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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恥》|既然誠心誠意地發問了

原標題:評·《恥》|既然誠心誠意地發問了



近日,由阿亞德·阿赫塔爾編劇、蒂莫西·道格拉斯執導的《恥》(獲2013年「普利策戲劇獎」和2013年「歐比傑出成就獎」,並於2015年獲得「托尼獎-最佳戲劇作品獎」提名)於中國大戲院上演,講述的是一位巴基斯坦裔美國律師阿米爾追尋「美國夢」的故事:四個不同種族的人吃了半頓晚餐,聊天過程中最激烈的是種族偏見、伊斯蘭恐懼症、美國穆斯林的身份認同等問題,描述了後9/11時代美國上層穆斯林所經受的挑戰,更進一步是碎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美國夢和全球化後的世界危機。

如導演說言:「為了追求美國夢,你背離了真實的自己和初衷,當意識到這兩者之間的距離的時候,你會覺得恥。」


這樣一個故事呈現在舞台上時,觀眾無疑需要集中注意力,動用諸多地理、政治、宗教、歷史、藝術等知識以及觀看經驗去感同身受,可惜,我們很難做到。


藝術在里


僅就藝術欣賞上,這部戲在劇本上簡潔高效,對話中的機鋒尤其精彩,表演自然可信,舞美燈光細緻得體,貴在其勇敢直接的坦誠,觸及了真實核心的問題,甚至可以說一本現代問題的圖鑑,有觀眾大呼應該讓中國做新聞的人好好看看。

然而,以色列中東離我們太遠了,種族問題我們看不到,宗教問題我們不懂,談論這些屬於抽著中南海的命操著中南海的心,是被諷刺的廣大失落油膩中老年父輩的酒桌話題,公知和理中客被污名化,對於到場觀看本劇的一兩千位中國觀眾之外的大眾而言,我們真實核心的問題是被同齡人拋棄的焦慮,階級上升通道的逐漸關閉,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分配不均之間的矛盾。


全球化對我們而言是甜頭,我們平民剛剛開始享受劇中人物那樣的生活,全世界飛,談論各國藝術和歷史,讚歎異國美食美酒,同時抱怨美簽越加難辦,歐洲治安不好,東南亞已經膩味,全世界擠滿了華人遊客,而且我們對外國友人尤其友善。


同樣是聊球,看伍迪艾倫,同樣消費高級服飾和食品,同樣是談論永恆的精美藝術,這是我們的下一個階段,只是我們現在還因為看不到球,買不起服飾和食品而苦惱,還在熱衷於八卦婚外情,快了,因為我們正在努力往這條路上跑,只是大部分人都無法成為貴族,而阿米爾的悲劇上不了我們的熱點新聞,我們自己的日常就是努力地逃開新聞,活得像大幕拉開前的阿米爾。


現實在外


然而,僅僅是新聞合集的話,完全不會被選戲眼光極佳的田沁鑫導演看中,《恥》在一開場就深深刺進了深遠的現實中,以及對藝術的反省。身著幾百刀高級襯衣的中東面孔阿米爾立在舞台中,下身沒有長褲,他的白人畫家妻子正在為他畫像,這幅畫像因由一個她和丈夫碰到的種族歧視問題起,背後是她作為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動機,如她的欣賞者和畫展策展人,猶太人所言,犬儒主義和消費主義已被說爛,她這樣的年輕白人女性畫家竟然使用伊斯蘭傳統藝術手段作畫,重新塑造藝術的神聖,重新思考藝術史,直擊當前政治和藝術環境下的痛點,是下一個爆款。

事實上中國的藝術創作者並不陌生,整個東亞都面臨同樣的困境,我們的東方面孔和東方故事都是在歐美視野下的奇觀,韓國的金基德,日本的是枝裕和,大陸的賈樟柯都被批評是迎合西方審美的既得利益者。然而政治在藝術中是相對溫和的,故事中她因自己政治上的幼稚和感情上的自私,慫恿已經叛教的穆斯林丈夫去為疑似恐怖襲擊的穆斯林辯護,也可說是鼓勵他直面自己的伊斯蘭身份,由此引發丈夫事業的雪崩,隨著故事鋪陳,所有的矛盾在飯桌上爆發,優雅的猶太策展人的優越感與安全感,剛剛爬出貧窮泥潭的黑人律師,他們都不接納來自有著恐怖分子面孔的他,稱他為「animal」,而得知妻子出軌的丈夫憤怒地打了她,如他們剛剛還在談論的《古蘭經》里的教義:「男人可以打不順從的女人,直到女人順從為止。」


直到劇終,我們看到那幅畫像的全貌,看到了阿米爾被定格住的羞恥、憤怒和驕傲。


羞恥,是那落後的思想和生產方式,被西方統治和奴役的歷史,憤怒是被排斥的不甘,驕傲,終於通過911讓你們正視和反省,以及奴隸終於娶了主人的女人,那些不斷累積的力量將他撕扯給我們看,刺耳的電子樂和紐約街道的警車轟鳴同樣也包圍著來回改名字的侄子,他是在美國長大的、未來可見的悲劇,年輕人已經不相信一切,對立和隔閡越發激烈,故事在劇終後還在上演。



至此,是與我們密切相關的現實。在中文網路的知乎、微博上,同樣有如此激烈的對話衝突,當然大部分中產和有錢人都像馮小剛和崔永元那樣熱愛公開表達,但是他們私下飯桌上絕對比美國的《恥》更加刺激精彩,原封不動搬到舞台上絕對是傑作。

不用抱怨中國近年來的藝術,需要看到的是近年來包括真實故事計劃在內的眾多非虛構寫作流行,而包括cnex在內出品的眾多紀錄片也愈發得到大家的關注,戲劇領域也有大量關注現實的好作品如剛剛在大戲院上演的《裁縫》,被詬病最多的中國電影近年來小鮮肉+特效也不太好使,相反有現實主義傾向的年輕創作者不僅贏得了口碑話題,還有票房,好的創作者和好的觀眾一直在那裡,只是還不夠多。複雜,是我們的專長,我們的內心如此複雜,我們同樣又如此容納,可是事實上我們對於同性戀,貧富問題,孩子結婚問題都沒能統一,還有更多問題等著我們。


《恥》結尾之時,意識到自己是推動悲劇發生的女主角一時的和解和擁抱溫暖了男主,這就只是一點點溫存,他們還是互相說了再見,別再給她寫信。這部戲不是在團結和解之類的宣言,而是如同那副油畫,赤裸裸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既然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們已經無法忽視,那麼,答案就需要我們自己慢慢去找,答案越多,路就越多,畢竟,我們也有夢。



如果有什麼可以提倡,就是知道有這樣的好戲正在中國大戲院上演,無它。

—The End—


Slash


寫字的,拍片的


本文落筆於2018年6月30日


中國大戲院觀劇之後


圖片來源:中國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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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詳情


中國大戲院現已正式啟幕


上海·牛庄路70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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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編輯:Cheers


主編:許安琪 &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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