這種價值在其基本結構上又是指對世界的否定。這也就是為什麼將道德的東西同審美的東西混淆在一起是愚蠢的。善的價值假設了是存在於世界之中的,這些價值涉及到對現實的東西的作用,而且從一開始就接受了現存的那種模糊性。如果說我們對生活「採取」了一種審美的態度,這便使現實的東西與意象的東西混淆到一起了。然而,實際情形卻是,我們確乎對現實的事件或對象採取了審美觀照的態度。但是,在這樣一些情形下,我們中的每一個人卻又都可以自己感到在同所觀照的對象的關係上有一種倒退;這一對象在不知不覺中歸入虛無,因而從這時開始,它也就不再是被知覺的了,它在功能上也就成為其自身的近似物,亦即是它通過其實際的呈現,對我們所表現出來的一種非現實的意象。這種意象可以純粹而簡單地就是那種使「自身」中和了的,湮滅了的對象,譬如當我觀照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或一場鬥牛中的死的時候便是這樣;而這種意象也可以是其可能的存在通過其實際的存在所得到的不完善的和混淆了的表現,譬如當畫家通過他在牆上所見的現實斑點,便以為兩種顏色的和諧更為重要也更鮮明的時候則是如此了。對象同時便顯得是在其自身背後的,是觸及不到的,是在我們的可及範圍之外的;而且,在它那裡由此便產生了一種令人心灰意冷的冷漠感。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便可以說,女人身上的高度的美將那種對她的慾望扼殺掉了。事實上,當我們所讚美的那個非現實的「她本人」出現的時候,我們是不可能同時處在審美的水平與肉體佔有水平上的。要對她有所慾望,我們就必須忘掉她是美的,因為慾望也就是沉緬在現存的核心之踉,也就是沉緬在那種最偶然的也最荒唐的東西之中,對現實對象的審美觀照,作為「誤憶」則具有同樣的結構;在這種誤憶中,現實的對象在功能上則是其自身以外的近似物。但是,在其中的一種情形下,是一種否定;而在另外一種情形下,則是將事物置於以往之中。誤憶之不同於審美的態度,正如記憶不同於想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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