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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宴:明末的遼東,明軍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文/紀植元

明軍在遼東的失敗,是包含政治、體制、經濟在內的總體的失敗,但最直接的體現是軍事上的失敗。如果我們撇開其他因素不談,只考察軍事因素,明軍有沒有翻盤的可能呢?作者綜觀遼東戰局,指出了明軍勝負的幾個關竅,請欣賞。

本文以今人的軍事視野回顧歷史,並不足以臧否當時之人。歷史進步性推動著社會在各個領域實現突破,我們能夠跳出明人的局限,見當時之失,這是值得慶幸的。

考慮到讀者曾經指出以往文章在史料與解析間斷層太大,閱讀難度增加,以及引用史料冗長的問題,本文將基於《明史》、《明實錄》等基礎史料,兼采筆記,側重用軍事原理對遼東的防線與戰役進行剖析,提出對明末遼東戰事的商榷三則。

地域的局促——關寧防線的構建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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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遼東軍事形勢

上圖中,那段土黃色的區域為天啟五年六月關寧軍的實際控制區,與崇禎年大致相當,由圖可知,所謂的關寧防線,實則是一段與遼西走廊重合的瘦長的延伸區。

在當時的地緣形勢下,整個細長的突出部在西、北、東三面被後金包圍,頻繁地受到攻擊。除此之外,一旦遼西走廊內部據點受到攻擊,要互相增援,也只能在狹窄的範圍內行軍。

事實證明,崇禎十四年的松錦之戰中,清軍的確是這樣打的,洪承疇本是援軍,結果反而被圍在了松錦,造成了九邊十萬精銳,一朝殆盡的慘烈局面。

現在想來,這條走廊堪稱死地。松錦戰役的結果也同樣反過來印證了這個過程——洪承疇的軍隊大多在海里淹死了。清軍層層隔斷,讓明軍各據點無法聯繫。兵團運動的空間不足,一旦被敵人穿插分割,就只能被包圍殲滅。

八里鋪孫、王之辯是研究棄留寧遠永遠也繞不開的一個話題,王在晉主張收縮主力,退入關內,而孫承宗主張寸土不讓,力求完善整條遼西走廊的明軍力量,以求再次恢復廣寧、遼、沈,將勢力範圍楔入後金的縱深。

從今人的軍事學角度看,王在晉是明智的,然而此事引自王在晉的《三朝遼事實錄》,王在晉的觀點是其本人事後增補於書中,孟森先生已是證明過的,此處不再贅述。

王在晉專撰此書,以為造謗之用,其羅縷生平得意之奏疏,則最出力者為附和張鶴鳴,排擠熊廷弼,使懷抱真才、敢任邊事者無所措手。掣熊之肘而使陷於罪,毀孫之名而自訴其不獲戀棧之冤,豈止誤國之庸臣,實小人而無忌憚之至矣!

當然,重點並不在此,舉出這件事是為了說明孫承宗、袁崇煥的留守戰略並非就是愚蠢的。

我們畢竟是以今人見往事,單方面在軍事學的領域上做出分析,而四百年前的他們是在錯綜複雜的官僚體系中去完成任務。言官的攻擊、兵部的意見或是天子的獨斷,每一樣都可以對你的用兵計劃做出翻天覆地的改變。

一瀉千里,退守山海關代表著大開大合的戰略眼光,或許效率更高,但在士大夫的眼中,事情就變得複雜了很多,這是值得理解的。

既然狹長的走廊已經是死地,那麼早在一開始就不應該喪失關寧防線的前端——沈、遼。如果說關寧防線最後逐漸淪為女真取食的食道,那麼這片地域恰如遼東的咽喉,在倒V字形的轉折處鎖住了女真人的進攻腳步,是最為有效的,尤其是遼陽與廣寧。

扼其咽喉使其不得進——遼陽不可失

2

瀋陽之戰中,明軍的機動作戰能力不如女真,但賀世賢、尤世功仍舊妄想以少數精銳直接北進,這是極其幼稚的想法。

其實天啟元年的遼東軍官在思想上並未完全跳出隆萬年間的桎梏,在他們的印象里,建州女真仍然不算強大,而薩爾滸也其實敗得偶然。

但是,薩爾滸之戰中,杜松、劉鋌輕敵冒進,致使喪師殞命,其輕敵的心理,實與如出一轍。這不是偶然,這是晚明九邊將帥在漠南一線長期佔據優勢後的一種普遍認知。

死在薩爾滸的劉綎劉大刀

失遼陽的結果顯得比失瀋陽還要惡劣,自撫順、清河、開原、鐵嶺南下遼陽,有三條大河,七條不能徒涉的河,縱橫交錯,形成了天然的阻隔。袁應泰並沒有選擇固守,而是複製了賀世賢的做法,傾城中主力出戰女真,結果慘敗而歸。

他顯然喪失了對局勢最基本的判斷,女真人強大而嫻熟的野戰能力和伏擊戰術、深入遼瀋的內線情報,每一樣都足以讓自以為是的明軍汗顏。既然效仿瀋陽之師,那就只有複製瀋陽的結局了。

遼、沈兩仗無疑體現出遼瀋明軍將官的輕率與魯莽,他們企圖把自己的功勛延伸到清河、撫順,讓世人知道薩爾滸戰役只是個偶然,便將這場本來不必要的戰爭擴大化。誰知道無論是戰術還是戰力,他們均是輸得一塌糊塗。

