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看關穀神奇想笑，後來，我看王傳君想哭

最近，大概所有打開社交網路的人都正在被同一部電影的名字刷屏，最開始，它叫《印度葯神》，因為那是一個來自印度「神葯」的故事

後來，它叫《中國葯神》，因為那是一個普通的中國男人差點兒被命運搞成「救世主」的傳奇

可最後，到正式上映時，海報上明晃晃寫著的名字變成了《我不是葯神》

——生死面前，高昂的葯價面前，被病痛踐踏的尊嚴和希望面前，它成了一部浮世苦難眾生相：

為患有血管瘤的父親可以找專家順利進行手術，徐崢飾演的那個以賣壯陽葯「印度神油」為生的小販程勇為利益變成了一個藥販子

國內4萬一瓶的慢粒白血病救命葯瑞士格列寧，到了印度藥廠里變成了售價500塊的「便宜葯」，所以即使程勇賣一瓶賺上十倍的錢，「有葯」的他對千千萬萬的慢粒白血病人來說仍舊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如果說最開始賣葯還是「逼不得已」，那後面他一度也在賺錢里找到了自己的樂趣

於是，他還給自己找到了同伴：患有慢粒白血病的年輕父親、蒼老卻正直的神父，和頂著一頭黃毛念叨著「早晚要死」的20歲少年，還有一個颯利爽快，也嫵媚漂亮的夜場鋼管舞女郎思慧——她有個得了慢粒白血病的女兒

後來啊，你開始越看越心驚：在這場電影里，故事前半段是一場奮鬥式喜劇，後半部分則是一場撕心裂肺的現實題

當藥販子不能只是個藥販子

當病人真的就只能做個病人

當法理與人情狹路相逢

當那一堆堆的男女老少就直勾勾地看著屏幕，目光幾乎要穿透屏幕看進你心裡，他們說：我想活。

一時之間，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錯。

——當「看病難，看病貴」，出離於「遙遠的」社會新聞，第一次走到你面前，你看著他生生以摧枯拉朽之力掠奪走一個個鮮活生命的家庭，財產，希望，幸福，一切的一切

你前面笑得有多歡快，後面就挖了心般疼得有多難耐——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生病呢？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家人愛人一輩子不生病呢？

這個我們都曾避諱不敢想的問題，第一次真實出現，卻讓你單單看這個故事都已經毛骨悚然

有很多人說，當徐崢戴上了假髮，就說明這個喜劇不會是一場單純的喜劇

但芭姐更想說的是，除了導演文牧野和監製山爭大哥的天縱奇才之外，我們更感激《我不是葯神》為我們獻上了一場屬於真正演員的「經典時刻」：

比如周一圍的那幾根煙

比如譚卓眼裡含著淚朝跳著鋼管舞的男人喊上的那幾句「脫衣服」

再比如小黃毛章宇臨別前的那一個回眸

還有飾演神父的老戲骨楊新鳴，當他顫顫巍巍站在台上，用無比堅定的聲音控訴假藥販子時，我就一直沒能忘記他當時的表情

可最最讓我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說是一不留神就被狠狠地扎了心的，還是王傳君飾演的，那個到死眼裡都有抹天真的年輕父親呂受益

狼狽，頹廢，佝僂，卑微

——彷彿時間一個恍然，他就已不再是愛情公寓里那個帶著傻氣也燦爛笑容走進來的日本帥氣漫畫家

歷經滄桑辛苦，也見過命運無常，確認過眼神，這一次，王傳君真的成了那個他想成為的自己。

呂受益：

生而艱難，活著更難

如果一定要問我，《我不是葯神》里第一眼看到王傳君時有什麼感受

芭姐大概只能說，當那個佝僂卑微，眉目之間略帶一絲諂媚的男人戴著層層疊疊的口罩，穿著一件破舊夾克走進那家印度神油店，並哆哆嗦嗦向同樣一身狼狽的神油店主說明來意時

我突然就明白了王傳君拒絕出演《愛情公寓》大電影的原因

——沒有什麼時候比看著呂受益推開王子印度神油店的大門的那一刻更讓人明白，關穀神奇真的已經是過去式了，王傳君早就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我們幾乎完全不能想像，那個夏天，打來電話找「愛森公寓」的大男孩兒，此時會變成一個在絕望邊緣祈禱希望的年輕父親

