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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開機、關機與心靈滿足

有一次,我坐火車,身邊坐著一位比我年紀大差不多十歲的男子。他神色緊張的坐下來之後,迅疾問我,哎,夥計,有沒有充電器?我合上書,從包里掏出充電器借給他之後,兩人就攀談了起來。他說,上個月他給家裡老兩口各買了一款智能手機。老兩口花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迷上了這個東西。甚至連晚上睡覺前都不願意放下來。而他自己也承認,手機這個東西上手後,根本停不下來,看看快手,玩抖音,不一會的功夫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我原本以為手機沉迷的問題只是屬於比較年輕一代的問題,但從這個小切口來看,中老年人對手機也沒有什麼免疫力。他們的人生經驗里還無法作出對手機的深度反思。

然而,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我的心情有點兒複雜。因為關機的藝術對我而言,就像是一個小學生面對著一本密密麻麻文字的俄國小說般,既陌生又心生惶恐。所以,假如本文的寫作帶給你一些啟發的話,並不是因為作者本人的經驗證明了觀點的正確與否。至少透過個人性的反思,讓我自己對一個相對陌生的話題,或者說生活中倍感困擾的一個事實,提供一個稍微清醒的認識,也和大家一起來考慮這個生活中常見的問題背後的倫理和神學意味。

我們都覺得長時間讓手機保持開機的狀態並不符合人性的邏輯,對於手機這種保持「永恆聯繫(胡春陽語)」的工具,人們至今還缺乏充分的審視。我覺得這個問題相當的重要。最起碼,養成定時開關機的藝術,要比養成定時查看新聞或者朋友圈的習慣好得多。而對於如何達成後者,我也提不出什麼靈丹妙藥好根治長此以往形成的手機依賴症。當我把文章寫好交給妻子閱讀時,她看到這裡忽然對我說:現在我們一起把手機關掉怎麼樣?

偶然間得知主內一位Q牧,每天早上四五點鐘爬起來靈修,用手機錄當天的經文默想,整個過程結束之後,一定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關掉手機。後來我又觀察這位受人尊敬的牧者其朋友圈的活躍程度,一點都不亞於那些從事微商的各種群體。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Q牧一定是養成了在每日生活里定時開關機的藝術,而且他對微信的使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受眾的存在和需求。但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受眾(會眾)的需求永遠是難以滿足的,我們只能做自己認為值得做的事情,而不必浪費時間成天察看群動態(所以,手機的飛行模式在地上或許更大有用處!)。

把手機關掉,真的很難嗎?每天按時關機三到五次,有這個必要嗎?對我來說,真的很難卻真的有其必要。我關不掉手機,從來不是因為我有多麼關緊的事情需要處理,而是我的社會角色或者工作職能,要求甚至是勒令我必須保持永遠在線的狀態。更近一點,當手機開機的那一刻,它就給我灌輸一種理念——你只有在線,才能證明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套用文學批評的理念,手機根本不是我生活的反映,手機給了我另一種生活的現實。而手機之所以能夠擁有這麼大的魔力,跟形塑整個社會價值觀的力量分不開的。

啟蒙運動將自我從一切的傳統中割裂出來,追求強烈的獨立自主感,導致自我失去了根源,以至於引發一系列的分崩離析,而後現代社會對人性很大的一個衝擊就是,單一的人格不再受到人們的珍視。現代時期那種瀰漫在文化中的疏離感不復存在,轉而以抽象的碎片化的存在代替之。在《心靈在線——現代人於網路空間的信仰反思》一書中作者Douglas Groothuls指出:

後現代主義的個人身份核心不再是固定的,而是流動的;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的;不是既定的,而是變化不定的;不是明確界定的,而是散漫無邊的。世界與心靈都因而非常雜亂地變化多端——沒有錨,沒有中心,沒有邊際。

恐怕世界上最偉大的魔幻現實主義作家都難以與手機的威力相匹敵。如果小說和電影具有催眠般的作用的話,那麼手機及其連線背後的整個世界帶給人的就是一種價值充盈,一種提供信託與委身的契約。誰擁有手機,誰就開始了一趟價值重整之旅,難怪有的人會以詩篇23篇為模板,刻畫一個以手機為神的人會經歷怎樣的一種人生:手機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我可以關掉我的郵箱,我可以關掉網頁,我可以迅速地關掉我的微博和朋友圈,甚至可以一瞬間清空自己的購物車或者網頁瀏覽記錄,這些選擇都不費吹灰之力,即使對於意志比較搖擺不定的人也不是一件難事。但是關機卻沒有那麼輕鬆自在了。關機意味著我不僅要失去我不想失去的那種永遠活下去的幻想,關機更意味著我要得到直面我自己生存狀態。在關機的那一刻,我就像主動砍去了自己的右手,挖去了自己的右眼一樣痛苦不堪。

