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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遠去再無大師,大師之死悲涼雄壯

東方文化歷史(lishi6677):國學·文化·歷史

岳南曾在他的著作《陳寅恪與傅斯年》的封面上用了這樣一句副標題:民國之後,再無大師。

在喧囂而浮躁的年代裡,讓我們一起感念大師們的學術人格、體驗他們的淚笑人生。

在敬仰感念的同時,也為這種人格風範的絕響而悲鳴!

王國維:五十之年,只欠一死

1927年6月2日早8時,王國維準時來到清華國學院上班,一切如常,還與同事商量了下學期的招生事宜。處理完這些日常公務,王國維向研究院辦公處的工作人員侯厚培借兩塊銀元,因侯身邊沒有零錢就借給他五元錢的一張紙幣。隨後,王國維走出校門,叫了一輛由清華大學編號為35的人力車,徑直往頤和園而去。

10時左右,王國維到頤和園下車後讓車夫在外等候,自己購票入內且直奔佛香閣排雲殿下的昆明湖,漫步走過長廊,王國維在石舫前兀自獨坐沉思,約半個小時後進入了魚藻軒。這時,他點上一支紙煙,慢慢地抽完後掐滅了煙頭,便從魚藻軒的石階上猛然縱身躍入湖內。

在檢查遺體之時,在其內衣袋中搜得遺囑一份,外書「西院十八號王貞明先生(王國維三公子)收啟」: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藁葬於清華塋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移城內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昊二先生處理。窮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於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遣汝等,然苟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也。

王國維死後,陳寅恪在為其撰寫的碑銘中提到: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這是一個大師對另一個大師的理解,一種包含著深刻洞見的理解。

魯迅:七條遺言

1936年10月15日,魯迅先生在致台靜農信中說:「我鑒於世故,本擬少管閑事,專事翻譯,藉以糊口,故本年作文殊不多,繼嬰大病,槁卧數月,而以前以畏禍隱去之小丑,竟乘風潮,相率出現,乘我危難,大肆攻擊,於是倚枕,稍稍報以數鞭,此輩雖猥劣,然實於人心有害,兄殆未見上海文風,近數年來,竟不復有人氣也。」又在致曹自信中說:「嘩啦嘩啦大寫口號理論的作家,我卻覺得他大抵是呆鳥。」

17日午後復曹靖華信,表示要養好病繼續戰鬥,並說:「此地文壇,依然烏煙瘴氣,想乘這次風潮,成名立業者多,故清滌甚難……」

18日二時,即睡不好覺,氣喘更加厲害。六時半左右,氣喘又發,後來繼以咳嗆,咳嗽困難,氣喘更加厲害。六時半左右,支撐起來執筆,繼續寫成一信,通知內山完造:「出乎意料之外,從半夜起,哮喘又發作起來了。因此,已不能踐十點鐘的約,很對不起。」並托內山請醫生。此信為魯迅絕筆。

19日上午五時二十五分,魯迅先生逝世於上海北四川路大陸新村9號寓所。死前在《死》這篇文章里,魯迅先生寫出了「寫給親屬」的七條遺言:

一、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趕快收殮,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

四、忘記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塗蟲。

五、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六、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

七、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與他接近。

沈鈞儒在出殯儀式演講時說,「像魯迅先生那樣的人,應該有一個國葬,無論在哪一個國家都應該這樣……,而今天在這許多人裡面,就沒有一個代表政府的人。中國的政府到哪裡去了?」

徐懋庸挽魯迅曰:敵乎,友乎,惟余自問;知我,罪我,公已無言。

章乃器挽魯迅:一生不曾屈服,臨死還要鬥爭。

胡適:我挨了四十年的罵

1962年2月24日下午,胡適在台北主持「中央研究院」第五次院士大會,在酒會上他說:「我挨了四十年的罵,從來不生氣,並且歡迎之至。」講這話時,胡適非常激動。又說了幾句,聲音很大,突然把話煞住說,「好了,好了,我今天就說到這裡,大家再喝點酒,再吃點點心吧,謝謝大家。」這時正是下午6點30分,人們開始散去。胡適站起來送客,一轉身,忽然面色蒼白,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胡適有兩子,長子胡祖望,得名於胡母馮順弟,有光宗耀祖之意。次子胡思杜,由胡適親賜,寓意「思念杜威」,即表達了他對老師的敬重之情,更含著他一生對自由主義的堅定信仰。