他常常是笑著的

可以是去尋找藥販子，乞求有人去印度「找葯」時標準的諂媚笑

也可以是看著把前來討公道的白血病人們拒之門外，卻還在言之鑿鑿，假裝悲天憫人的瑞士格列寧中國代理商們不屑地哂笑

還有跟兄弟們一起喝酒時，眼裡裝著滿滿真心的天真笑

還有看著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滿滿溫情的笑

那時候他還在想像著，也許未來，自己也能看得見他娶媳婦兒，生孩子——只要努努力，沒準兒自己也能有當爺爺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呂受益看向小小的兒子的眼神都是柔軟得能擰出來水的，他的笑容里是很燦爛的幸福和對未來滿滿的憧憬

他說，看完兒子第一眼，他突然就不想死了，他想活。

而當那一天，飯桌上，程勇宣布自己要金盆洗手，並把售賣「神葯」的權利轉交給曾賣假藥騙了無數人的假藥慣犯「張院士」時，思慧，神父，小黃毛都帶著一臉失望轉身就走

可唯有他，帶著那一點點卑微，一點點祈求，一點點試探

乾笑著看向程勇，眼裡藏著滿滿害怕，他幾乎是顫抖著嘴唇問上了那一句「大家是不是都喝大了」

徐崢飾演的程勇一個抬頭，只說了一聲「滾」

我們卻都能看見，呂受益眼裡的光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連點兒聲音都沒能發出地就悄悄熄滅了

他收回了上揚地嘴角，小心翼翼地重新戴上口罩，你總以為他大抵是要哭的，明明都紅了眼眶

卻到最後，沒再等到他哪怕一句話，這個頭髮都快蓋不住腦袋的年輕父親加病人，就那麼像他來時一樣罩上那一件兒土黃色的大外套，一佝僂身子，走進了那一簾瓢潑大雨里——你不再知道他的路，卻從心裡覺得堵

你當時也只覺得，人和人之間的相遇與離散怎麼就能那樣容易

明明前十分鐘，大家還在一起暢想未來，在對生命充滿期待；可當某一個雷點被引爆後，你幾乎可以看到有一個角色的心被生生炸碎

一年後，呂受益這個名字再出現就已經罩上了一層濃濃的死氣

正如再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王傳君：蒼白，虛弱，痛苦，茫然

依舊是「吃個橘子吧」那樣故作輕鬆的口氣，聊起自己的自殺也不過一句「沒有葯了」那樣輕描淡寫

但那個被現實碾磨過卻還掙扎著找希望，眼神里始終藏一種天真的年輕父親終於還是不見了，病床上的王傳君恍然就是那個把路走到了盡頭的老呂

清創時他撕心裂肺地慘叫

化療過程里，他掉光頭髮生無可戀的一張臉

最後，他的孩子才那麼一點點大，他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堅持一下——臨出門前，他看向妻子和孩子的表情幾乎戳痛了電影院滿場的人：

臨別時的釋懷與溫柔，生命盡頭的燦爛和不舍，到了此時，沒人再能責怪他，也不再需要有人同情他，我們都知道，他用盡了全力，卻也只能走到了這裡

這樣的呂受益，這樣的王傳君，幾乎是讓人扎著心窩子般地疼：王傳君讓我們忘記了他這個人，幾乎完完全全就相信了這個屬於呂受益的故事

相信自己曾看著他原本美滿幸福的家支離破碎；看著病痛是怎麼一點點奪走他生的希望和年少的天真；看著他怎麼一步一步走到末路，看著他垂死掙扎卻只得窮途

而王傳君就藏在呂受益的背後，給我講了一個每一所醫院裡都有過的那個狼狽病人的故事：

或許你也曾與他擦肩而過，或許他也曾是你聽說過的那些悲慘故事裡的一則，這一次，他把他推到你面前，讓你自己去看看那些渴望活著的人們真實的人生

躲在角色背後的王傳君拼盡全力告訴我們，這一次，誰都不是局外人。

王傳君：

他不喜歡我那樣，我也不喜歡

《我不是葯神》開始點映後，關於呂受益，關於王傳君，這兩個看起來如此陌生也熟悉的名字開始在各種社交平台上被爭執也討論

有很多人驚喜，驚喜發現85後中國男演員里竟然還藏著這樣一顆滄海遺珠

也有很多人忿忿不平，覺得王傳君「忘了本」才不去出演《愛情公寓》，即使《葯神》票房十個億也讓人覺得就是背叛——沒有關穀神奇，誰認識你王傳君

一時之間，這個在《我不是葯神》里展現了「神仙演技」王傳君成為了網路上所有電影之外爭端的一個小高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這個男演員早就關閉了自己的微博評論

