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賦》歷史女主角甄洛——美人遲暮，愛而不得的傳奇

在《三國演義》第三十三回。時逢官渡之戰，曹丕率領軍隊殺紅了眼，獸性大發，不顧他爹曹操的命令，擅自闖入袁紹府中，「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曹丕上去舉劍要殺。忽然看到甄洛——當時甄洛為了躲避戰亂故意身穿粗布衣服，滿臉污垢披散著頭髮，即使是這樣，曹丕仍然被甄洛的氣質打動了，立刻由殺氣騰騰的惡漢變成了謙謙君子，用袖子輕輕拭去甄洛臉上的污垢，「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於是改口對甄洛的婆婆袁紹的妻子劉氏說：「我是曹丞相之子，願保護你們全家老小。」說完乖乖地按著寶劍坐在屋裡，自己不敢唐突佳人，還要防他人冒犯甄洛。

等曹操來了，劉氏為了保全性命，趕緊不顧顏面說，願把兒媳甄洛獻給曹丕當丫環。曹操也被甄洛的美貌打動了，盯著甄洛讚歎道，「真吾兒婦也？」氣質如此高貴的女人怎麼能當丫環呢？於是，讓曹丕納為正室夫人。此時曹丕剛18歲，甄洛比曹丕還大5歲，作為是「傾國之色」，蓬頭垢面，身不由己的美人甄洛，據《三國志·文昭甄皇后傳》載：文昭甄皇后，中山無極人（今石家莊郊區無極縣，筆者的家鄉），世家望族，上蔡縣令甄逸之女，生於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日（公元182年陰曆12月24日）。

甄洛出生時發生了一件奇事：母親張氏每晚都夢見一位仙人手持玉如意站在旁邊，臨產時見仙人拿了一件玉衣蓋在自己身上，於是，生下了甄洛。之後相士劉良給甄洛算命時說：「此女貴乃不可言。」

甄洛三歲時，父親就去世了，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而顯得缺乏教養，可以說她的性情智慧是天生的。八歲時，家門口來了表演馬戲的，家裡人和姐妹們都跑到樓上扒著窗戶看，惟獨甄洛沒有去，姐妹們都覺得奇怪，而甄洛的回答則是：「這些馬戲不應該是女人看的。」說這樣的話，並不表示她守舊而是她明白看馬戲對女人並沒什麼用，只是湊熱鬧罷了。

甄洛九歲時，非常喜歡讀書寫字，一般的字她竟然都認識，還經常用她哥哥的筆墨紙硯。哥哥嘲笑她：「你應該多學女紅做些針線活兒，女人哪用的著讀書識字？你想做女博士啊？」可是甄洛卻回答：「凡是古代賢淑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從前世的成敗中吸取經驗教訓，引以為戒，不讀書，又能學到什麼？」

後來軍閥混戰天下大亂，加上饑荒，百姓都將珍藏多年的命根子——珠寶首飾拿出來變賣，而甄家家境巨富，就把這些珠寶都買了下來。此時甄洛便對母親說：「現在世道非常亂，為什麼要買那麼多寶貝？這些都是引來災禍的不祥之物啊！容易激發鄉親們的仇富心理。」接著又勸母親把家裡的糧食都捐出來賑濟鄉親，廣布恩惠。全家都覺得她的想法好，於是就照甄洛說的做了。

這些事情都是正史記載的，由此可見，甄洛的思想是超越整個時代的。甄洛不僅見識不凡，還非常善良。十四歲的時候，甄洛的二哥去世了，甄洛仍然尊重嫂子，照顧侄子，日夜操勞。而甄洛的母親卻對這個寡婦很苛刻，非打即罵。甄洛多次勸母親，希望母親對待寡嫂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母親被她的一番話感動的哭了。

如此美麗賢德的女子真是千年不遇啊！袁紹聽說後，便為自己的次子求婚，於是，建安年間，甄洛嫁給了袁熙。

她嫁給袁熙應該是迫於袁紹的權勢，為了保全家人，否則如此蘭心蕙質的女子怎麼能嫁給一個有勇無謀的愣頭青呢？且袁紹剛愎自用，連自己的謀士都不信任，又怎麼能聽信兒媳婦的勸解呢？在袁紹一意孤行要與曹操決戰的時候，甄洛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才智為袁紹出謀劃策。雖然她生活的並不快樂。袁熙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但她仍然固守一個媳婦的本份，袁熙要逃往幽州，甄洛為了照顧婆婆劉氏而不肯遠行，結果關鍵時刻反倒被婆婆當成救命稻草獻給曹丕。

