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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田嗣治逝世50周年回顧展,女人、貓、以及咆哮的二十年代

▲藤田嗣治,《自畫像》, 1929年,? Fondation Foujita / ADAGP, Paris & JASPAR, Tokyo, 2017 E2833

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巴黎的藝術盛宴中,藤田嗣治(Léonard Tsuguharu Foujita)是至關重要的東方面孔。他與莫迪里阿尼、蘇丁、夏加爾、郁特里洛、莫伊茲·基斯靈等一眾活躍於巴黎的異鄉客們組成了著名的巴黎畫派 ( Ecole de Paris )。從徹頭徹尾的日本人蛻變為加入法國籍的著名巴黎左岸畫家,東方的色彩使得藤田與同時代其他採用塊狀色彩的藝術家漸漸區分開來,也同時為西方藝術世界帶去了來自亞洲的審美與趣味。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藤田嗣治回顧展現場,圖片來源:馬約爾博物館

藤田嗣治作品所衍生出的色彩與筆觸,抑或是關於文化主權的激烈爭論、個人與軍國主義的糾葛以及他晚年的改信,都體現了深深的時代烙印。恰逢藤田嗣治逝世50周年,正在法國巴黎馬約爾博物館展出的藤田嗣治回顧展「繪於咆哮的二十年代,1913-1931」(Foujita: Painting in the Roaring Twenties, 1913-1931),將新世紀的觀眾重新帶回那個矛盾與融合共存的時代,讓我們得以重新貼近這位活躍於上個世紀巴黎的東方寵兒。

▲藤田嗣治1927年的攝影以及同年自畫像,Photograph: Madame D"ora/Fondation Foujita/Adagp, Paris, 2018

異鄉客在巴黎

本次藤田嗣治回顧展將重心放在了藝術家的創作高峰期。1913年至1931年的巴黎正處於一戰至二戰之間相對平穩的間歇時期,藤田嗣治在此完成了美學視角的巨大轉變,形成了強烈的個人風格,風靡一時。

▲藤田嗣治於工作室內,1917年,? wikiart

曾在東京藝術大學接受系統西方教育的他一直神往法國藝術世界,師從日本「西洋畫之父」黑田清輝的他並不滿足於在東京美術學校的舶來教學。1913年,他前往巴黎,開始了自己的藝術之旅。在登陸歐洲之後,這份根植歐陸的赤子之心變得愈發強烈,受到智利藝術家 Manuel Ortiz de Zárate 舉薦,藤田嗣治很快融入了巴黎藝術圈。

▲藤田嗣治,《年輕情侶與動物》,1917年, ? Fondation Foujita / Adagp, Paris, 2018 Photo: ? Archives artistiques

在盧浮宮見習期間,藤田嗣治傾心於歐洲中世紀古典藝術,尤其義大利十四世紀(Trecento)和十五世紀(Quattrocento)繪畫對他影響頗深,這與其對東洋文化不能割捨的情懷,共生出了一種東西方文化雜糅的藝術風格。以法為體,以日為用,他使用日本錦繪(nishiki-e)的技法與顏料描繪西方繪畫的主題,與前人不同,他在迎合與保守之間找尋到了獨特的平衡。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藤田嗣治回顧展現場,圖片來源:envie d』ailleurs

其作品獨特的裝飾性風格,尤為符合裝飾藝術流派的審美,從而在市場上頗受青睞。僅是在香榭麗舍大道附近的 Chéron 畫廊舉辦了一次個展,藤田嗣治便名聲大噪,購買者絡繹不絕,以至於藤田必須以一日兩幅水彩的速度來滿足市場需求。他將東方藝術技法化、結構化,但又通過主題的西化來沖淡異域文化的直接衝擊,通過改變東方人的容貌與髮式,使對象更趨向西方審美。

▲藤田嗣治,《Portrait of Emily Crane Chadbourne》,1922年,?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 Art Resource, NY ? Fondation Foujita / ADAGP, Paris & JASPAR, Tokyo, 2017 E2833

女人、貓與自畫像

作為現代主義畫家的重要一員,藤田嗣治在跟隨潮流的同時從沒有放棄自己的風格。他的畫作主要以女性、貓、靜物、兒童和自畫像為主題。蒙帕納斯作為巴黎畫派的聚集點,自然而然成為了眾多人體模特和藝術家流連的場所。藤田嗣治在那裡結識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而之後和各類模特的種種際遇,無論是露西?芭杜(又名「瑤姬」,Youki,意為「玫瑰色的雪」),還是紅極一時的名媛「蒙巴納斯的琪琪」(Kiki de Montparnasse),她們成為藤田畫筆下的裸體繆斯,也使他確立了「乳白色的皮膚」個人風格。