也把自己的微博簡介改到只留下兩個字「演員」

沒有一大堆頭銜，代表作，他似乎在什麼我們都沒注意的時候已經選擇從頭開始

同曾在《愛情公寓》劇組的陸展博金世佳最近發了一條這樣的微博，他說：2015年，我告訴他演員最重要的是要有「羞恥心」

2018年，他已經做的比我更好了

然後我們才突然恍然：其實，早在《我不是葯神》以前，好像在《羅曼蒂克消亡史》里再見王傳君，他就已經不再是關谷了：

不知道你還是否記得，死在上海灘街頭血腥亂斗里的那個無名馬仔：標準的上海強調，嘲笑起「童子雞」奚落里又有點兒老大哥式溫情

有「馬仔」的諂媚和畏縮

也有「馬仔」的狠毒和冷情——戲份不多，卻被他演得張力十足

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進了他的戲，就已經不再會非要把他跟關穀神奇聯繫在一起

這次的呂受益更是被稱為「毀容式演技」——你看他一個人，彷彿看見了他背後小心翼翼站立著的那千千萬萬人

到此時，他已經是一個演員了，是一個能拿命去理解戲，去體悟故事

最後在讚揚來襲時，只淺淺淡淡一句「應該的」就給辛苦翻篇兒，開始新的征程的真正演員

所以，到此刻，還問什麼「要不要回去參演《愛情公寓》」呢

關穀神奇只適合住在回憶，王傳君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成為自己想成為的，別成為他們所希望的」——人這一輩子，能想明白這件事情並不容易

王傳君說過「為了生活，我承認我吃了不少屎，如果你也想吃，我可以把味道告訴你」

從前被生活為難過，但當有一天，他突然不想被為難了。

索性賣了車子和房子，甚至為了能去趟紐約接部電影，這個一直以陽光帥氣大男孩兒形象現身的上海青年用了十一個月跑去流浪

這十一個月里，他失去了摯交，失去了母親

卻也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來這世間一趟的意義——不管別人的眼光，不問前途後路，就憑一股子「無愧於心」的勁兒往前走

王家衛的《擺渡人》遭受質疑時，滿社交網路的明星都在「我喜歡」

他偏偏就要說一句「我不喜歡」並至今還明晃晃地放在那兒，不刪也不改

《愛情公寓》一副情懷牌打了快十年，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感謝這部劇讓全國人民知道他是誰時

他偏偏要說，我非常不喜歡再演關穀神奇

甚至也不希望再被懷念，再被提起

故去的人沒說出口過的「不喜歡」，他替他說了，人生里那些一直期待卻沒來得及的冒險，他要獨自去完成——會很辛苦，但總歸在為自己而活

他沒什麼不敢說的，沒什麼不能說的，他是一個演員，卻好像又漸漸不僅僅是一個演員

經歷過生死，看過辛苦世間，有過被人擲果盈車的虛名浮華，也看過萬千繁華落盡，這世界真正的殘忍與冷漠，王傳君的戲跟他的人一樣，把看過的經過的都刻進了骨子裡

忘了在哪裡看到過，說王傳君在路演時曾對一個未來想做導演的學生說過這樣一段話，我聽完至今還覺得喜歡：

他說，「成長是一件回過頭看很欣喜的，但過程一定很艱苦的事，要堅持下去，不要搖擺。」

堅持很辛苦，成長很艱難，但每一個能生生撕爛了自己嚼碎了自己，最後讓自己變成更真實的自己的那種人，都是值得被敬畏的——對自己夠狠的王傳君大概就是這樣的人

文章寫到結尾，芭姐最後想說，讓我最愛呂受益的，就是他被命運反覆踐踏碾磨後，眼裡卻依然飽含的那一抹最乾淨的天真

那也是永遠的動漫少年王傳君眼裡的天真，是一場就算日復一日的疲憊生活也打不敗的英雄美夢，是絕望盡頭的光，是在萬物裂縫裡萌芽的希望

「公主已經死去，屠龍少年卻仍在燃燒」——我把我曾聽過最熱血沸騰的這句話送給《我不是葯神》，送給王傳君，也送眼前的你

我們終會被時代善待——今後，都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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