1949年後,胡適去了美國,祖望留在美國,而思杜卻留在了大陸,並於華北人民革命大學改造。但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兒子竟會朝他飛來投槍,稱他是「帝國主義的走狗」。1951年,胡思杜在《中國青年》上發表了《對我父親——胡適的批判》:從階級分析上,我明確了他是反動階級的忠臣,人民的敵人。在政治上,他是沒有進步性的……

1957年,胡思杜被劃為右派後自殺身亡。胡適一直不知道他的幼子已先他而去,在自己的遺囑里,他還將財產留給了兒子一份。

胡適的學生唐德剛說:「(胡適是)近代中國唯一沒有槍杆子作後盾而思想言論能風靡一時,在意識形態上能顛倒眾生的思想家。」

梁漱溟: 人的壽命是有限度的

1988年4月,梁漱溟先生患上尿毒症,需要做一次動靜脈吻合術以便在體外裝置一個微型人工腎臟。

梁漱溟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在全國被點名批評,作為右派靶子承受著猛烈的政治火力,可他卻挺了過來,而且向來把死看得又輕又淡。5月11日晚,梁先生有話要說,家人以為他要交待後事,沒想到他說的是:「人的壽命是有限度的,我的命已經完了,壽數就是這樣子。有時候吃點葯,吃些可口的東西就夠了,不必要勉強去延長生命,生活就是如此。」

他說這話時顯得異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激動和傷感。家人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他只答了兩個字:火化。家人想用梁先生一生有限的稿酬建一個獎學金,以獎勵學子繼承和發揚中國傳統文化,他們把這個想法告訴梁先生,先生只說道:小事。

據梁漱溟先生的小兒子梁培寬記敘,梁先生的臨終遺言為「注意中國傳統文化,順應時代發展潮流」。

吳宓:給我水喝,我是吳宓教授

吳宓1916年畢業於清華學校,次年赴美留學,1921年獲哈佛大學文學碩士。回國後先後任東北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大,武漢大學等校教授。解放後,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屢受衝擊,特別是文革期間,更是遭到了非人待遇。

在勞改地,吳宓因遭受非人批鬥而摔斷了腿,每天要靠爬行,才能出門要幾口水喝,沒有飯吃,再加上盛夏的炎熱,使他幾近昏厥。他掙扎著,拼足最後一絲力氣,對著窗外,發出了他那著名的「呼告」:給我水喝,我是吳宓教授!給我飯吃,我是吳宓教授。

1973年80歲生日時,吳宓作詩,簡要回顧了自己的一生:「人生如奔車,郵亭過重闈。二十讀書樂,三十聞道肥。四十緣情誤,五十知命微。六十經世變,百事與心違。七十猶苟活,安順待全歸。八十耄即亂,整躬事咸宜。」

1974年春,吳宓的胞妹吳須曼由陝西老家來重慶探望。眼見的一切令她唏噓不已,「他連最低的生活水平都達不到,衣服只有兩三套,被褥單薄,布證、棉花票一樣也沒有,唯一的財產就是布滿書架和箱桌的中外書籍。一件藍布面的棉襖,上面縫補有三十六處,可見年月之久,令人傷情……」

1976年冬,生活在極度困厄中的吳宓生活全然不能自理,胞妹再次來到重慶,為吳宓辦理了一切手續,帶上了幾件舊衣服,幾包日記和文稿,以及壓在枕下的七分錢,將吳宓接回故鄉涇陽,在胞妹的照顧下,吳宓度過了最後兩年人生歲月。

