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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說《我不是葯神》的一點遺憾

毋庸置疑,《我不是葯神》是中國近10年來最偉大的一部電影,點映剛出來,豆瓣評分就達到了9分,超過8萬人給了這部電影五星。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把建國近70年來所有華語電影都算在內,能上9分的加起來也不到10部。《霸王別姬》9.5分,《無間道》9.1分,16年之後才又有9分的《我不是葯神》。

這麼多年來,那些茫茫如海的華語電影,不是不夠好,但都欠點火候,不是技術上的火候,而是洞穿人世的火候。

這一次《我不是葯神》,只用了徐崢一個名演員,來講了一個太過真實的題材,戳中了十幾億中國人的心。因為電影講的事,是每個人都關心的事。電影傳達的渴望,是每個人都根植心底的渴望。

尤其是王傳君、章宇還有許多不知名群眾演員演的那群慢粒白血病患者群像,真的動人。雖然他們被疾病折磨得憔悴不堪一貧如洗,但總還是保持著對生活的嚮往,對未來的樂觀。

老呂買不起正版的高價葯就想方設法去找便宜的印度仿製葯,所以才認識了賣印度神油的程勇。雖然生病一度讓他絕望,但為了剛出生的孩子還是要儘力活下去。

黃毛得了病不願意連累家人,隻身來到上海漂泊。自身難保的時候,他還不忘照顧同屋的病友,最後還捨身保護了程勇。

還有那個站在警察面前的老奶奶,當她流著淚說,「我生病吃藥這些年,房子被吃沒了,家人被吃垮了。誰家沒個病人,你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嗎?」影院里的觀眾都淚流成河。

「誰家還沒個病人?」這句詰問,觸到了每個人的痛點,避無可避。

《我不是葯神》用一種幽默而又辛辣的方式,逼得你必須去正視這個問題。因為有了這部電影,才令大部分倖存的健康的人,可以與那些不幸的患病的人,緊緊地站在一起。

也不是全然沒有遺憾。

《我不是葯神》上映之初,很多人都發現這故事梗概很像《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其實兩部電影都是根據真人事件改編而來,不存在誰「抄襲」了誰。」

只是徐崢演的「程勇」,跟2015年沸沸揚揚的「陸勇案」里的原型,是有所不同的。現實生活里,陸勇自己也是一個身患慢粒白血病的患者,給病友代購印度葯也是出於無償幫助。但電影里的程勇,是一個健康的人,一開始他只是為了賺錢才答應幫患者代購藥物。

導演文牧野解釋改動這個人物的原因是,希望表現出更漂亮的人物弧光(角色在電影中的成長軌跡),眼見程勇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平民英雄,「普通人離觀眾更近,更有代入感,衝突也更大」。

這樣的轉變,與《辛德勒的名單》里的人物弧光很類似。男主角一開始都是唯利是圖的商人,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利益。辛德勒一開始僱傭猶太人只是為了節約成本,而程勇一開始答應幫忙代購印度葯,也是為了賺錢給父親做手術。

為了順利拍出《辛德勒的名單》,斯皮爾伯格先後找了不下三個編劇,《走出非洲》的編劇科特·路德特克完成劇本第二稿,但因為無法理解辛德勒的內心轉變最終放棄改編。

假借創辦軍工廠為名,保護近千名猶太人;故意生產不合格彈殼阻礙戰爭發展;在虧損的狀態下仍出資保障工廠工人的生活,處處都表明,辛德勒都不再是從前那個投機取巧的商人。

觀眾能接受辛德勒的轉變,是因為視線跟著辛德勒一起一次次目睹了德軍對猶太人殘酷的大屠殺,成千上百的猶太人倒在了血泊中。那個在集中營黑白人群中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就像一根隱隱的風箏線,牽動著人心。

猶太人送給辛德勒的那枚戒指內,用希伯來文寫著,「「拯救一個人,就是拯救整個世界。」

換句話說,辛德勒的改變,並不是由他自己完成的,而是由觀眾冥冥之中的期望完成的,那始終堅持正義的人心,正是操縱辛德勒變化的上帝之手。

而程勇的轉變就來得比較陡了。

當初他因為害怕被當做賣假藥的抓起來,主動提出解散賣葯小分隊。這時候他並沒有顧忌其他病人的死活,還對著滿臉堆笑的老呂吼了一個「滾」字。從這裡可以看出,程勇與病人們的情誼,並沒有超越一般朋友的關係。

程勇開了紡織廠當上了老闆以後,也再沒有跟這些病人有來往。直到老呂妻子的出現,令程勇不得不再次去探望老呂。老呂自殺之後,程勇突然就良心發現,決定以原價幫這些病人代購藥物,自己不但要虧錢還要承擔風險。

