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能不能多愛我一點

媽媽是不是真的不愛我，我該怎麼辦？

文|半熟寶貝

1

她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就是不愛她。

那年，同母異父的妹妹出生，她還只是一個小學生，六年級，成績優異。母親為了照顧妹妹，選擇了讓她初中開始寄宿，從此以後，她就開始了一個人生活的日子。

初中的三年，離家缺少關愛，每次回家，母親的注意力總是在妹妹身上：你看，妹妹會笑；你看，妹妹長乳牙了；你看，妹妹會爬了；你看……

她很想告訴母親，學校最近又開展了戶外踐行活動，語文老師和體育老師談戀愛了，隔壁桌的男同學欺負她了。

可是，母親不在乎，母親說，你大了，你要學會自己處理；母親說，媽媽累了，不想聽外面發生的事。

她想告訴母親，下周要開家長會，可是看著母親摟著妹妹，在床上睡著的臉，她開不了口，她害怕聽到，沒有時間，沒空的拒絕。

她成為了班上唯一一個沒有家長參加家長會的同學。

母親和妹妹的臉，總是不斷浮現在眼前，擋住了老師寫在黑板上的筆記；母親哄妹妹的聲音，總是不斷迴響在耳邊，蓋過了老師在講台上的解說。

媽媽，媽媽，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嗎？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拿著期末的試卷，那紅通通的數字，告訴她，她成為了班級倒數第一。

她拿著試卷給母親簽字，母親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狠狠的甩了她兩巴掌，撕碎了試卷。

碎成小片的試卷，砸在了她的臉上，她覺得她的心，被這些碎片划出了一些小細紋，一點點刺癢，一點點麻木。

2

轉眼到了高中，她已經甩不掉倒數的帽子，在三流的高中，混著日子。

妹妹已經要上幼兒園，母親給妹妹找了最好的私立幼兒園，還有各種昂貴的早教班，親子班，每天忙的不亦樂乎。

媽媽有多久沒有打電話給她了？她看著眼前遞給她情書的男孩，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男孩羞澀的臉，雙手還拿著情書，遞在她面前，應該還是害怕她的拒絕，他局促不安的低著頭。

她笑了下，接過他的情書，謝謝他的喜歡，可是她只能和他做哥們。

她毫不做作的性格，很快和他的朋友們打成了一片。她想，她有朋友陪伴，媽媽就陪妹妹吧。

高中的生活，功課永遠是第一任務，她成績不好，又和男生玩在一起，很快校園裡傳滿了流言蜚語。

漸漸的她被孤立了，那些曾經玩的要好的同學，也開始躲避她。她想，沒關係，反正，他們都不是媽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些添油加醋，莫須有的事情傳到了媽媽的耳朵里。母親扔出了她的衣服，讓她滾，家裡不要一個婊子。

