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的「無用」之功，帶來了什麼
[ 本文共計2331字 · 建議閱讀5分鐘 ]
文 / 曾嶸
最近讀了幾篇文章，突然也有寫文字的衝動。沒布過道，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就當作和朋友們聊點無用的空話吧！
曾嶸
先說一個書法家的遭遇：
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是王羲之與一干朋友喝酒聊天侃大山寫出來的作品，從文字醞釀到即興書寫具體用了多長時間，無從考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來個穿越，派個像樣的文員用電腦打字，324字的蘭亭序全篇也就兩三分鐘搞定了。套用一句經典的婦科廣告詞（呵呵）：王羲之還沒開始動筆，王秘書已經打完了。
如果就上面的結果來個現場招聘，王羲之遭遇王秘書，應該連工作都找不到！你說，王羲之乾的這細工慢活在今天有什麼用？王羲之也是一個無用之人嘛！
王羲之《蘭亭序》
再說一個畫家的故事：
富春山居圖是元代畫家黃公望創作的紙本繪畫，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當年80歲的黃公望在富春江畔駐足，然後用了整整用了4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畫《富春山居圖》。想必有盆友看過吐槽爛片《富春山居圖》，除了老帥哥劉德華搭檔娃娃音林志玲的造作演出之外，據說電影中的好些室內場景居然是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組成的專家團隊耗時三年數易其稿嘔心嘔吐的作品，那叫一個空洞無物與泛善可陳！倘若黃公望老爺子泉下有知，是斷然不會同意讓今人如此玷污他的畫名與傾世之作的。
暫不扯這些卵事，試問：有誰會因為電影《富春山居圖》而過問作者黃公望其人其事？問了幹啥，幾百年前的老人，問了對我們也沒有用啊！
黃公望《富春山居圖》
我詳細查閱了黃公望的生平故事，老爺子九百多年前到了富陽，之後被邊緣化了，六七十歲才在邊緣的富陽畫了《富春山居圖》。城中心都是領導、企業家、達官貴人，黃公望用了六、七年時間把這幅《富春山居圖》畫完，畫完後給了一個僧人「無用」。
一個寂寞文人感覺自己無用，恰恰遇到一個「無用」的僧人還喜歡這幅畫，送了。九百多年過去了，城中的達官貴人不知哪裡去了，但是這幅無用的人畫的無用的畫可真有用了，成了這個城市招商引資的最大名片，甚至總理在中外記者招待會上都談到《富春山居圖》，它有用嗎？沒有用！真沒用嗎？
八大山人書法節臨
人們總喜歡從實用功利的立場觀物，物於人而言，有「有用」與「無用」之別。普通人只看見外在物具體直接的用途與功能。無用對於人而言，是不以實用的態度來對待物，不以功利的眼光來看待物。回歸自心，還是和大家談談我對「有用」與「無用」的幾點體會吧。
先來聊聊我練的「無用」之功吧。
我是一個平面設計師，平時不務正業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練字，練字對設計有用嗎？10多年前我認為他是沒有用的！早年在大學辦過個人書法展，自鳴得意的同時我發現觀看者聊聊無幾，當時是搞不清楚緣由的，現在才想明白：設計和書法，一個動滑鼠，一個動毛筆，完全是文不對題的兩回事啊！
抽象的線條沒有直接可借鑒的東西為大家所用，當然就沒有多少人會去看你的寫的那些東西了！通過長時間的設計實踐和書法練習，我發現書法對於設計還是有用的嘛。書法中講究的大小、對比、節奏、韻律、變化、特異、殘缺.....，這些美的原則幾乎可以與平面設計的原則一一對應！
當代書法強調的展廳視覺衝擊，不也是平面設計一直張揚的原則嗎？當代很多流行書風的作者反過來也把平面設計的手法借鑒到書法的創作中去，做出了很多有益的嘗試，也產生了很多精彩的作品。
所以，書法對設計有沒有用，設計對書法有沒有用？想通了二者同源共通的都是審美，鼎鼎大用！
《苦大師》普洱茶包裝設計
再來聊聊我交的「無用」之師吧！
「筆墨精良人生樂事，氣質變化學問深時」，這是書法啟蒙老師楊新章先生早年寫給我的贈言。20多年前，在老家那樣的偏僻山村，就有這樣一位才情不俗的長者對我說過這樣用心良苦的話，當時我真不覺著他對我有用。如今已近不惑之年，才算明白老師十六字的真義啊？
20多年前，他就想告訴我：書法是一門快活的慢技藝，慢在無終南捷徑可走，來不得半點機巧與聰明；得用鈍刀子割肉的心思慢慢去琢去磨；快活是因為每一點精進與超越，都會讓你樂此不疲，學會把無用的慢技藝當成大用的快活的事情去干就對了；
《大快活書法》系列
他還想告誡我：要多修字外的「無用」之功，那才是涵養和提升藝術氣質的不二法門。筆墨精良的「技」可以通過練習獲得，而藝術氣質的「藝」還得從學問與閱歷中求。
惋惜的是，老師已於去年90歲高齡離世。老人家一輩子與筆墨打交道，詩文、書畫、音律都有涉獵。他曾和我說過，手中的筆杆子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心與希望，很多苦難都沒有把他壓垮，包括文革當中慘烈的批鬥。
你說，一個90歲飽經世事的老人口中講出的有關人生體悟的話有沒有用？書法對涵養我們的人生有沒有用呢？
老師生前的絕筆
《莊子?人間世》中提到：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我認為用與無用皆與人的理解有關，與人的生存境況有關，此時有用不代表彼時有用，此時無用不意味著彼時無用！
用與無用存在於此時、此地的你的一念之間，而又影響未來的你。所以不要只盯著所謂有用之物，做些有用之事，交些有用之人，當我們放下世故功利的價值判斷，靜心去體會，我們生命中使用的無用之物，結識的無用之人，做過的無用之事，練過的無用之功又何嘗不是大有用處的呢？
《高山》系列
一場淬不及防的春雨或許無用，可能會給臨窗聽雨的詩人帶去靈感而變得有用；
詩詞歌賦或許無用，可能會給抑鬱困頓的你撫平哀傷，重裝出發而變得有用；
讀書品茶或許無用，但因能讓你放慢腳步淺嘗慢下來的生活樂趣而變得有用；
王羲之黃公望或許無用，但因為再等千年恐也難出這樣的大家而變得大有
可用；
行書李白詩
————
出品人 | 施晗
責編 | 王曉 聶海燕美編 | 苗雨
TAG:走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