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一首詞婉轉動人，意象疊加，技法巧妙

很多人都喜歡追求有格調的生活，或者華麗的讓人目不暇接，或者簡樸的使人一覽無餘。久而久之，格調就變成了一種標籤，好不容易爭取到世界對你的認同，這種格調也就逐漸固化。當你嘗試轉換一種風格時，卻被認為是一種叛逆。

很少有人能始終如一地保持一種狀態和風格去生活，當你厭倦了當前的衣食住行，甚至討厭所有的耳聞目睹，卻很難擺脫束縛自己的藩籬，於是只好忍氣吞聲，或者強顏歡笑。突破重圍是一種勇氣，選擇堅守也值得尊重。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一首詞婉轉動人，就表達了相似的一種無奈。

於中好 清代：納蘭性德

雁帖寒雲次第飛，向南猶自怨歸遲。誰能瘦馬關山道，又到西風撲鬢時。

人杳杳，思依依，更無芳樹有烏啼。憑將掃黛窗前月，持向今宵照別離。

譯文：

大雁貼著深秋的寒雲依次南飛，還抱怨太遲了，惟恐落後。自己卻有家難回，猶自騎著瘦馬，任西風撲面而來，年復一年地迤邐在古道之上。

離人歸期杳杳，佳人愁思依依，無心尋芳弄草。窗外月落烏啼，我卻獨守深閨。無聊時閑拂映窗明月，忽然想起，這月光也正落在離人身上。

詞的上片意象疊加，敘述了三層意思，首先是寒雲秋深，北雁南飛，猶怨歸遲；其次雁去自由，人困藩籬，有家難回；最後再遞進一層，瘦馬關山，西風撲鬢，人歸無期。

大雁能夠自由南飛，還怨恨歸期太遲，邊塞之人卻不能回家，兩相對比，更襯託了詞人心情的複雜。瘦馬關山道，又到西風撲鬢時，詞人採用對比和堆積意象的手法，表達自己的愁悶情緒。

詞的下片抒情，寫出詞人的愁思。先明白地告訴讀者我想家了，「人杳杳，思依依」，意思很清楚；然後通過明月和驚蟬的意象，婉轉地再次告訴讀者，我確實想家，看見這些我都無心做事；最後再暗寫相思，通過家人與自己同望一輪明月，又將思鄉情感推進一步。詞人技法巧妙，層層遞進翻轉，最後以月牽線，相思深處，婉轉動人。

對故鄉的思念、對親人的牽掛，讓納蘭性德身處邊塞心思歸。可是即使是豪門貴族，也不如自由飛行的大雁，一輪明月寄相思，幾聲驚蟬心在顫。這種情感范仲淹懂得，「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這種惆悵王昌齡理解，「四起愁邊聲，南庭時佇立。斷蓬孤自轉，寒雁飛相及。」

其實納蘭性德何嘗不知邊塞生活的艱辛，他的一首出塞詩就寫道，「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滿腹幽情，情深幾許；夕陽斜照，瀟瀟秋雨。

可是他更愛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荒廢自己的詩才。「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暗示出詞人對風雨兼程人生路的深深厭倦；「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痴情的人與愛妻已是生死兩茫茫，陰陽相隔，而他仍割捨不下這份情感，真乃性情中人，讀來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人杳杳，思依依」，一種相思與柔情；「憑將掃黛窗前月，持向今宵照別離」，更是一種堅守和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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