她麻木的拿著行李，找個地方過了一夜，第二天，她拖著行李，不知道該走去哪裡，最後還是妹妹的爸爸把她找回了家。

事情看著翻篇了，誰都沒有再提她被趕出家的事情，她在心裡找個地方，鎖住了這次的悲傷，她想，鎖住了，就不會再想起，她想，她不難過。

她只是，有點累了。什麼時候可以長大？她一直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

3

高考了，她的成績，考不上什麼好的大學，她選擇了讀衛校，可以早點出來工作。

衛校報到的那天，和妹妹小學報到同一天。她拿著錄取通知書，和生活費的卡，自己坐車去了學校。

衛校的生活很單一，上課，實踐。離家有些遠，她已不再經常回去，空閑的時候，她又報讀了一些課程。

沒有了期待，她的情緒開始平靜起來，在學校的各科成績都在第一，校長的妻子在市裡第一人民醫院做主任，便舉薦了她到醫院實習。

她出色的專業技能，熱情的服務態度，形象氣質俱佳，很快就得到了同事和領導的認可，沒有任何困難就轉正了。

接到轉正通知的那天，她打電話告訴了母親，接電話的時候母親心情特別好，告訴她周末回家，她要請親戚吃飯。

宴客那天，她打扮的很漂亮，她想，她終於有一件事情，值得媽媽驕傲的了。

母親帶著妹妹來的很早，妹妹像個小淑女一樣，乖巧可愛。穿著定製的禮服，梳著精緻的髮型，客人見面就稱讚，妹妹禮貌得體的打著招呼。

很多人，她都不認識，真是離家太久了，以後她要經常回來。

開席沒多久，她終於知道母親那天接電話會這麼開心。妹妹在全國英語比賽中，得了第一名，還被評為十佳少年。這是她從來沒有得過的榮譽。

看著母親得意的笑容，她有些發獃。母親看到她的閃神，想起來還有她轉正的事情。客人的讚美開始向母親湧來，兩個女兒都這麼優秀。

妹妹拉拉她的手，說，姐姐，我很想你，你以後經常回來玩，好嗎？

她握著小人兒的手，鼻頭有些酸，點點頭說，好的，姐姐有空就回來。

4

時光在忙碌的工作中總是過的很快，她工作五年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男友是醫院的醫生，雖然家庭條件很一般，但是，兩人有著共同的事業，互相理解，決定攜手度過這一身。

妹妹已經在全國重點大學讀大三，功課依舊優異，母親讓她專心考研。

回家告訴母親自己要結婚的消息，母親仔細盤問男友家境和彩禮後，並未有反對，只是說了一句，醫生和護士，婚後你們會很幸苦，都沒時間照顧家庭。

她沒有做聲，其實對於家庭的定義，她也不是很理解。

婚禮當天，她是被繼父送到了男友的手中，繼父對男友說，雖然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是這麼多年，我總是當她是我的女兒，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

母親在台上，眼眶微紅，抱著她的雙臂有些用力，告訴她以後她有了自己的家，別忘記回父母家看看。

那一刻，她的眼淚劃入了母親的髮絲。

婚宴進行到一半，突然聽到妹妹歇斯底里的吼叫，表示自己受夠了母親的管控，自己不是母親炫耀的工具，母親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了過去。

她還沒有來得及去緩和她們的矛盾，就見妹妹抓緊心臟，倒在了地上。

送到醫院後，妹妹已經陷入昏迷，心臟醫生告訴母親，妹妹有先天性心臟病，已出現心臟衰竭現象，長時間過度勞累，精神緊張，受到刺激後才會昏迷。

母親不可置信的呆立在病房外，喃喃之語不可能，她想上去安慰母親，卻被一把推開。平日保養得宜的母親，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5

妹妹的病情惡化的很快，許是平時太壓抑自己，求生慾望並不強烈。

趁著母親出去買東西，妹妹偷偷跟她說，姐姐，我太累了，我不想再這樣活著，這輩子難道就只是做一個優秀的女兒嗎？人為什麼而活著？

她流著眼淚，告訴妹妹，人生還很長，有一天，總會遇到她喜歡的事情，喜歡的人。這麼早就放棄，太可惜了。

妹妹搖搖頭，告訴她，太晚了，太晚了，實在是太辛苦了，想這樣永久的休息下去，唯一愧疚的是對姐姐，這麼多年，都沒有讓母親好好關注過。

等我死後，媽媽就能還給你了，姐姐，你就可以回家了。

母親在門口，偷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憤怒的衝進病房，對著她大罵，都是因為她，妹妹才沒有了求生的慾望。

妹妹虛弱的向母親解釋著，卻沒有被理會，在母親的指責聲中，妹妹再次陷入了昏迷。

她知道，母親只是沒有辦法接受事實的真相，遷怒了自己，她不怪這個可憐的老人。

母親情緒穩定後，沒有再責罵她，也沒有和她說話，只是望著昏迷的妹妹，時不時的發獃。

妹妹在等待和她匹配的心臟做手術，可是等到一個合適的心臟實在太難了，在她前面有跟多排隊等待換心的病人。

等待的每一秒彷彿都是煎熬，母親決定去香火最旺的寺廟燒香，希望老天能可憐妹妹，早日等到她的心臟。

醫院缺不了人照顧，繼父留下來照顧妹妹，她陪母親去寺廟。

6

母親虔誠的跪拜在佛祖面前，願意用自己的陽壽換妹妹的健康。

她跪在邊上，默默祈求佛祖，請佛祖完成母親的心愿，她願意用自己的陽壽，來替代母親的發願。

寺廟的鐘聲陣陣響起，遠處僧人誦讀著《金剛經》：凡有所相，皆屬虛妄，一切如夢如幻，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回程的時候天色已晚，她讓母親在車上睡一會，她開著車子，想起妹妹出生前，母親和自己的點點滴滴。

