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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有多遠之三十二——生死神葯

生死葯神的故事,隨著徐崢的精彩演出,已是在帝國風起雲湧,以影評接近滿分的成績,在現今各大影院荼蘼花開。樸素無華的影片,充滿眼淚憂傷以及人性的閃光,畫面感與「囧途系列」、《一路向西》等截然不同,沉重陰鬱從片頭染到了片尾,誘惑座無虛席的影院里男女老幼淚水滂沱。是什麼力量,能在短短的兩小時里,改變了繁華都市裡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是生的希望,還有死的震撼,最後改變了影片內外的一切?

瘋狂斂財之後,程勇終於懼怕了法律的閘刀,在張長林的威逼利誘之下,決定將神葯的渠道轉給了真正的藥販子,他以為金盆洗手就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西裝革履香車寶馬的包裝下,世界從此遠離疾病苦痛以及提心弔膽。只是因為神葯的斷供,許許多多的老呂死了,那一副副口罩包裹的灰敗臉龐上,黑眼圈襯托的眸光如揮之不去的噩夢,深深地煎熬著程勇的內心,在道德與法律的雙重譴責中,一個其實並不知道上帝為何的市井小民,最終決定成為上帝在人世的使徒,不計金錢的回報,無視世俗的律法,只是想要拯救更多的人。

前小舅子對程勇的厭惡,來自於姐姐與姐夫的紛爭以及那甩向女人的手,他在警局裡咆哮,試徒用拳打腳踢給這個人憎鬼厭的小人物以深刻的教訓,但這一切也無法改變印度神油王子的佝僂猥瑣。當他行使法律賦予的暴力手段,將一個個懷揣救命神葯的白血病患者緝拿歸案時,他卻無法直面滿屋子的沉默以及老太的平靜但充滿力量的訴求,在命運交匯的節點上,生死比一切道德法律更震撼人心,沒有誰能輕易剝奪任何生命渴望延續的權力,即便以世界上最理智的萬千理由也不行。

張長林本是位假借院士的名頭行真正販賣假藥的敗壞分子,用阿司匹林加澱粉合成的黃色藥丸,在他為首的販假集團的哄騙引誘之下,無數貧窮的白血病患者在求生的本能指引下,將最後一枚硬幣都投入了張長林們的錢箱之中。這麼一位視金錢為上帝的撒旦,終究逃不過正義的追捕,他雖索去了程勇30萬的封口費,卻在最後一刻被程勇拯救生命的勇氣打動。這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誰也救不了那麼多人,救五百一千的,這也算積德行善了吧。再渺小卑微的人渣,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在直面生死的那刻,螻蟻也可以高尚偉大一秒。

從逃離家人開始,黃毛就已將自己看成了死人,一貧如洗的小青年,滿頭黃色捲髮下,三角的眼裂里映射著冷漠的凶光,嘴角微微上斜,玩世不恭而似笑非笑,被生宰場的鮮血映襯得淋漓盡致。他不是不想回家,只是疾病與貧窮的雙重摧殘下,家園已是愈來愈遠,他在寂寞的大城裡不甘地蟄伏,靜靜等待著命運的宣判。他原本是恨程勇的,他恨這位給了他希望的火苗又將之掐滅的中年男人,但現在他改變了想法,他願意為奮不顧身地拯救世人的中年男人理髮革新,甚至義無反顧地逃亡,直到赴死。

做為白血病患者的一員,神父站在神殿的講台上,脊樑微僂,儀態莊嚴,面對台下一眾同是罹患白血病的信徒,他從容自若,溫暖柔和的言語如春風拂過那一張張絕望的臉,誰能想到,在他黑色披風的內里,同樣深藏著一顆痛苦脆弱的心。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祖又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上帝估計也是這麼認為吧。為了上帝的子民,謹小慎微的使徒決定鋌而走險,他相信上帝會明白,拯救信徒的生命比只會磨嘴皮子的佈道,更能接近耶和華的十字架。

某世界知名的藥廠因生產正版神葯並以普通大眾無法承受的高昂價格售賣而被千夫所指的形象出場,它堅持著業界的準則,收穫理所應當的金錢獎賞,即便被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也要將違規販售盜版葯神的梁山賊盜繩之以法。法律契約的精神,是文明社會的基石,一切以道德的名義試圖毀滅這個基石的行為,都將動搖世人賴以生存的清規戒律。如果注視個體的消亡而無動於衷,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冷漠些許也是無妨,如果高昂的回報,可以激發新葯的發明創新,暫時的代價也是無奈罷。畢竟良知尚未泯滅,抗爭終得回報,神葯而今已不再高不可攀。

其實,影片里有個角色是從來都沒改變的,就是身著白衣的天使們,他們在這出葯與病的戲劇里,不過僅僅獲得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場景,而且永遠都是語言波瀾不驚情緒古井無波的酷斃樣,彷彿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一般。也許,徐崢只是忘了,在疾病的隱喻中,醫者才是上帝的使徒,一切脫離醫者而談論生老病死的爭辯,都是偽命題。作為該葯的慈善醫生,英雄、謊言和跨國背葯生意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賜予了簽字的權利,慈善讓很多患者從我筆下獲得了生死攸關的利益。對於任何懷有職業操守的醫者來說,不變才是難能可貴的永恆。在生死面前,無論貧富賤貴,都能一視同仁,無論危重緩急,都能從容自若。

從影院出來,我直奔手術室,一切在瞬間如夢似幻,我不知道徐崢是我,還是我是徐崢。我腦海里反覆翻轉著神父的口頭禪:May god bless you,祈禱著佛祖神明與耶和華,能賜予我和我的患者幸運。老伯腹肚高隆神情迷離,躺在車床之上,被年青的小夥子們前呼後擁地搶入了手術室。沒有人能確切地猜到,隔了寸許厚的脂肪肌肉腱膜之下,腹膜形成的密閉腔隙里,生死以怎麼樣的姿勢糾纏不清。我不是葯神,也不是神醫,無法確定刀光過處,上帝與死神孰強孰弱,但在這一刻,生死確確實實就在我的掌握之中。算命先生說,一切都有定數,任何試圖改變命數的行為,都將被天機嚴罰。電光火石之間,誰還能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影院裡帶來的沉重,在洗手穿衣的空檔,已是隨了消毒液滾到珠江里去。讓生死在這暗夜的上下場分界,於無影燈下來一次徹徹底底地決鬥吧,我需要的只是凝神靜氣無悲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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