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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盃流行詞 幸災樂禍和無恥之尤

文/克韓

每年世界盃,也是經常爆出流行詞的時候。比如,Tiki-taka這個詞,雖然在2008年瓜迪奧拉執教巴塞羅那後才大行其道,但實際上是在2006年世界盃的西班牙電視台評論時,首次出現的。當然,當時tiki-taka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形容西班牙隊老是傳來傳去的那種感覺。在4年後的南非,tiki-taka隨著西班牙隊連續奪得大賽錦標,而紅遍全球。

再比如,2006年的德國流行一個單詞叫「夏日童話(Sommerm-rchen)」,這當然是化用德國文豪海涅的名著《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來重新組合的一個詞——把代表夏日的Sommer和代表童話的m-rchen拼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德語單詞。

這是德語常用的構詞法,也是為什麼德語會有很多很長很長的組合詞,來表達某種極為微妙的情緒和狀態的原因。比如,你有沒有聽說過Weltschmerz?這個德語單詞把表示world(世界)和表示pain(苦痛)的兩個單片語合在了一起,從最初的哲學原義,慢慢演變出一種「對全世界的苦痛過於敏感,都承擔在自己身上」的微妙含義。

再比如,Fremdscham是一個表示Stranger(陌生人)與shame(恥辱)的兩個單片語合在了一起,表示一種因為陌生人的行為而感到恥辱的狀態。Treppenwitz字面意思是「樓梯(stairs)+妙語(joke)」,它形容的是什麼呢:就是你在吵架時沒有想起來,但是事後(下樓梯時)才想起來剛才本可以使用、對對方會形成會心一擊的那種妙語——然而很可惜,你已經走在樓梯上,不可能回過頭去重新吵一遍,以便自己說出這句話。

是不是很妙?而在本屆世界盃上,隨著巴西隊在四分之一決賽的出局,又一個德語來源的英語單詞紅了(或者說其實就是一個英語眾也通曉的德語單詞),這就是Schadenfreude——這是把代表「損害、受損」意的schaden與代表「快樂、開心」的freude組合在了一起,在漢語里有很好的對應詞,那就是幸災樂禍,因為別人的受損而快樂開心。

其實這個詞,早在德國隊小組墊底出局時,就已經紅了一次了。當時《太陽報》的大標題是What"s the German for Schadenfreude?——《幸災樂禍,那個單詞用德語怎麼說來著?》。福克斯體育台的巴西分部,甚至用一超級長串的hahahaha發了一條推特,來嘲笑德國隊的出局。

Schadenfreude這個詞,1740年代在德語中出現,到1850年代就已經出現在英文文本中,1890年代後大行其道。而在中國,這個詞也能找到很好的對應詞,甚至「幸災樂禍」這個對應詞在南北朝時期的顏之推《顏子家訓》中就已經有了。足證「幸災樂禍」是一種人類極為常見也非常古老的感情狀態。

通常來說,人類的快樂有兩種來源:一種是自己好,另外一種是別人不好。後一種快樂雖然看上去不那麼高尚、不那麼道德,但其實也毋庸諱言,因為它深植於人類基因之中,似乎是非常原始的一種情感——這是本我,掩飾沒有任何意義。

《發現(Discovery)》雜誌2014年報道的一篇研究表明,哪怕是2歲小孩,也會產生幸災樂禍的情緒:實驗場景設置為一個媽媽給小孩們念故事,其中一個場景是媽媽自己的小孩不能聽故事,只能在一邊玩,而他/她的玩伴則可以聽媽媽講故事,對照組則是媽媽念故事,而兩個小孩都在一起玩。

實驗的過程,則是媽媽突然把一杯水灑了在自己的書上,故事講不下去了。猜猜誰更開心?是那個媽媽被玩伴「奪走了」的寶寶。換句話說,當一個寶寶被媽媽照顧的需求被玩伴「奪走」了之後,他會非常樂見於「奪走」了自己的媽媽的人受點災禍——這無疑是為了生存的需求,如果人類不存在幸災樂禍的本能,對於爭奪生存所需的競爭都完全無所謂,這樣的基因大概很快就會絕滅吧?

從別人的不幸中,你往往會獲得現實的利益:如果辦公室內的同事甲把事情辦砸了,那麼和他競爭的你也許會因此得到上司的垂青,打開上升通道。很多幸災樂禍,實際上是對這種預期的一種投射,自私畢竟是人類本能。拿破崙就曾說過:「在敵人犯錯的時候,千萬別打斷他。」

體育雖然不是生死遊戲,但人類「我們」和「他們」之間的部族情感在體育場上是非常容易產生的——只要你是曼聯球迷,我是曼城球迷,那麼我們就可以不共戴天,雖然我們實際上並無利害關係。對紐約揚基和波士頓紅襪隊球迷的腦部掃描表明,但他們看到自己球隊勝利和對方球隊輸球時,腦部代表快樂的區域都會被激活。

作為被幸災樂禍的對象,一定是有其非常優秀的點。在上面的寶寶案例中,能夠搶走自己的媽媽,這是這個玩伴的厲害之處——雖然寶寶未必能理解媽媽為什麼不願意給自己講故事,但他顯然感受到了一種競爭的壓力。像巴西人對德國隊出局這麼開心,很自然是因為被4年前的那場1比7傷到了。

幸災樂禍之所以存在,還因為對方觸發了你的嫉妒、仇恨或某種負面情感。試想,如果一個人是你的朋友,當他遭遇不幸時,通常人們是同氣相求、同聲相應——守望相助,同樣是一種人類的本能,這樣人類才可以在比較艱難的原始環境中生存下來——但如果這個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競爭對手,幸災樂禍則是一個非常常見的情感武器了。