記憶有些模糊，對面卡車的燈光照射在她眼睛上，她腦中飄過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她，微微笑的輕哄著她；母親吻著她的額頭，叫她小寶貝。

母親一覺醒來的時候，醫生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妹妹等來了適合的心臟，正在做手術。

佛主保佑，母親不停的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念著阿彌陀佛，感謝佛祖。

繼父和女婿默不作聲的坐在長椅上，雙手緊握，兩個男人不停的流眼淚。

手術中的燈光終於熄滅，妹妹被推了出來，母親激動的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醫生走出手術室，深深的向女婿和繼父鞠了一躬，感謝他們的捐獻。

母親這才發現她不在，尖聲質問著他們，捐獻什麼？！

女婿跪在了母親面前，遞上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兩行字：

媽媽，下輩子，能不能多愛我一點？

媽媽，我愛你。

窗外下起了雷陣雨，雨點瘋狂的拍打在玻璃上，伴隨著母親的痛哭聲，久久不停息。

7

大卡車司機疲勞駕駛，情急之下她選擇了避開母親的座位，自己卻受到了重創。

作為醫護人員，她很早就簽訂過《器官捐獻自願書》，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她想的卻是，終於有機會可以救妹妹了。

老天彷彿聽到了她的心愿，她的心臟，和妹妹完美匹配。

妹妹一天天的開始健康，母親卻越來越沉默。

妹妹知道母親是在想念姐姐，姐姐很早就開始在外生活，母親錯過了姐姐的成長期，和姐姐的感情總是不熱絡。

母親是一個驕傲而又武斷的女人，她不習慣也不喜歡向任何人低頭。

之後，母親把所有的關注都壓在了妹妹的身上，緊緊抓著，不再讓她離開自己的掌心，只是每年姐姐的生日，母親都會在家煮一碗麵條吃。

姐姐結婚，母親是很高興的，在家挑選著婚宴當天要穿的衣服，想著婚宴那天該說什麼話，只是最後，母親還是沒有說出那句：媽媽愛你。

妹妹不想要姐姐失望，勸母親表達自己的心意，卻和母親發生了爭執，昏倒在了婚宴。

生病的日子，妹妹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沒有自己，姐姐是不是不會這麼可憐。

這人生幾十年，妹妹覺得自己很累，每天都是在讀書，在被炫耀，她不想再過這樣的人生。她想：姐姐，媽媽我就還給你了，人生還很長，希望你能幸福。

可是姐姐終究還是因為她死了。摸著胸口跳動的心臟，妹妹不想再辜負姐姐的心意。

8

一年後，妹妹帶著母親去寺廟還願，感謝佛祖讓自己重生，請求佛祖，讓姐姐投胎到好人家，下輩子，有機會，她來做姐姐。

母親跪拜在佛祖面前，低聲哭泣，寺廟的香火繚繞，一隻紅嘴相思鳥飛落香案上，盯著母親，久久不飛走。

僧人提醒母親，相思鳥通人性，許是故人有牽掛，回來看她是否安好。

母親伸出右手，相思鳥飛到她手心，蹲坐在裡面不再動。

妹妹突然明白了小鳥的心事，拿起紙巾擦乾淨了母親的眼淚，對小鳥說，以後，她會珍惜和母親相處的日子，照顧好母親。

母親的手指輕輕摸過小鳥的羽毛，小鳥享受低的微微眯著眼睛。許久之後，母親對它說，走吧，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生活下去，媽媽愛你，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大女兒。

小鳥起身拍拍翅膀，繞著母親飛了三圈之後飛出了大廳。

妹妹也帶著母親離開了寺廟，只留僧人的誦讀聲聲：凡有所相，皆屬虛妄，一切如夢如幻，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END·

-作者-

不會雞湯，只寫故事的大齡少女。我的文字，他和她的故事，你和我的相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