在戰略上,失遼、沈的影響力甚至遠超過之前震懾明廷的薩爾滸戰役。遼陽有著最完備的戰備、強大的軍力和天然的地理優勢,是最有希望守下去的城池,也是最不該丟失的城池,然而一切都晚了。明軍丟的不只是遼東重鎮的首府,而且是遼東半島的陸路轉介面。

人們曾想靠著堅守來熬到女真人崩潰的時候,但是這個方略隨著女真國力的提升與戰爭續航能力的增強變得愈發的無效了。

其實答案很簡單,如果說還有一種辦法可以打擊後金軍的側背,這種辦法也只能是援守夾擊了。可能有人會舉出圍點打援的例子進行反駁,但這種反駁是無理的,怎麼就能確定後金軍能成功打援呢,戰術的實施往往存在著許多的不確定性。

想像一下,頻繁地在城外被敵人迷惑與欺騙的明軍一旦組織人數佔優的大軍,對圍城的女真人逐步推進,形成壓迫,一旦遭受到試探性的小股進攻就採用吞噬吸納形的進攻立即將包裹殲滅,這樣是可以做到科學地形成局部兵力優勢的。

下面我們回到文章一開始的場景——松錦大戰,看一看這個戰術理念的秉持者——洪承疇,是如何在操作中失利的。

援守夾擊的死局——遭遇穿插

3

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是最有效的戰爭手段,當機動兵團不夠強大時,往往就需要城池、據點來進行協助進攻。城池既起到誘敵的作用,也起到輔助包圍的作用,同時也擁有持久的防禦能力。

重新描述一下「援守夾擊」這個概念:這是以一定的兵力堅守主要的戰略要點,吸引女真攻擊,待其攻擊受到頓挫時,再以強大的機動兵團由外線增援,包圍女真,配合守軍內外夾攻,消滅對方的戰術。

大凌河之戰前,女真大炮匱乏,攻城能力並不完備。明軍卻在薩爾滸之戰後仍舊迷信自己的野戰能力,放出少數精銳家丁搏命,致使遼、沈皆失。

滿清從投誠明軍手上得到了紅夷大炮

寧遠、錦州之戰,袁崇煥與趙率教實則已經上演了援守夾擊的的好戲。但是因為機動兵團並不是足夠強大,以及組織協調的失誤問題,造成了只能擊退皇太極所部的局面。在明金戰爭的數十年間,殲滅戰,明軍永遠是力不從心。

崇禎十四年,天下兵馬馳援松錦,此時對清軍大有一擊必中之勢。這個時候,明軍在兵力不足的問題上已經稍有好轉。對於援守夾擊這一戰術的使用,也會。

實際上,在松錦大戰的階段,洪承疇再現了這種打法,將主力集中,以寧遠為核心,在塔山、杏山處進行遊走,徐徐推進,步步為營,用釣魚戰法逐步誘導前線圍城疲乏的清軍露出馬腳,一旦抓住敵人一部,即迅速放膽進攻,將其聚殲。吳三桂部一度甚至在夾馬山,乳峰山取得不錯的戰績。

可惜後面的劇情簡直糟透了,兵部催戰,崇禎也著急了起來,洪承疇穩當的方略受到了影響。就這樣,沒有足夠的後防兵力,亦或者說沒有及時抱團圍殲清軍的突進力量與滲透力量,十三萬明軍彷彿一支巨嬰兵團,任人宰割。正所謂輕進頓師,進不能突圍,退不能善後。

松錦之戰全過程

綜上所述,遼事的失敗是總體上的失敗,只就軍事上而言,第一點需要指出的缺憾是兵力不足。

無論是援守夾擊還是兩陣對攻,兵力不足始終是一個最大的問題。當時的戰爭萬變不離其宗,總結起來即是包圍和反包圍的過程。如何使用好兵力,如何造成局部兵力的優勢是一個方面,而形成戰鬥力的兵力,其數量不能滿足最基本的組織進攻的需求,這一點實在是讓將帥捉襟見肘。

第二,對時勢與情報的掌握分析能力不足。

在應當固守以老敵師的時候不能固守城池,恃勇出戰導致失敗。在清軍形成強大的攻城能力後,本當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兵力,緩慢前進,對敵人採取小股吸納式的進攻,可是最後卻因為冒進,給阿濟格和多鐸留出一個巨大的穿插空檔,導致最終的失敗。至於超出軍事範圍之外的政治壓力,我想這無疑是巨大的,也是不容忽視的。

關寧防線的畸形與天然的不合理性,引人反思。這是廣寧與遼陽的痛失釀成的惡果,而遼、沈丟失又無疑會讓人回想起薩爾滸和松錦兩場大戰,什麼時候該打,什麼時候該守,是緩一緩打,還是一鼓作氣。

明人並不愚蠢,但其國家綜合體系卻導致了這個愚蠢的結局。軍事與政治、經濟相悖的種子是在國家綜合體系的成長過程里埋下來的,有時迷信結果的「還可以」,卻忘了過程的「小問題」。最後,我想用一段殘酷的話終結這個悲傷的故事。

是役也,計斬殺敵眾五萬三千七百八十三,獲馬七千四百四十匹,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件。明兵自杏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眾,所棄馬匹、甲胄以數萬計。海中浮屍漂蕩,多如雁鶩。——《清太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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