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神一樣創造，像奴隸一樣工作

最新 07-07

我想跟你做朋友

怪獸說：

前兩天helen在我們「拯救執行力」的小群里拷問大家——你們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我想到了王興在飯否上引過的一句話：

create like a god，command like a king，work like a slave

有幸，最近又見到了一位這樣理想中的人。

▽▽▽

上周六，我在讀庫辦公室見到了老歐。歐尼可夫是他的姓，簡稱「老歐」（版權歸咱六哥所有）。

老歐是誰？首先是個來自東歐的帥老頭，有照片為證。

當然，原本這個姓名和這個人很可能會永遠停留在一個我們觸及不到也語言不通的角落裡。多虧了今年博洛尼亞頒發的安徒生獎，讓歐尼可夫變成了世界範圍內特別是童書界的名人，讓我們得以有機會窺見天才插畫師人生的幾個瞬間。

不過，在我們見面交談的幾個小時裡面，沒有一個字是跟大獎和榮譽有關的，讓他手舞足蹈的從來不是別人的恩賜和評判。我們磕磕絆絆用英語聊了不少東西，總結起來不過是一個詞——create，這個詞甚至可以用來概括他的人生。

to create（準備）

be creating（過程）

the creation（結果）

他給《熊夢蝶》簽名的時候，我見縫插針地問：

「除了畫畫，你有沒有其他什麼愛好？」

他回答我：

「哪有時間，我的生活里容不下其他啦。」然後翻開手機給我看他的小窩——一張深灰色的單人沙發。

「這就是我晚上睡覺的地方。每天都要畫到很晚，怕打擾妻子，就睡在沙發上了。不過，這裡倒是很舒服。」

半路出家，人人皆為我師

打開維基搜索，會發現老歐畢業於「莫斯科化工大學」，他在那裡完成6年的學業之後，又做了三年的工程師，最後被工廠老闆——他的父親給炒了魷魚。所幸，一家名叫Soyuzmultfilm 的動畫公司收留了他，由此踏上了藝術之路。

傳奇大家總愛聽，但傳奇背後咬著牙的不肯放鬆以及隨時向任何人學習的謙遜卻少有人模仿。他在一次訪談中說，「走上藝術之路，部分是基因決定的」。他的母親是一位極有藝術天賦的地毯設計師，自然而然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位藝術老師，藝術學習打娘胎里開始。他根本不是故意要走hard模式的「野路子」，而是高中畢業之後心心念念想考一所美術學院，最後落榜而歸，按照父親的意思進入化工學院。進了化工學院，他的專業成績幾乎倒數，但畫筆卻從沒放下過。後來進入動畫公司工作，他悄悄拜了好多師父。在動畫公司的前三年，他一直是助理的角色，主要任務是畫故事板，很枯燥很繁瑣，但可以一直畫畫。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呢？

那天，他還給我們看了一個名叫Kirill的插畫師的作品。他根本沒見過這個插畫師，但稱呼他為teacher。這位teacher要比他年輕不少，經常用一支鉛筆畫齣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這讓我想到《花園小象波米諾》作者Benjamin來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一個人需要多少土地》，連聲說trop fort（太厲害了），要知道，土地的插畫師是小他將近十屆的同門師弟。好的插畫師永遠都在尋找老師，即使他已將近耄耋之年。

（kirill和他單靠鉛筆完成的作品）

（採用雙色套印的《一個人需要多少土地》，讀小庫出品）

藝術創作最重要的是「邏輯」

有點讓我意外的是，歐尼可夫在訪談和之後的閑聊裡面，反反覆復提到的一個詞是logic。但知道他大學接受的是純粹的理工科教育之後，就一下子明白了，他畫畫就像是在做化學實驗，一直在用工程師的思維創作。優秀的人都是這樣，雌雄同體、文理兼通，他們的世界不會割裂。

比如，他曾經看過一部小說的插圖，裡面有個場景是母親將兒子投進大海。當時的版本里，可憐的孩子穿著乾淨整齊的棉服，胖胖嘟嘟，但老歐覺得不應該這樣畫，這孩子受到的虐待必然不會是從推進大海那刻開始的，所以如果他來，這孩子應該衣衫襤褸，骨瘦如柴才對。

比如，他認為小紅帽是個非常恐怖的故事，對兒童來說並不友好，很可能是以前大人擔心孩子私自跑進森林而編出來的。同時，他也覺得大灰狼應該畫得像外婆一樣老，皮包骨頭，只有這樣，小紅帽才有可能被蒙蔽，要不然這個小孩就是個小傻瓜了。並且，這隻狼在囫圇吞棗吃掉外婆之後肯定會消化不良，它太老了，消化功能也要退化。那肚子疼的老狼又是怎麼有胃口吃掉小紅帽的呢？這個問題也值得思考。

他非常擅長把看似毫不相關的元素有機地糅合在一起，經常能創造出人意料的效果。

《熊夢蝶·蝶夢熊》這本書里的熊，胖胖的身子里塞滿了慵懶和閑適，老歐的靈感來自舊時代俄國貴族們又白又胖的老婆，她們整天無所事事，就躺在卧榻上發獃，正好符合這本書裡面所描繪的熊。只是老歐最後還強調了一句，熊這種動物聰明得很，它懶洋洋的外表常常會把人蒙蔽。

（《熊夢蝶·蝶夢熊》的封面，讀小庫出品）

老歐特別腳踏實地，勤勤懇懇地做了十幾部動畫和近百本童書，但同時，他也熱愛一切能飛的東西——飛機，熱氣球還有天馬行空的想像。所以，那天除了logic之外，他說的第二多的詞是fantasy。翻譯李然老師襯衫的口袋上有個黑色的米老鼠頭，他就想著如果兩隻耳朵向下的話，這隻米老鼠會變成什麼了。聽完他這個問題，我立刻想到另一位我非常喜歡的法國插畫家Gille Bachelet也曾思考過同樣的問題，他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請他在書上給我女兒簽名，他一聽我說了女兒兩個字，猛抬起頭瞪大眼睛看我：

「女兒？」（意思大概是你都有女兒啦）

我哈哈大笑，有點得意：

「嗯，我知道我看起來很年輕，不過，我已經三十一歲啦，哈哈哈啊。」

他裝作沒有聽清楚，狡黠地又補了一句，

「啊？什麼？你女兒已經三十一歲啦？」

估計，他腦子裡已經編織出一個女兒跟媽一般大的詭異故事了……

他的身體里永遠住著一個男孩

在跟老歐交流的過程中，我常常想到Bob Dylan的一首歌——《Forever young》。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一流的童書作者往往看上去都要比實際年齡要年輕。所以，永葆年輕的辦法就是做童書啊~ 看我，一個當媽好幾年的人，現在出去還經常有人以為是個大學生呢（這當然更可能是因為背了個綠色的雙肩包，咳咳）

上次波米諾爸爸Benjamin過來，負責拍攝視頻的老師跟他的同事好心捎了我們一程，車上不停地猜測benjamin有沒有過30，都打起賭來。實際的情況是，Benjamin已經42歲了。老歐也是，今年65了，一雙眼睛總在發光，笑起來像個小男孩。

他說自己好像從來沒忘掉那個曾經住在身體里的16歲男孩，還拿出手機給我看幾天前妻子為他送行哄他開心的一件禮物——飛機模型，「 cool and expensive」，這件禮物讓他特別得意。他的畫里經常出現飛行員和飛機，facebook的封面圖就是飛機和飛行員，還畫過火星上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