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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書與讀書

擁書與讀書

擁書與讀書

寂寞文章事,坐閑齋、書擁萬卷,視如拱璧。書是經年隨意買,口誦心儀無幾。只一過、封函而立。少壯求知書恨少,顧而今難再從頭理。空辜負,少年志。 書曰:「夫子言差矣。古聖賢、韋編三絕,世傳《周易》。後世藏書如藏寶,不惜搜珍覓佚。只屋內、屋金顏玉。萬卷詩書誰通讀?取半篇《論語》安社稷。」聞書道,我無語。—— 《賀新郎·與書對語》

這首詞是辛卯年歲尾寫的,寫詞的時候心情十分糾結,與其說是與書對語,毋寧說是與心對語。書是我心中的至愛,在最艱苦的年代(包括三年災荒和十年「文革」的後期),只要手頭稍有盈餘,便想去書店買書。現已年逾八旬,仍年均購書三十餘冊照買不誤。數十年下來,積書逾萬,也算小有規模了。我的購書,貴在實用,無孤本、善本珍藏,所以不敢說是「藏書」。新書買來,一般我都瀏覽一遍,大體弄清書內的內容,急需的擺在案頭,不急需的放進書櫃,至於何時取出再讀,那就全靠書與我的緣分和我對書的需要了。

我的書大致分為五類:第一類是與我的專業相關的書,這裡面包括中外戲劇名著,像中國的《六十種曲》、《曲海總目》、《元雜劇》(正續編)、《明代孤本傳奇》;外國的有《莎士比亞全集》、《莫里哀全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等。這些書都是很佔地方而又不能不備的。二是我所愛好的書,我於戲劇專業之餘,最愛好的是詩詞,這類書的數量也不少,像《全唐詩》、《全宋詞》、《全金元詞》、《全清詞》以及歷代詩話、詞話,歷代(包括五四以來的新詩)名家詩選等。以上兩類算是「親書」(自造詞),置於離書桌較近的書櫥,以便隨手翻檢。第三類是工具書,包括各類辭典和類書。像《辭源》、《辭海》、《康熙字典》、《中華大字典》以及各類古籍鑒賞辭典、名書名畫(包括《三希堂法帖》和《世界美術名作鑒賞辭典》)等;類書如《太平廣記》、《清稗類鈔》、《歷代筆記小說》、《涵芬樓古今文鈔》等。都是售價不菲、讓朋友看了點頭艷羨的書。這類書除一部商務印書館出版(附四角號碼索引)的《辭源》置於案頭外,其餘大部置於書櫃,只在考訂某一有爭議詞語時互參使用。

第四類是經典,所謂經史子集。史類如《二十四史》、《資治通鑒》、《紀事本末》、《清史稿》等,經類如「四書五經」、諸子百家集成等。這類書使用率並不太高,但不能不備。冊數多,品類繁,所佔櫃櫥可想而知。第五類是中外文學名著,這也是我存書最大的一塊,也是最不常用的一塊。儘管有些書名氣很大,時有名家推薦,我不知別人,在這類書中,我除了對《紅樓夢》、《復活》、《簡·愛》等極少數的幾部看過多次外,其餘大都是硬著頭皮啃一遍,有時甚至是一目十行,便再也沒有重讀的慾望和勇氣了,我把這類書放在最不顯眼的地方,除非某書被媒體熱炒時,翻出來看看外,大都被蛛網塵封完全淡出我的視野了。

近來《中華讀書報》發表了數篇關於藏書和讀書方面的文章,都說藏書愈多,讀書愈少,書滿為患,我深有同感。看來錢鍾書先生的不買書,不藏書,只從圖書館借書,並說「書非借不能讀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的夫人楊絳更具體說:「錢先生有書就趕緊讀,讀了總是做筆記,無數的書在我家流進流出,存留的多是筆記,所以我家沒有大量藏書。」是了,錢先生是中國少有的大學者、思想家、學問家,他的為人之道,為學之道,亟為學界所推崇,但他並不以藏書為癖,他的學問都是從借書中讀來並用筆錄手寫的方法記下來的。這就給我們一種啟示,借書是要還的,必須抓緊讀,這是一;讀後必有心得,單憑腦子記,即便像錢先生那樣博聞強記,日子久了也難免失憶,用卡片記錄下來就萬無一失了。我讀錢先生《談藝錄》(1984年9月補訂本)書中徵引中外名家、古聖先賢名言名句浩若煙海,但所有繁征博引都為了闡明先生自己的發現和發明,全無掉書袋或自作高深的負面效應。他這種做學問的精神,絕非一日之功,必須養成長期讀書的習慣,且讀必窮究、究必有得的堅強毅力才能達到的。寫到這裡使我想起前不久我所經歷的一件事。

我曾給一位年輕的劇友,送過一套《二十四史》(中華書局繁體豎排本),因為她常寫歷史題材,有了這套書,查找史料會非常方便,甚至可以傳世。但令我意外的是,她收到後並沒有很興奮(絕沒有我當初得到這部書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甚至沒有立即拆包,過了很長時間買了書櫃後才拆包上架。後來見面時她對我說:我根本不看書,寫作時遇到什麼問題就上網,只要打開網頁,要什麼有什麼,天地萬物,一查就有,既便捷又省力,書對我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人類已進入信息時代,這是兩代人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的變化,錢鍾書式的做學問的方法已經離我們遠去。但我仍很難想像一手握著滑鼠,兩眼盯著熒屏查找資料與讀書有什麼關係?這種機械式的操作,與其說是閱讀,毋寧說是看字,當你看完所需要的資料,屏幕上漆黑一片,除了你看到的那點信息在腦子裡回蕩片刻以外,什麼都不會存留,這同錢先生從書本上閱讀,邊看邊想,看到有用的東西,就用筆記下來,完全是兩回事。因為電腦也是「腦」,它儲存信息的能力相當強,電腦的儲備抵消了人腦的記憶和思維,常玩兒電腦的人,往往提筆忘字,組詞能力銳減,千萬不要把查電腦當成讀書。

19世紀大思想家叔本華在《讀書與書籍》一文中曾說:「要求讀書的人記住他讀過的一切東西,猶似要求吃東西的人,把他所吃過的東西都保存著一樣……身體只能吸收同性質的東西,同樣的道理,任何讀書人也僅能記住他所感興趣的東西。」這幾句話很辯證,回答了我在本文開頭那首詞中的困惑。書貴精讀,所謂博覽群書也必須在博中取精,才不致生吞活剝,讓自己成為書的奴隸。叔本華還說:「記錄在紙上的思想,不過是像在沙上行走者的足跡而已,我們也許能看到他所走過的路徑,如果我們想要知道他在路上看到了什麼,則必須用我們自己的眼睛。」斯言睿智,發人深省,我們無論是讀什麼樣的書,包括紙頁的、數碼的、經典的、時尚的……以及人生的大書,都必須睜開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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