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洋：奶奶，我還能

作者簡介:徐新洋，腦癱殘疾人。多年卧床習作。中國殘疾人作家協會會員。在《長江文藝》《四川文學》《江河文學》《微型小說選刊》《微型小說月報》《短篇小說》《金山》《羊城晚報》《中華日報》《國際日報》《銅草花》《五彩石》《散花州》等國內外報刊發表作品700餘篇。

奶奶，我還能

文/徐新洋

那年，村裡的同學去參加賽跑，我捶著病腿垂淚。奶奶對我說：「腿不方便不要緊，你還能讀書，以後可以當老師呢！」我轉憂為喜。生活難自理，不能上中學，奶奶對我說：「這沒關係，你還能在家裡學習，長大了可以當老師。」我在家裡啃著課本，也有滋有味。連站立都困難，我當老師的願望破滅了，奶奶說：「不能當老師不要緊，還能寫字當作家。」她把聽說的保爾的故事講給我聽，我的眼前雲消霧散。

病殘之身每況愈下，從拄著拐杖能到村口走動，到扶著牆壁挪到門口都困難了，四肢還在不斷地萎縮。但奶奶總是對我說：「你還能聽，還能看，還能寫……」

那年，再次接到退稿，加上摔了一跤……躺在床上，我心灰意冷，不吃不喝。連蚊蠅趴到潰爛的雙腳上，我也懶得動一動。

早晨她給我做了一碗雞蛋面，我瘋了一般推開，大吼大叫：「還吃它幹啥！我啥也不能了！」她端著麵條，揩著眼睛，一步一回頭退出房間。

被我吼出門，直到中午都沒有看見她。鄰家三奶進來跟我說：「你怎麼你奶奶了？她一個人躲在牆角哭，嘴裡念叨著，這可咋辦這可咋辦？」

傍晚，一個朋友來我家，跟我談《紅樓夢》。我說，我沒看過。他嘆息說：「這可是四大名著之一，你學習寫作，沒看太可惜了！」正好奶奶煮熟了飯叫我們去吃，聽到了這番話。

奶奶大字不識一籮筐，拿來個紙片，讓朋友把「紅樓夢」三個字寫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城裡。我們村到鎮里要走八里山路，鎮上到城裡要坐五十里公交車。三奶說：「新洋，你奶奶為了你，跟你去買書，是希望你還能，你可不能認為自己不能幹啥了啊！」

我眼前浮現起腳步蹣跚的奶奶，心裡一股熱流翻湧，下決心要振作起來了……

直到下午四點多鐘，她才踉踉蹌蹌走進屋，額頭的白髮，已被汗水沾在一起，她高聲大氣地說：「孩子，看我給你買啥回來了！」

為了證明我能，我扶著床沿爬起來，挪到桌邊，抱起噴著油墨香的書說：「有這樣好的書看，我一定能成為作家。」奶奶頓時臉燦如菊：「你相信自己還能，你就一定還能！」

開始，我只為了哄奶奶高興，做個「還能」的樣子。慢慢地，我真的能寫文章了，也陸續發表了。在我們這一帶，現在，很多人已經稱我「作家」了。可是，奶奶卻不在了。

如今，我最大的夢想是出一本書。我想把書捎給奶奶，告訴她，不能走不能跑，但我還能看還能寫，還能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責任編輯：星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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