▲藤田嗣治,《約依印花布上側卧的裸女》(Nu couché à latoile de Jouy),1922年,圖片來源:Musee d』art modern

其中尤以琪琪為模特的《約依印花布上側卧的裸女》(Nu couché à latoile de Jouy)最為著名。雪白的肌膚,直視觀眾的雙眸,嫵媚地側卧在半透明的紗單之上。畫作上潔白的身體以東方牡蠣為顏料而作,線條順滑無瑕,猶如牛奶般溫潤。與此同時,作為背景的煙灰墨(sumi)以其濃重的對比色進一步烘托出女子的乳白皮膚。對簡單色彩嫻熟的運用讓他筆下的女性格外生動,她們的形態又維持了西方畫作對於女性裸體的經典詮釋。

▲作畫中的藤田嗣治,圖片來源:pariszigzag

▲藤田嗣治,《Youki》, 1923年,Collection particulie?re ? Fondation Foujita / Adagp, Paris, 2018 Photo : ? Archives artistiques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的回顧展同樣展出了藤田嗣治為他第三任妻子 Youki 繪製的裸體畫。與之前的女性裸體作品一脈相承,繪畫同樣以流暢的白鉛與墨黑的背景記錄下了工作室里模特的舉動,無論是手指間的小動作,還是眼神的一個轉變,藤田嗣治都將它們化為畫作里的白描線條和乳白色彩。藤田嗣治的裸體畫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Youki 的知名度也同時隨著藤田畫作的熱賣而不斷上升。

▲藤田嗣治,《Youki與貓》, 1923年,? 蘇富比

▲Youki於1923年,? 蘇富比

對貓的喜愛同樣貫徹了他的生活與創作。無論是對貓的單獨特寫,還是於自畫像上的點綴,藤田嗣治對於貓的鐘情溢於言表。1930年,他出版了《貓之書》(A Book of Cats),囊括20餘幅自己關於貓的習作。在1935年接受《密爾沃基日報》採訪時他說:「貓的秉性,無論好壞,都與女人格外相似」。對於當時的藤田來說,貓作為媒介連接了他的自畫像、自我的投射以及他眼中的女人,構築了他的藝術世界。

▲藤田嗣治,《貓i》, 1926年,圖片來源:The Met

早從東京美術學校畢業之際起,他就一直熱愛繪製自畫像。他會在作畫期間為自己實時拍照攝影,這種安迪·沃霍爾式的品牌形象塑造,可以說是藤田自我營銷的重要方式之一。這位藝術家毫不吝惜對自己的誇讚,他甚至曾於1936年公開對外宣稱:「我很自豪地相信,世界首屈一指的畫家非我莫屬」。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藤田嗣治回顧展海報,圖片來源:馬約爾博物館

本次馬約爾博物館回顧展的海報便採選了藤田嗣治在1926年事業上升期所拍攝的照片。為 Madame d"Ora 做模特的藤田嗣治身穿絲絨長褲和方塊花紋襯衫,單手叉腰,以他標誌性的圓形眼鏡和蘑菇頭髮型閃亮登場。他身上散發的都市奢靡氣質令人過目難忘。我們能夠感受到藤田嗣治桀驁不馴的銳氣從圖片中滲透出來,這種自信無不體現在他的作品中。

▲André Kertész,《電話中的藤田嗣治》,1928年,圖片來源:馬約爾博物館

從巴黎20年代到戰後世界

在巴黎馬約爾博物館的展廳里,16個版塊通過時間的線性走向串起了藤田嗣治各個時期的不同作畫主題,也使觀者得以追尋他的足跡,一覽咆哮時代的巴黎畫派風格。亮點之一是雙聯畫《戰鬥 I》和《戰鬥 II》,尺幅之大,令人心生敬畏。該作是藤田嗣治在1928年接受來自巴黎大學的邀請時,為國際大學城(Cite? Internationale )所繪製的巨幅畫作。但在與贊助商的一系列不愉快的爭吵之後,藤田嗣治轉變了主意,將這件作品轉變為自己的自由創作。藤田嗣治拿起畫筆,第一次以西方大幅畫作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內心。

▲藤田嗣治,《戰鬥 I》,Photoby Laurence Godart/Fondation Foujita/Adagp, Paris /Maisonatelier /Foujita/CDEssonne

赤身裸體的男性們在三米長寬的畫作上扭打成一團,而女性略顯頹態的裸體也在其周圍出現。男性裸體的大量出現,不由得讓人想起藤田嗣治對於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The Last Judgement)等古典繪畫和雕塑的偏愛,其主題也和中世紀描繪路西法墜落的畫作遙相呼應。

▲藤田嗣治,《戰鬥 I 》局部,圖片來源:Vogue、馬約爾博物館

與此同時,畫面上零星出現的動物,例如貓和狗的古典神態,也讓我們感受到了中日傳統繪畫的深厚影響。從筆觸來看,藤田同樣採用了簡潔的用色,極為強烈的灰白色彰顯出了他在顏料運用方面的巧思,同時簡潔而幹練的白描線條更勾勒出了戰鬥的動感與力量以及人體本身流動的美。