民間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曹操早就知道甄洛的美貌與賢德，官渡一戰，一半是為了甄洛。且《三國演義》中也交待了，「丞相有命，任何人不許進袁紹府。」是曹丕殺紅了眼硬闖進來的。父親夢寐以求的女人，結果被兒子佔了先。著名教授易中天說：「曹操不管走到哪裡都喜歡『摟草打兔子』，收編一些美女什麼的。可見，這種說法有很強的可信度。

曹操盯著甄洛讚歎道，「真吾兒婦也？」不過這句讚歎是帶問號的，意思是說，真是我兒子的媳婦嗎？心裡卻酸溜溜在想，本來應該是我媳婦啊！但曹操是大英雄，能想明白，甄洛當自己的兒媳婦也不錯，於是讓18歲的曹丕娶了23歲的甄洛。

曹丕「少有逸才」，8歲就能寫文章，熟讀古今經傳、諸子百家，雖然沒有弟弟曹植有才華，卻也出了幾本書，算是個文學家，又善騎射、好擊劍，能領兵打仗。表面上可以說曹丕和甄洛還是般配的。

甄洛深得曹丕寵愛，先後生了曹睿（未來的魏明帝）和東鄉公主。而甄洛畢竟比曹丕大幾歲，懂得應以社稷為重，經常勸導年輕氣盛的曹丕不要光寵愛自己一人，也要照顧其他嬪妃，這樣才能兒女眾多、子嗣旺盛。曹丕為了甄洛把任氏趕走了，當時甄洛還勸曹丕不要衝動，說任氏很多地方都強於自己，讓曹丕重新考慮。

甄洛嫁到曹家時，曹植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曹丕與弟弟曹植不合，經常吵鬧，每次甄洛洛都回護曹植，勸曹丕珍惜兄弟之情。此舉頗得曹操之妻武宣皇后的賞識，稱讚她「此真孝婦也。」而曹植聰慧早熟，竟然也對甄洛產生了依戀，朝夕相處，陪著這位多情而又美艷的嫂嫂，吟風弄月消磨時光。可以說是甄洛啟迪了曹植朦朧的性意識，在曹植眼裡這位嫂嫂不僅漂亮，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甄洛也喜歡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叔，她寫了《塘上行》，文采絕不遜於建安七子的水平。

《塘上行》

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

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

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

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

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賢故，棄捐素所愛？

莫以魚肉賤，棄捐蔥與薤？

莫以麻枲賤，棄捐菅與蒯？

出亦復何苦，入亦復何愁。

邊地多悲風，樹木何修修！

從君致獨樂，延年壽千秋。

顯然這首詩寫出了她自己的內心，如此有美貌與才華的女子在當時所有文豪里，曹丕是不可能比得上的，可能只有曹植，才能與詩文俱佳和滿腹詩書的甄洛才是一對情趣相投、靈魂共鳴的人間眷侶吧！正是這首悲涼感傷的詩觸怒曹丕，公元221年8月的一天，鄴城舊宮，丈夫曹丕賜死她的詔書——很難想像她當時的表情，是憤恨、掙扎、絕望、心碎，愛而不能，求而不得的惆悵？而曹丕是得不到甄洛真心，羨慕曹植與甄洛的愛情，從而對甄洛生命的毀滅嗎？當38歲的她，端起曾經親密無間、許諾照顧一生的曹丕親自賜的毒酒時，是否是一種解脫？

曹操和曹丕常年征戰在外，外面兵荒馬亂而曹府一片祥和，正是甄洛在很多事上為曹操分憂。此時甄洛的政治智慧才真正顯露出來，曹操聽從她的建議：蜀吳未滅不必急於稱帝，仍要「挾天子以令諸侯」。曹操被封為魏王，加九錫，但到死都沒有稱帝。

