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私仿製葯遍地的印度 誰才是真正的「葯神」？

一部《我不是葯神》瞬間走紅，也再度引發社會對「貧者有其葯」問題的關注。儘管不少知識面廣博、頭腦冷靜的觀眾在感動之餘仍然指出，影片存在扭麴生活原型、激活過時熱點，以及「迎合淚腺」等瑕疵，但毋庸諱言，這樣一部影片之所以贏得廣泛共鳴，其根本原因，是觸及了公眾的普遍「痛點」——貧者有其葯、病者有其醫的問題，在當下還未能切實獲得解決，甚至，隨著社會老齡化程度的加劇，這個問題愈發值得重視。

雖然片名叫《我不是葯神》，但影片字裡行間卻處處暗示「走私仿製葯才是葯神」。的確，以影片所表現的、專門治療多種惡性慢性腫瘤頑症的特效藥甲磺酸伊馬替尼而言，「買三贈九」條件下使用進口「正版」瑞士諾華「格列衛」（影片中為格列寧），一年各項費用相加達8萬元人民幣左右。而從各種渠道購用印度仿製葯「格列衛」，費用只有約1/3（當然，後者是剔除住院、各項檢查等雜費，但便宜得多是毫無疑問的），兩相比較，自然「印度葯」更「葯神」一些。

但正如許多分析家所指出的，印度之所以能夠將仿製葯弄成一門舉國性產業，這當中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的。

代價之一，是通過開放國內新葯人體試驗許可權，換取國外製葯巨頭的「網開一面」。如今印度已成為西非之外全球最大、但卻是出現問題最多最嚴重的「人體小白鼠」聚集地，藥品人體試驗已經嚴重危害了印度整體的社會健康。這樣的做法從數據來看，通過仿製葯產業化、制度化確實提高了印度全社會醫療保障係數，但為此所被迫付出的以犧牲國民健康為前提來為跨國葯企提供人體試藥的代價，更是損害了全社會醫療保障係數。這就等於在一個蓄水池上同時打開一根輸水管、一根放水管。看到如此高昂的效率和代價，別國想要效仿印度真負擔得起么？

代價之二，印度通過舉國強制仿製藥品，已經成為全球佔比20%的仿製葯供應商。但由於印度葯企仍然缺乏研製、生產專利葯的能力，壟斷新藥專利的外國葯企一方面通過自己所控制的「遊戲規則」盡量延長藥品專利的有效期（仿製葯只適用於專利到期的葯），另一方面他們還限制向印度市場及時投放新葯。導致印度患者所使用的是實際上早已過時的仿製葯，眾所周知，特效藥藥效越強、產生抗藥性的周期往往越短，新葯遲遲不能投放的後果，不啻於寅吃卯糧，挖肉補瘡。

不僅如此，由於對新葯的研發、生產構成衝擊，仿製葯在印度本土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生產、使用，雖已得到聯合國及有關機構的認同甚至讚許，但它的出口始終是高度敏感性問題。在國際上，不論是實行福利醫保制度的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還是實行非福利醫保制度的美國。無不對印度仿製葯「嚴防死守」，並將之納入法律範疇。在這方面中國並非標新立異，而是選擇「從眾」。因為如果真像某些電影觀眾所建議的那樣，把從印度進口仿製葯的網路「洗白」，其結果很可能會迫使跨國葯企效仿其在印度的做法，也延緩在中國投放新葯的節奏。而這樣的結果對中國患者整體而言，是有利還是不利？

從印度進口的仿製葯，幾乎都是處方葯中最具專業色彩的特效藥，本應在醫生和專門機構嚴格處方和專業指導下使用。而從印度「弄」仿製葯則不可能如此、或至少不可能完全如此。只能憑經驗、口耳相傳或某些機構的「潛規則」摸索使用，「是葯三分毒」，何況攸關性命的抗癌藥物？儘管由於是「黑道」，「印度葯」的服用事故率難以統計，但身邊不少朋友家裡都或多或少拜過這尊「葯神」，吃出事的比例似乎是不小的。已是21世紀了，難道還能讓我們的同胞冒當年神農氏嘗百草的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葯神」在本國印度其實並沒有解決「貧者有其葯」的問題。

專門為仿製葯生產、推廣成立的窗口公司Jan Aushadhi和全國3000家Jan Aushadhi藥房承諾推廣439種仿製急救藥和250種廉價仿製的醫療器械，但迄今只落實了100-150種。其實，這3000家藥房對於印度全國55萬座藥房而言只是一個零頭，並且由於大多數印度醫保計劃的住院治療覆蓋率僅占發病率1/3（就更不用說非住院治療了），這使得印度人越來越難以從政府服務醫療系統中得到幫助。據印度公共衛生基金（PHFI）三名專家研究結果顯示，每年約5500萬印度人因藥物負擔陷入貧困，其中約3800萬印度人僅僅因為花錢買葯就讓自己陷入貧困線下，而買葯的第一誘因，正是癌症。由此可見，「葯神」尚不能普度印度患者之眾生，又如何能在異國他鄉「救苦救難」？

正如許多專家研究指出的，特效仿製葯所針對的，往往是長期、慢性、難以逆轉的頑症，這是一個漫長、痛苦、不知何時了結的花錢過程，如果不能從根本上、體系上解決「治療致貧」問題，即便藥價降下來，「貧者有其葯」的問題也不能從根本上得到解決。因為時間會把富者拖貧，貧者拖死，從這點上看，買正版進口葯或「印度葯」，開頭不同，結尾卻並沒有太多兩樣。

中國並非沒有強大的仿製葯產能，即以甲磺酸伊馬替尼論，自2013年「格列衛」在華專利到期，已有三種仿製葯獲批並投入批量生產，但由於仿製葯遲遲難以全面進入各地城鄉醫保，對「格列衛」等進口特效藥的價格衝擊相當有限。如果能切實加快仿製葯進入醫保的審批流程，減少各環節附加成本，就能迫使特效藥出現價格的「雪崩效應」，從而有效緩解廣大患者的醫藥成本負擔壓力。這樣的一尊「葯神」雖不能治本，卻總比「洋葯神」照顧面廣一些、深一些。

必須坦率地指出，無論古今中外，讓所有貧者永遠心情舒暢、負擔輕鬆「有其葯」的「葯神」，暫時還不存在，但能在最大程度上解決國民普遍性藥品負擔問題的「葯神」是有的。但要達到這樣的能力，還需要各方都能多一份擔當，少一份煽情和卸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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