▲藤田嗣治《戰鬥》系列巴黎馬約爾博物館展出現場 ,圖片來源:Le Parisien

展覽的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便是藤田嗣治的早期風景畫作品。其中描繪的市郊風景讓人不由得想到盧梭。初到巴黎的這幾年,藤田開始消化吸收歐洲的印象派畫作。通過向盧梭等繪畫大家的學習,藤田嗣治漸漸找到了描繪巴黎景色的方法,開始用歐洲視角去記錄周遭。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藤田嗣治回顧展現場,圖片來源:馬約爾博物館

這一系列的創作成為了他第一次走俏巴黎的基礎,在第一任妻子費爾南德的幫助下,藤田嗣治舉辦了第一次個展,售出了一系列水彩作品。同樣引人入勝的水彩畫還有一戰時期避難地卡涅系列。藤田和費爾南德在這裡度過了浪漫的蜜月生活,畫作多展現1918年夏日卡涅的地中海風光,日光下褪了色的橄欖樹林,蜿蜒的小道通向小城深處。

▲藤田嗣治風景畫作品,圖片來源:巴黎馬約爾博物館

一戰停火協議簽訂後,巴黎左岸為之沸騰。1925年到1930年間,新到來的美國、俄羅斯、瑞典和波蘭咖啡館與在此經營已久的法國圓亭咖啡館(La Rotonde)、穹頂咖啡館(La Coupole)等相互競爭,別有生趣。在這聲色犬馬之中,藤田嗣治開始從爵士樂中汲取靈感,時常一天15個小時都在作畫並在爵士樂中流連,他的作品在這個時期呈現出更為外放的張力,色彩也相比之前更為豐富鮮活。

▲布拉塞,《蒙巴納斯的午餐》,照片中有藤田嗣治(左四)、琪琪和一眾混跡蒙巴納斯的名流,圖片來源:archdaily

作為裝飾藝術的擁躉,藤田嗣治將自己在蒙蘇里(Montsouris)廣場附近的別墅整體以裝飾藝術的風格加以裝飾。其中一件便是其標誌性的咖啡桌。這是他和法國設計師 Jules Leleu 的共同作品,最初為法國大西洋海運公司設計。桌面上內嵌的個人物件採用了錯視畫派(trompe l』oeil)的表現手法, 雪茄、眼鏡、煙管等事物都凝固在咖啡桌的空間里,模糊了虛實的邊界。

▲藤田嗣治參與設計的咖啡桌,1930年,圖片來源:1stdibs

「派對終將結束」,在這漫長二十年代畫卷的最末處,瘋狂的咆哮年代在藤田決心離開巴黎的那一刻起,也漸漸畫上了尾聲。他留給朋友羅伯特·德斯諾斯(Robert Desnos )的信中寫到:「別了我的朋友,替我照顧好我的妻子Youki(白雪)」。這一出逃的背後實則是時代的變遷,美國的蕭條經濟狀況已然蔓延到歐洲,這使得藝術市場疲憊不堪。藤田嗣治本人也纏身於稅務糾紛,只希望儘快脫身。這一次的離開,是歷史無奈的選擇。自此,藤田開始了兩年的南美旅居生活,新大陸為他帶去了諸多靈感與動力,卻也讓他暫時消失在法國藝術視野里。

▲藤田嗣治與Youki,1925年 ? Maurice-Louis Branger / Roger-Viollet

藤田嗣治在南美之後回到日本,參與了二戰軍國主義的繪畫宣傳,因此當他在具有爭議的情況下再次回到法國的時候,許多人事物已經和二十年代的巴黎截然不同。此時的法國正在清算納粹遺毒,而一個曾效忠日本軍國主義的異鄉客自然會受到排擠和冷眼。藤田在這之後悄然轉變了信仰,減少了繪畫的官能刺激,轉而進行較為內斂而謹慎的創作。他在二戰期間的作品,譬如《新加坡的最後日子》《塞班島同胞盡忠》等描繪日本戰士的畫作似乎成為了某種藝術禁忌,人們紛紛敬而遠之。

▲藤田嗣治二戰時期創作的《新加坡的最後日子》,圖片來源:wikiart

可以說,藤田嗣治的東方浪漫依然建立在20世紀的西方強勢審美體系上,藤田的兩次出走,均是殘酷戰爭現實的直接後果,而藤田兩次風格轉換的選擇,無論是從東方到西方,還是從官能到內斂,都是社會意識的微妙反映,他在兩個審美世界中間穿針引線,在他的空間里,東西方的對話有了平等的契機,一種新的美學在交融的間隙里萌生,正如同藤田的畫作一般,其獨特的魅力,是政治和文化世界無法規避的獨特力量。(撰文/樓潤之)

▲藤田嗣治,《自畫像》, 1936年,? Masakichi Hirano Art Foundation ? Fondation Foujita / ADAGP, Paris & JASPAR, Tokyo, 2016 G0505

藤田嗣治:

繪於咆哮的20年代,1913-1931

巴黎馬約爾博物館

展至7月15日

藤田嗣治逝世50周年紀念展

東京都美術館

7月31日至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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