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海水中的同胞帶回去」 沉船水深不斷增加，救援與風暴賽跑

視頻拍攝：徐佳鳴 視頻剪輯：滕璐衍

中方潛水員在海下的停留時間已經超過規定時間，若不趕緊上來，救援者自身也會遭遇危險。然而，下水一次不容易，能多堅持一會，是救援潛水員共同的想法。

「我們要把海水中的同胞帶回去。」說話的是馬添翼，他眉頭緊鎖。要不是這場事故，他此時應該在三亞、青島等地的海域忙著教授學員如何潛水。

馬添翼是潛水能手。7月6日中午，他接到消息加入了此次公羊救援的團隊中，從三亞出發，在海口轉機到普吉，和從浙江而來的公羊救援隊匯合。馬添翼知道即將而來的將是「一場硬仗」。

馬添翼7月6日接到消息加入公羊救援隊，來到普吉。（南方周末記者 徐佳鳴/圖）

和他們一起遠道而來的，還有交通運輸部廣州打撈局，這是中國的三個打撈局之一，長期活躍在南海。三個多月之前，他們剛剛在馬來西亞麻坡附近海域參與了打撈救援工作，而這次派來的十個人也是局裡最強的陣容。

7月7日，泰國當地時間13:13左右，來自中方的17人，攜帶救援裝備，加入了泰方救援人員，開展最後的搜索和潛水打撈工作。

來自中國的救援隊7月7日加入泰國救援團隊。（南方周末記者 徐佳鳴/圖）

救援從四面八方趕來

平日繁忙的海面，眼前只有兩艘軍艦的身影。它們的周圍，有幾隻軍方巡弋的橡皮艇

救援人員們或望著海面或看著軍艦，等待著指示，也等待著奇蹟。

艦艇上空，直升機在盤旋；艦艇上隨處可見的粗繩、氧氣罐和潛水設備，無不提醒著艦上的隊員們，海面下亟待救援的「鳳凰號」。

南方周末記者了解到，此時聚集在艦艇上的救援隊員，來自各地。除了長途跋涉的中方人員，泰方的潛水員也剛從芭提雅趕來，屬於泰國海軍潛水員中的精英。

軍艦上氣氛嚴肅，在草草吃完盒飯後，所有人都忙碌起來。由於不熟悉這片海域，再加上長途跋涉的疲累，馬添翼和救援隊員們不得不按捺住儘快下海救援同胞的衝動，耐心傾聽泰方介紹情況。

在一旁仔細觀察的馬添翼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泰方的救援很專業。」據他介紹，潛水救援分為三種，一種是洞潛，一種是冰潛，還有就是沉船潛水。「這種有遮蓋物的潛水行動，頗具危險。」

搜救的難度，絕不僅僅如此。海上的波浪，水下的洋流，渾濁的視野，都是救援隊員必須要克服的困難。

在靜謐的海洋里，人們每下潛10米，都能感受到來自大海的壓力。沉船的位置位於海面下42米處，這意味著潛水隊員要承受4個大氣壓。南方周末記者曾在採訪潛水員時，詢問過此類感受。潛水員介紹，加壓的過程十分痛苦，最明顯的感覺就是耳朵痛。

泰國軍方潛水員教官坐在重型機械潛水監視器前，密切地注視著海底的情況。周圍的聲音有些嘈雜，一群專業人士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

公羊救援隊隊長徐立軍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整個潛水以小組為單位相互配合，有人負責供氧，有人控制音頻負責下達指令，有人負責視頻的監測觀看，而其他非小組人員的貿然行動，很可能會打亂搜救的節奏。

潛水搜救工作以外，整體的打撈作業，也有分工。其中，首要任務就是要協助海洋專家進行地形測繪和雷達掃描，為下一步打撈整體船舶的工作奠定基礎。

忙碌的現場，在泰國軍方的指揮下，正有序地進行。事實上，7月6日，泰方人員已經進入「鳳凰號」的船體，找到了一些遇難者的遺體，目前剩下一些角落亟待攻破。

海上救援現場。（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始終沒打撈上來的遇難者

下午5點之後，海面上的浪大了起來，艦艇也開始搖晃。在為時三個多小時的救援過程中，潛水隊共下去了三次。海水冰冷，每三十多分鐘就會換人一次。

前兩次，泰方每次從下水到上水一共需要三十分鐘，在水下作業的時間為十五分鐘。

第二次潛入時，泰方潛水員在沉船的前半部分，確定發現了一具男性遇難者遺體。從海下的情況來看，該男性上半身被船身緊緊壓住，潛水員費勁力氣也無法將遺體撈出。

艦艇上的中方潛水員聽完介紹後，決定潛水嘗試。儘管疲憊寫在臉上，打撈局的救援隊員們，眼睛卻始終在海面和手中「鳳凰號」的船艙圖紙上來回移動。簡單的設備調試工作在他們手中，很快也就完成，即使相關設備均來自泰方。

這也是整個下午救援工作的最後一次嘗試。為了把這具遺體打撈出來，中方潛水員的潛水時間比預計的多了十分鐘。

「時間到了，趕快上來。」泰國的軍方負責人催促著中國的潛水員。

中方潛水員在海下的停留時間已經超過規定時間，若不趕緊上來，救援者自身也會遭遇危險。然而，下水一次不容易，能多堅持一會，是救援潛水員共同的想法。

打撈無果的現實擺在面前，潛水員不得不上浮，返回艦艇。嘆息聲，在艦艇上回蕩。

按照原計劃，當地時間五點半他們就將返程。事實上，這比原定時間已經多出了一個小時。

救援打撈不能再進行，隨著時間推移，海上的風浪更大了，潛水隊員們要帶回這具被船身壓住的遇難者遺體，又要等待下一次風平浪靜的時間窗口。

天氣變化不定，救援隊在與風暴賽跑。（南方周末記者 徐佳鳴/圖）

公羊救援隊會長何軍透露，目前沉船的水深已增至43-45米，搜救打撈的難度再次增加。

普吉沉船事故已經過去了超過48個小時，截至發稿時，據泰國政府民眾聯絡廳發布的最新消息，普吉遊船傾覆事故已造成41人遇難，尚有15人失蹤。中國央視新聞報道，泰國海軍總司令表示，軍方的搜救，在未完全找回失蹤人員之前，不會停止。

攀瓦碼頭，片片火燒雲染紅了天空。岸邊的醫護人員注視著靠近的船隻，他們沒有言語交流，默默等待著遺體上岸，接下來，他們要把這些遺體送去太平間。

攀瓦碼頭，岸邊的醫護人員沒有言語交流，默默等待著遺體送上岸。（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明天，我們應該不去現場了。」一名公羊隊救援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此次來的隊員屬於救援性質，而非重裝打撈。」

儘管如此，他們依然希望盡一份力，該救援人員補充道：「如果有需要，我們隨時可派我們的重裝打撈成員前來。」

下雨在五月至十月的泰國並不稀奇，全年有85%的雨量集中在幾個月。安達曼海的風浪又起來了，最高時可以達到3米。天氣預報顯示，泰國的東部和南部，仍在下雨。

下一次風暴不知什麼時候會到來。疲憊的打撈人員癱坐在一塊，接下來，他們還要和風暴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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