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誌異故事：燭帳招魂

原文：燭帳招魂 文/尹學文

大唐韋氏「九大公房」房房都是名門望族，其中京兆韋氏一房最為顯赫。京兆韋氏最為有名的當屬韋偃和韋應物這堂兄弟兩個。韋應物是歷史上眾所周知的大詩人，而韋應物的堂兄韋偃，雖然沒有韋應物名氣大，但也是才華橫溢，書畫雙絕，尤其擅長畫鞍馬。

韋偃貌比潘安，風流倜儻，曾經在洛陽平康里認識了一名色藝雙絕的紅塵女子秋娘。秋娘生的如花似玉，善解花語，尤其精通詩詞音律，每每和韋偃歌唱互答，總能讓韋偃心動神搖。

韋偃曾經讓秋娘抄寫一部杜甫的詩集，原本上錯誤很多，但秋娘在抄錄時卻都逐一改正過來了，文理十分通順，這份才華讓韋偃甚為驚奇。

天妒紅顏，秋娘二十一歲的時候就不幸病逝了。韋偃非常的悲痛，對她十分的思念。憂思成疾，沒過幾年，韋偃由於思念秋娘，身體都消瘦了很多，經常扔下要做的事就去睡覺，希望能夢中和秋娘相會。

有一天，韋偃在家裡聽僕人談論世間的奇人異事。僕人聽說嵩山有位隱者，精研道術，有溝通陰陽的能力。這位隱者名叫任我行，尤其擅長為死者招魂。韋偃聽了這件事，非常的興奮，不過一切的讓人將任道長請到了家中為秋娘招魂。

任道長身輕體健，鶴髮童顏，穿著飄逸的白色道袍，一副仙風道骨，很有本事的樣子。韋偃聽從了任道長的建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然後開始修行吃素。等到吉日來臨，任道長和韋偃焚香沐浴，然後在一個大房間裡面開壇。任道長讓韋偃在屋子中間過上一副帷帳，然後點起三柱清香。快要開始做法的時候，任道長又讓韋偃準備一件秋娘生前穿過的衣裙，準備為秋娘招魂。

秋娘為人簡樸，平時就沒有多餘的奢華衣物，生前將自己穿過的衣服大多也都送了人。韋偃翻箱倒櫃才找出一件秋娘穿過的金縷衣。這件金縷衣是當年韋偃送給秋娘的一件衣物，是秋娘最喜歡的一件。秋娘經常穿著這套金縷衣為韋偃載歌載舞，每每如此都能讓韋偃心曠神怡。

這天晚上，月明星稀，烏鳥暗啼。

任道長讓韋氏斷絕一切的私心雜念，靜待秋娘鬼魂的出現，並告誡說等到秋娘出現的時候，不能哭泣，更不能和秋娘的鬼魂親近。

任道長在正堂香前點燃了一支蠟燭說，「蠟燒到一寸時，秋娘的鬼魂就該走了，到時候千萬不能挽留。」

韋偃凝神屏氣，牢記著任道長的告誡。

任道長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手裡舉著那件裙子朝著帳子招魂，一邊手舞足蹈這，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魂兮歸來! 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兮? 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兮。」反覆了幾次後，韋偃忽然聽見秋娘悲嘆的聲音，緊接著就見秋娘從帳中露出了一點身子，含淚凝視，似怨似悲，好像悲傷得不能自持的樣子。

韋偃頓時又驚又悲的哭泣起來，任道長立刻提醒說，「你千萬不要驚動她，不然她立刻就會回去了！」韋氏只好強忍哭泣向秋娘拜禮。韋偃淚眼婆娑的看著秋娘的模樣，和活著的時候完全相同。韋偃和她說話，她只是悲傷的點了點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沒過多長時間，蠟燭快要燃盡，秋娘的歸期就要到了。韋偃情不自禁的撲上前去，想要挽留下秋娘，可是秋娘突然就消失了。

韋偃捧著帳幕痛哭起來，哭昏過去又蘇醒過來。

任道長對韋偃說道：「我不是那種騙人錢財的江湖術士，如今只是被你的真情所感動，所以才來幫你一把。其實男女之情就像水上的波浪，樹上的鮮花，看似光鮮亮麗，不過轉眼就會消失，你不必這樣掛在心上。」

韋偃想好好酬謝任道長，任道長不受，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後來，韋偃曾為這事寫了一首詩：

惆悵金泥簇蝶裙，春來猶見伴行雲。

不教布施剛留得，渾似初逢李少君。

韋偃寫了許多的悼念秋娘詩，這裡不一一記載了。後來韋偃一直都鬱鬱寡歡，憂思成疾，第二年就病逝了。

【原文】京兆韋氏子，舉進士，門閱甚盛。嘗納妓於洛，顏色明秀，尤善音律。韋曾令寫杜工部詩，得本甚舛，妓隨筆改正，文理曉然。是以韋頗惑之。年二十一而卒，韋悼痛之，甚為羸瘠。棄事而寐，意其夢見。一日，家僮有言嵩山任處士者，得返魂之術。韋召而求其術，任命擇日齋戒，除一室，舒幃於室，焚香。仍須一經身衣以導其魂，韋搜衣笥，盡施僧矣。惟餘一金縷裙，任曰：「事濟矣。」是夕，絕人屏事，且以暱近悲泣為誡。燃蠟炬於香前，曰：「覩燭燃寸，即復去矣。」韋潔服斂息，一稟其誨。是夜，萬籟俱止，河漢澄明。任忽長嘆，持裙面幃而招。如是者三，忽聞吁嘆之聲。俄頃，蚑幃微出，斜睇而立，幽芳怨態，若不自勝。韋驚起泣，任曰：「無庸恐迫，以致倏回。」生忍淚揖之，無異平生。或與之言，頷首而已。逾刻，燭盡及期。欻欲逼之，紛然而滅。生乃捧幃長慟，既絕而蘇。任生曰：「某非獵食者，哀君情切，故來奉救。漚沫槿艷，不必置懷。」韋欲酬之，不顧而別。韋嘗賦詩曰：「惆悵金泥簇蝶裙，春來猶見伴行雲。不教布施剛留得，渾似初逢李少君。」悼亡甚多，不備錄。韋自此鬱郁不懌，逾年而歿。（出《唐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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