辛德勒不救猶太人,猶太人是必死無疑。但程勇不再幫忙代購藥物,與病人的死亡,就現實而言是沒有直接關係的。(比如即使程勇不去拿貨,病人家屬還是應該有其他渠道可以從印度藥房買到低價葯,只是電影讓程勇成為了唯一的「救世主」。)

程勇上有病在床上的老父親,下有未成年的兒子,不願鋌而走險去買葯,也能理解。但在黃毛這樣的病人眼中,他就成了一個自私的人,成為了一個懦夫。把病人去世的責任,全都推給程勇,進而推動他成為一個犧牲自己的英雄,這其實是不合理的。

當然,我也知道,導演是有意把「程勇」這個角色塑造成英雄的,這樣才會有後來病人們十里長街送警車的催淚畫面。文牧野覺得徐崢的「演員光環」,可以讓大家順利接受這個人物的轉變。

文牧野確實猜中了觀眾的心理。徐崢一直都是很受歡迎的國民喜劇演員,他那喜劇式的誇張表演,可以沖淡故事背後的沉重思辨。而一部輕鬆的商業勵志片,也肯定比一部喪氣的寫實紀錄片,要好看得多,也要容易接受得多。文牧野自己都說,「如果《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在中國放,電影院里可能基本上20分鐘人就走沒了。」

這麼做,確實很聰明,但也正是由於這種聰明,削減了影片本可以有的那種來源於真實的樸拙力量。

《達拉斯買傢俱樂部》里的男主角Ron,一開始也只是為了自己活下去而去奮力找葯,才把美國FDA的違禁藥物偷偷帶入境。身為牛仔直男的他,會慢慢接受「娘娘腔」的同伴,也是因為抵抗不住寂寞與正常人的孤立。

看過史鐵生的書,就會知道當一個人長期處於疾病當中,心態是不可能永遠都陽光向上的。葯神里積極求生且始終保持人性良善的病人,大多都只是人們心裡希望的投射,但真正的病人是達拉斯所呈現的,他們在病痛中掙扎,與自己的陰暗心理搏鬥,這種真實的衝擊,才是最深刻的打動。

最後,Ron的人生快要燃盡的時候,他說出了那句話,「「有時我覺得自己是在為沒可能活過的另一個人生去奮鬥,我希望它能有點意義。」一個被醫生宣布只能活30天的人,最後掙扎著活了2500多天。從他的身上,你能清晰看到一個真實的人,如何與病痛搏鬥,如何與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搏鬥,如何與命運搏鬥。

而《我不是葯神》簡化了所有矛盾,把陸勇案改寫成了一個簡單的二元對立的故事。《我不是葯神》里唯一一個反面角色,就是那個西裝油頭的葯企發言人。他在樸實的人民群眾之中顯得相當刺眼。

有一個細節是,周一圍演的警察,用擦著紅藥水的手跟他握手之後,他有點嫌惡地擦了去手上沾染的藥水。這個細節把葯企影射成了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一個冷血的資本家。

但是這種簡單形象的凝縮,對研發新葯的葯企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一個新葯的研發成本並不單單只是這一個葯的成本,還要包括其他所有的之前研發失敗以及之後可能研發失敗的新葯的成本。葯企要不斷發展,要不斷擴張,也就必須保證自己在專利權過期前的高利潤。

而程勇,被強行安排成了一個英雄。面對現實,他是無力的。他順從地認罪了,伏法了。坐在警車上的他像個聖人,卻不像個人,因為他連為自己爭取正當權利的慾望都犧牲了。

比起那些高大全的角色,我倒是更喜歡王硯輝演的假藥販子。他會在宣講會上穿著白大褂道貌岸然地騙病人的錢,也會在被捕之後意氣用事,不願意供出程勇,在審訊室發出了荒謬的大笑。他的心中有貪婪的慾望,也有樸素的道德。這種複雜的交織,才往往構成了一個真實的人。

電影里的神來之筆是,徐崢再次去印度買葯的時候,走過一條煙霧瀰漫的街道。在茫茫的白霧中,他看到了代表毀滅與重生的濕婆與迦梨神像,慢慢從身邊過去。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老呂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這一幕讓我想起了《達拉斯買傢俱樂部》,Ron走進實驗室時,看到了滿屋子破繭而出的的蝴蝶,而這之前,他的同伴Ray默默地在黑暗中死去了。Ron閉上眼,張開了雙臂,擁抱那些蝴蝶,就像是擁抱著一生都渴望成為漂亮女人的Ray。

兩幕畫面重疊,就像一個共振。無論你是健康的人,或者是生病的人,無論你是異性戀,或者同性戀,每個人對生的渴望,對生的尊嚴都是相同的。

《我不是葯神》值得所有的讚美,但我總希望,每個人都不必成為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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