二十年的改造生涯,雖最終未能收服吳宓的心,卻給了製造了巨大的陰影,彌留之際,他猶自疾呼:給我水喝,我是吳宓教授!給我飯吃,我是吳宓教授。

馮友蘭:等書寫完了,有病就不必治了

馮友蘭晚年,一直與女兒宗璞生活在一起。馮友蘭曾說自己早年賴慈母,中年仗賢妻,晚年靠孝女。

宗璞在一篇回憶父親的文章中寫到:「父親最後的日子,是艱辛的,也是輝煌的。他逃脫了政治漩渦的泥沼,可以相當自由地思考了。1980年,他開始從頭撰寫《中國哲學史新編》這部大書。當時他已是85歲高齡,除短暫的社會活動,他每天上午都在書房度過。他的視力也可憐,眼前的人也看不清,可是中國幾千年來的哲學思想的發展在他頭腦里十分清楚,那是他一輩子思索的結果。他在生命的最後兩年中不能行走,不能站立,起居需要人照顧」,甚至咀嚼困難,進食需要人喂。不能行走也罷,不能進食也罷,都阻攔不了他的哲學思考。一次,因心臟病發作,我們用救護車送他去醫院,他躺在病床上,斷斷續續地說:『現在有病要治,是因為書沒有寫完,等書寫完了,有病就不必治了。』」

他最後的遺言是:「中國哲學將來一定會大放光彩,要注意《周易》的哲學。」

錢鍾書:不喜人家哭他

1994年,錢鍾書患膀胱癌住院,這次住院治療直到1998年病逝為止,纏綿病榻達四年之久。

他不僅沒有出過醫院大門,也未曾下過病榻。他在病榻上慶祝結婚六十周年紀念,在病榻上獲悉女兒錢瑗先他而去,也在病榻上慶祝他的最後一個生日,88歲華誕。

1998年12月21日,錢鍾書與當年熊十力、陳寅恪一樣,寂寞而通達地撒手塵寰。雖然迭經磨難,留給我們的依然是澄明的心跡與赤誠的期盼。

錢鍾書拒絕一切來自官方與世俗的祭悼,他不喜世俗繁文縟節、勞師動眾及傳統鋪張隆重的熱鬧場面,因此他很早就立下了遺囑,一切從簡。因為他早已相信:東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楊絳先生遵照錢鍾書遺囑辦事,所以喪事一切從簡。

從八寶山回到家裡,楊絳對親友說:「鍾書,我,還有女兒,我們商量好了,身後都不留骨灰。我按鍾書的意願送走了他,我完成了任務,鍾書不喜歡人家哭他,所以,今天我沒有哭。」

顧准:祝福孩子們

顧准一生命運多舛,勢必禍及妻子兒女。子女出於對父親的不理解,與之疏遠,乃至斷絕關係,不難理解。1966年,顧准被迫與妻子離婚,搬離家庭。次年回去取書與衣物,久喚門不開,後來還是鄰居幫助他把東西搬下了樓。不久,又被迫簽具了斷絕父子、父女關係的聲明。從此,顧准蟄居中科院一斗室,以冷饅頭度日,再也沒有邁進過家門。

顧准臨終前,欲見子女亦不得。陳敏之為疏通其子女對父親一生的理解,1974年11月8日,曾給顧准長女、長子寫過一封信。顧准用鉛筆在信中加註:

如果我臨死的話,我還是希望見見你們。一是請你們原諒,(媽媽說我害人,我實在害了你們),二是祝福你們。

顧準的遺囑立於11月15日。當時,陳敏之根據顧准病中口述,整理了一份初稿:

我與學問、政治已無能為力,這是我唯一的遺憾。

我熱愛生活,我知道生活在人間的日子已經有限,我將勇敢地迎接死亡來臨。

對於關心我的朋友與同志,尤其是於里夫、耕漠兩位老友對我真摯的關注,表示衷心的感謝。

我生前所用全部遺物交給重之(顧准幼子);在京存款(補發的生活費,現由六弟交給母親保存)交給淑林,併入媽媽的遺存;在上海現由六弟保存的存款伍百元贈與里夫老友。

我所有的全部書籍交給六弟由他全權處理。遺稿(一)有關希臘史部分交給吳敬璉同志;(二)其他部分均由六弟全權處理。請六弟選擇一些紀念物品代我送給張純音同志和她的女兒咪咪。

醫院認為:我的病例特殊,如果需要,我的遺體願供解剖。我的骨灰倒在三里河中國科學院大樓前面的小河裡。

祝福我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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