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條蟲說起
欣德米特《瑪利亞生平》唱片封面
「馬叉蟲」是啥蟲？
「馬叉蟲」其實不是蟲，而是「騷」字。這是我很早時在小學群的創意。因為不太好說有些徐娘徐爺有時很騷，只得委屈求其全，「曲線」一下，也不知道「曲線」是否真能「救國」。
「春蟲蟲」又是啥蟲？
如果你不是下人，而是中人，甚至正在向高人見賢思齊，一定能知道：「春蟲蟲」其實也不是蟲，一定是那「蠢」字，也理應是我在另外哪個群的創意。
是的，「春蟲蟲」不是蟲，而是「蠢」字。這也的確是我在大學群的創意，而且是昨晚上新鮮出爐的。因為我在對話中發現：新才同學對我讚美他的話沒有心知肚明神會，又不敢直接說他偶爾也蠢，就只能說他偶爾「春蟲蟲」了。
專事說文解字的許慎（公元67-148）
我是不敢對新才同學大不敬的。他頭頂的冠冕太多了，但我相信：他未必頂著代表封建綱常的「五常冠」。他四面開會或講學，並戲稱可以「打野」，我也相信：他周遊八方的時候，未必手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笏板。那種冠和笏正是李贄先生深惡痛疾的。
如果非要我敬得很具體而且很得體，我倒是敬新才同學珞珈詩會會長的民間身份，因為那裡有兩個因素讓我垂青：一是「珞珈」，一是「詩」。
至於「會」不會的，我倒不是太重視。詩本身更可能產生在極度的孤寂當中。
再至於「長」不長的，我更不敢太重視。李贄曾與耿定向論戰十多年，耿同志當時的學術聲名遠甚於李贄，並官至戶部尚書，李贄根本不在乎後面這一個因素，他說：「學問豈因大官長乎？學問如因大官長，則孔孟當不敢開口矣。」
我先以為珞珈詩會只是格律詩人之會，因為新才是寫格律詩的，雖然在格律之前也不格律過，寫過所謂的新詩。後來瞥了一眼，才知道那是非常寬容和民主的會，能格律的和不能格律的，都會在一起了。
我不看當代格律詩，我覺得它更像被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況且聽說很多老幹部也蠢蠢欲寫進而寫著。但知道新才也挺身保護那遺產，卻是不能不看的。於是，我只抽空看看新才寫的格律。
不看也罷了，一看還真覺得其中有些頗有看頭。我覺得他比那個江郎才盡的人寫得好多了，至少沒看到其中有那個「屍匕匕」或「屍比」字，通體雅緻，充分體現了「我的國」曾經的文明。時不時的，新才還露出「花叢里的大炮」，很有「直線」救什麼的熱情。
誇他啥好呢？將他比作秦觀，他不太樂意笑納，我懂的：他還有大炮，還真未必就喜歡花叢。聽他的意思，頗有點向我們老鄉蘇軾看齊的雄心，可是，人家老蘇為了吃好葷，還創製了東坡肉，這新才連成形的肉都戒了，僅僅喝肉湯，能完全和蘇軾在各方面比么？
至於那些珞珈詩會詩人所寫的新詩，就沒必要給我瞥了。
據說珞珈詩會出年度詩選的時候，誰在前面，誰在後面，排序的根據竟然是哪個官大哪個當「先人」，這算啥詩會呀？要說官大，在會中，也只能是我們新才會長大呀！結果，新才給排到「中人」那裡去了。
中國有新詩以來，可以瞥乃至可以誦讀的，大抵就是九葉詩派。簡易地講，這一派幾乎就是中國的里爾克派。
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年12月4日-1926年12月29日）
里爾克寫的詩歌就都好么？未必。里爾克寫過2500多首詩歌。對自己的早期作品，他感到很可笑，付之一炬了。對里爾克中後期的作品，我也覺得有一些實在不咋的。然而，里爾克畢竟貢獻了不少好的詩歌，有的詩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無論對德意志人而言，還是對非德意志人而言，只要他還是一個人。
海子在中國大行其道，據說他也特推崇里爾克。我希望出版社再出版里爾克詩選的時候，不妨在腰封上寫上：這是海子托靈推薦的。那樣，最高深又最激情的里爾克在中國就不那麼高深了，儘管依然還是那麼激情。
在另一方面，既使里爾克的詩歌再深刻再著名，也很難像中國格律詩那樣，表達於至簡的五個字或七個字，就像新才寫的那樣：「一聲啼破鳥飛來。」
關於聲音，里爾克在偉大的《杜依諾哀歌》開篇這樣寫道——
「如果我哭喊，各級天使中間有誰
聽得見我？既使其中一位突然將我
擁向心頭；我也會由於她的
更強健的存在而喪亡。因為美無非是
我們恰巧仍能夠忍受的恐怖之開端。」
這有多少個字了？
沒法，格律詩與新詩之間，中國詩和外國詩之間，有的區別與其說是後天的，不如說是先天的。你還能怎樣化繁為簡或化簡為繁？！正像你不能讓女人站著小便又讓男人蹲著小便一樣。
所以，我們彷彿還是追求民主的，其實，我們內心的願望都是獨裁者的願望。新才是唯古今格律為尊的獨裁者。我是唯部分古格律和里爾克為尊的獨裁者。
獨裁者最大的敵人並不是那些追求民主的人，而是另一個獨裁者。
在獨裁者之間論民主，更是龜毛兔角之論。
這不，又拿李贄來擋箭了。
關於民主與獨裁，李贄如是說——「成身之理，其道甚大，建業之由，英雄為本。」百家「各各有一定之學術，各各有必至的事功。」
既然尊里爾克，配樂就配欣德米特為他的詩歌《瑪利亞生平》中的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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