就拿德國隊出局來說,幸災樂禍的可不止巴西人——德國和巴西是在世界盃上成績最好的兩支球隊,足以成為競爭對手——但英格蘭人也加入了嘲笑的軍團,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英格蘭人多年被德國隊壓制,尤其是兩國又有很多二戰時遺留下來的世仇,傷痕仍未褪去。

荷蘭人?同樣和德國有二戰之仇。義大利等南歐人?那是因為德國在歐盟很強勢,對於南歐國家下手狠辣,削減了南歐國家人民享受已慣的福利——人是不會想自己是否配這些福利的,人只會恨把福利奪走的人。因為德國太優秀了,所以他們自然是眾矢之的。甚至他們沒有得罪過的人,因為看到你太嘚瑟(這恐怕也是勝利者難免的),也會希望你跌一跤。不必諱言,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如此。

不過,有意思的是,幸災樂禍者,恆被幸災樂禍。比如,巴西隊在嘲笑德國隊出局時非常開心,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轉身居然被比利時淘汰了,這下被幸災樂禍的是同樣優秀的巴西了——福克斯體育台巴西分部那條hahahaha的推特下,在巴西出局後很多人也以hahahaha轉發了。

而現在笑哈哈的英格蘭人,或許很快會感受到出局的苦痛——到時候他們也會痛苦地發現,怎麼有那麼多人以他們的出局為快樂的源泉。

巴西隊出局引發群嘲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內馬爾在場上的摔倒和翻滾動作實在太過頻繁和誇張,這就引起了另外一個單詞的討論——Shithousery。Shithousery來自於shithouse,直譯就是拉屎的房子。過去西方人在自己的住所之外建一間房子叫outhouse,不文雅一點就叫shithouse,茅房。

這個詞在2018年世界盃上突然走紅,其實還要感謝特朗普大統領。在過去,shit開頭的詞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在英文報章上出現時,頭文字S的此類詞語與頭文字F的詞語一樣,會以「s***」或者「f***」代替。在電視媒體出現時,如果是在小孩子看得到的時段,則會被剪輯掉,或者由編輯現場消音——就是「嗶」的一聲。

但感謝特朗普以及互聯網文化的日漸不雅馴,shit這些詞現在開始堂而皇之出現了。在年初的一次白宮移民政策會議上,他被爆公開稱海地和非洲某些國家為「shithole」。這個詞不太好翻,因為這個hole(洞)有可能是人體出口,也可以指糞坑。很多媒體最後翻為「屎爛國家」,不管怎麼翻,在國際場合這顯然是評價別國時不太得體的一個詞語。

為了挽回影響,白宮公關機器開始發動:多個消息來源向媒體透露,特朗普說的不是shithole,而是shithouse。這是因為,儘管都帶著「屎」,shithouse的意思是這些國家基礎設施條件落後,上廁所都要去屋外專門的茅房,雖然也冒犯,但至少意思要比純辱罵的shithole好一些。特朗普這麼一鬧,雖然有沒有澄清見仁見智,但至少把shithouse這個過去已經不太用的詞給重新攪和了出來。

語義學家很快指出,shithouse除了它的本意之外,還已經有了引申義。比如,著名的網路流行語詞典Urban Dictionary里,有關shithouse的最高票解釋就是:「Someone who is the epitome of scum, The lowest of the low. Someone with absolutely no morals. A person who"s just out for themselves and has to regard for anyone else, no matter how close they may be.」翻譯過來就是:「一個渣滓的典型,low中之low。一個完全沒有道德感的人,一個只為自己、從不考慮別人的人,不管這個別人與他有多親近。」

而shithousery呢?則指完全的災難、荒謬的東西、胡扯,或者是一個令人極端不愉快的人,一個懦夫。據語言學家考證,這個詞最早在1960年代的利物浦街頭俚語中就已經出現了,《帕特里奇簡明英語俚語詞典》中也有收錄。《衛報》在一篇文章中說:「shithousery是一個相當模糊的詞語,其含義被認為涵蓋足球上任何黑色藝術,包括假摔、頭撞別人、圍攻裁判以及故意浪費時間等。」

以此而論,在本屆世界盃上,內馬爾是最典型的代表人物:他既是shithousery的受害者,同時也是shithousery的集大成者。以他和墨西哥隊的拉雲之間的衝突為例,他倒地時拉雲特意趁裁判不注意踩他腳踝,就是一種shithousery行為,但內馬爾隨即滿地打滾,似乎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同樣是一種shithousery的行為。

當然,在這個問題上並不是只有內馬爾和拉雲一兩個人有罪。一向認為自己公平比賽的英格蘭,同樣有馬圭爾的假摔和亨德森被巴里奧斯頂了一下後就倒地不起的尷尬。有網站評選出了各隊的「屎房之王」,供諸君一笑:烏拉圭,蘇亞雷斯(過去的咬人事件);法國,盧卡斯·埃爾南德斯(對澳大利亞的比賽中詐傷);比利時,費萊尼(肘擊高手);俄羅斯,久巴(爭頂時的小動作);克羅埃西亞,曼朱基奇(嘲笑馬斯切拉諾的身高)……

2010年夏天,曼聯主帥弗格森指責對手們在轉會市場上大把砸錢,其操作就像「神風特攻隊」,一下子把kamikaze這個久已被遺忘的單詞重新帶回英國足壇。那麼,這次俄羅斯世界盃,是否又會把schadenfreude和shithousery從此帶入足球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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