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烏衣巷》——似曾相識燕歸來

劉禹錫《烏衣巷》——似曾相識燕歸來

2011年，我家新蓋了磚瓦房。不久，便有兩隻燕子前來築巢。於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兩句詩，立刻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這兩句詩出自劉禹錫的《烏衣巷》。今天，我們就來欣賞一下這首詩。其詩曰：

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劉禹錫的詠史詩獨步眾星璀璨的唐代詩壇。其中，《烏衣巷》《石頭城》《蜀先主廟》與《西塞山懷古》四首詩堪稱冠絕古今。《烏衣巷》是組詩《金陵五題》中的第二首，也是詩人最負盛名的詠史詩。這首詩不僅博得大詩人白居易「掉頭苦吟，嘆賞良久」，就是劉禹錫也將它視為自己的得意之作。

烏衣巷在今江蘇省南京市秦淮河南，其地本是孫吳時期烏衣營所在地。營中士兵皆穿烏衣，故名「烏衣巷」。東晉時，王導、謝安兩大家族都在這裡聚族而居。朱雀橋是秦淮河上的一座浮橋，因其正對朱雀門，故名「朱雀橋」。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詩人特意選取朱雀橋邊的「野草花」與烏衣巷口的「夕陽斜」這兩個景象，其衰敗之象，慨嘆之情，自然都在其中矣！正所謂「寓情於景」是也。

西晉傅咸在《燕賦序》中說：「有言燕今年巢在此，明年故復來者。其將逝，剪爪識(zhì)之。其後果至焉。」由此可知，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不是先前住在烏衣巷王謝兩大家族的燕子改換門庭，飛到尋常百姓家裡，而是烏衣巷的主人已由王謝兩家變成了尋常百姓。正如白居易在《商山路有感》一詩中所說「所經多舊館，大半主人非」，又如《增廣賢文》所說「凌雲甲第更新主，勝概名園非舊人。」

然而，仔細一想，又覺得有不通之處。詩人劉禹錫所處的中唐時代上距王謝所處的東晉時代已有四百多年之久。縱使這燕子再怎麼長壽，也不可能活四百多歲。因此，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未必真就是從前住在王謝兩家的燕子。這雖然是事實，可是這樣講詩未免大煞風景。既然燕子的長相都差不多，它們又有「檢點新泥築舊巢」的習性，那麼我們未嘗不可以將這些「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燕子看作「舊時王謝堂前燕」。

清朝人譚獻在《復堂詞錄序》中曾說：「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未必不然。」而且，詩句有時又可以脫離母體，產生新的含義，有它自己獨立的生命。就拿後兩句詩來說，詩人既然可以說烏衣巷換了主人，我們又何嘗不可以說是燕子改換了門庭呢？因此，若是尋常人家也有一窩燕子，我們自然也可以說「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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