曹丕之所以長期寵愛甄洛，是對甄洛的愛與信任。時間往往是見證愛情的唯一標準。越在乎的越怕失去，可能曹丕也一直在付出與懷疑中，只是沒有點醒曹丕的證據吧！

曹植到了而立之年，與歷史上所有的皇子王孫一樣，也是從爭寵奪嫡的惡鬥中一路摸爬滾打成熟起來。他以前有不少反映社會動亂和理想抱負的詩，格調開朗。但自從曹丕當上丞相之後，他處處感受到大哥曹丕所施加的壓力，索性嗜酒疏狂。這種消極避世的性格反倒被擁戴曹丕的滿朝文武當作笑料。

曹植表面放蕩恣肆，內心卻鬱鬱寡歡，便經常來丞相府找嫂嫂甄洛。能夠理解曹植的只有甄洛，畢竟甄洛與曹植比與曹丕相處的時間還長，曹丕常年帶兵打仗，丞相府只當是他的行宮客棧。曹丕遺傳了曹操多疑的個性，始終對甄洛回護曹植的往事耿耿於懷，此時見他倆又搞在了一起，不禁醋意大發，被相國華歆鼓動要殺曹植，於是命令曹植在大殿之上作《七步詩》，曹植走了七步，詩就吟了出來。幸虧甄洛知道的早，請來曹丕的母親卞氏，在母親卞氏的斡旋下，曹丕饒了曹植的性命，但還是被貶為安鄉侯，被遠遠的支開了。通過這件事，甄洛已經對利欲熏心的曹丕徹底失望了。

同年十月，曹丕以「禪讓」的方式取代漢朝自立，改元黃初，自稱魏文帝，定都洛陽，三國時代的魏國建

立。曹丕登基之後立刻營建洛陽宮殿，山陽公獻給曹丕兩個美女，一個郭氏一個李氏，曹丕一併收留。

緊接著，就有人說甄洛與曹植有苟且之事，這謠言的源頭出在郭氏口中，郭氏妒嫉甄洛的美貌和才華，欲置之死地而後快。還把甄洛早年曾被迫嫁給袁熙的舊賬翻出來，以甄洛對自己「有怨言」為名，賜死了甄洛，葬在鄴城，下葬之時，「被發覆面，以糠塞口」，極為凄慘。

一年之後，曹植從外地回來覲見魏文帝曹丕。曹丕仍耿耿於懷，為了表達內心憤怒，竟將甄洛生前使用的一個鑲金盤玉的枕頭賜給了他，當眾暗示文武大臣：曹植與甄洛有不正當關係，欺君辱嫂。但是曹植卻如獲至寶，非常爽快地謝恩領賞。

曹植抱著甄洛的枕頭，睹物思人，滿懷凄楚地返回自己的封地時，夜宿舟中，恍惚之間，遠遠的看見甄洛凌波御風而來，並說：「我會時常想念你的。」等語，話還沒說完，人就不見了。曹植一驚而醒，原來是

南柯一夢。於是悵然若失，久久不能入睡，寫了一篇流傳千古的

《感甄賦》：「……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這是一篇優秀的文學作品，牽動了多少痴兒怨女的心，感動了很多為曹植與甄洛惋惜的人，於是他們四處傳抄，迅速蔓延，幾乎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此時曹丕開始親征孫吳，因沒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招牌，反倒成了眾矢之的。兩次親征均以失敗而告終。黃初七年五月，病於洛陽。也許是曹丕對甄洛恨而不得其心的反省，傳位給甄洛的兒子曹睿，繼位為魏明帝。

魏明帝覺得《感甄賦》的名字太露骨，讓朝廷顏面盡失，遂下令改為《洛神賦》，想借古代溺死於洛水的伏羲之女，轉移讀者的思路。沒想到適得其反，人們繼續頌揚甄洛的美德，並把甄洛原來的名字「甄宓」徹底替換，而稱之為流傳後世的「甄洛」了，當成了是洛神轉世，甄宓的名字因此流傳的越來越少了。

而曹睿也對於他這位才華橫溢的叔叔曹植，產生了莫大的戒心，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轉換曹植的封地，曹植四處奔波，「恍如飄萍，不堪顛沛之苦，遂寂寂無歡而死」。後人有詩云：「君王不得為天子，半為當年賦洛神。」

本文配圖選自《軍師聯盟》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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