我們都特別難以忍受在教堂、圖書館、咖啡館、車站等公共場合周圍接聽手機的鈴聲或者接打電話的人。美國學者保羅戴維森指出,「手機鈴聲的問題,不和諧的來源就是,它從來不像教堂的鐘聲。它從一個私人空間(私人口袋)里突然響起,但卻被公眾聽到了。與此相反,教堂鐘聲的開始、繼續、終止都是在所有公共領域。」可以這麼說,手機的出現預示著私人世界開始入侵公共空間,這也恰恰符合自啟蒙運動以來人的主體性不斷挑戰傳統、與公共空間發生碰撞的歷史時期。私人世界之所以能夠明目張胆地暴露於公眾面前,絕對跟手機的特性有著莫大的聯繫。

而隨著手機的不斷普及,最為有利的一方就是以公司為代表的社會機構。一旦成為公司的職員,你是沒有關機的權利的,必須隨時保持聽命的狀態。手機也就慢慢地獲取了一種隱形的空間,使人們隨時都可以進入工作的情境和狀態,無論你此刻是在和朋友吃飯,還是在和孩子們玩耍。無形之中,人們的工作時間被延長了,所有時間人們都在工作。手機鈴聲或者微信的提示就像早些年間的教堂鐘聲一樣,人們一聽到就有一種被強制即刻回應的需要。而我們的情緒也因此多變起來。

正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需要多任務處理的社會,我們的注意力也不得不被分割。我們需要把時間謹慎地分成若干個小塊,不斷地擠壓掉自己發獃、做白日夢以及休閑的可能。各種任務都在爭奪我們的注意力和時間並要求我們及時的調配,將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已經成為不可能。換句話說,在此種意義上,我們的心靈已經無法純潔(pure)——因為再也無法志於一事(克爾凱郭爾)。

現代人的忙碌在中世紀的神學家眼中竟然是最大的懶惰。懶惰一詞在拉丁文里叫做acedia.懶惰的意思是指人不肯和他自己的存在相符,一個人在他自己的一切努力活動背後,他想脫離自己。手機的出現正好滿足了人們對於忙忙碌碌的追求。我們的注意力嚴重失焦,人際交往也大部分被功能性的事物佔據,我們哪裡還能忍受獨處對於生命的試煉?

這種持續的半注意力使我們的思想質量大打折扣,使我們更少思想交流而忙於任務分配,人們不得不考慮各種事物的優先性。快、快、快成為人們生活的指南針。人們焦慮無法跟上自己的生活節奏,自我成為自己生活的旁觀者,人們接受各種信息,焦慮地看著那個不斷向前、不斷收回但又超過處理能力的快節奏生活,這個生活是沒有經過編輯的生活,是永遠都趕不上的生活,但又不得不為之負責的生活(胡春陽,寂靜的喧囂,永恆的聯繫:手機傳播與人際互動,上海三聯,p175)。

為了抗衡此種後現代之靈對於人的位格的撕裂,練習定時關機絕對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情。

首先,關機是練習死亡的藝術,更是盼望的蔓延。由此,可讓我們在一天之中體會安息的重要與美好。很多人睡眠有問題,大都是和過量地使用手機互聯網,或者過勞有莫大的聯繫。死亡是如此殘忍而又迅猛,我們不能遲遲不去面對他的挑釁。而練習定時的開關機,也是在為著深度的默想和單純地活在神的面前開闢道路。你想安靜地坐在上帝面前嗎?如何才能在靈修的時候能夠儘可能沉浸在上帝話語的同在之中,我覺得關機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值得每一個人嘗試。尤其是作為一個家庭,能夠在一天之中全家人的手機關機,或者在一周之內有一天全家與網路隔絕,將會是一種非常好的實踐,從而可以讓彼此的交談、閱讀、散步、悠閑的安享成為一種生活的習慣。

其次,一個渴望獨處的人必須學會如何關機。操練獨處絕對不是為了與世隔絕,而是為了更好地進入群體。因為周圍的聲音、意見、忠告過於喧囂,我們需要退守到心靈的堡壘,在內里進行一番搏鬥與掙扎。

我們為什麼不願意關機,在這篇短短的文章里,我反反覆復問自己這個問題,(不是坐在電腦前,而是在意識里懷揣此問題不斷地追問,同時詢問身邊的人同樣的問題。)

也許,這個問題對你來說根本不存在,有些人的確天生就富有節制和高超的聰慧。但是馬丁路德曾經說,沒有基督,智慧就是雙重的愚昧,正直就是雙倍的罪惡。因為它們不僅不能認識到基督的智慧和義,還要阻擋和褻瀆基督的救恩。

無論如何,我們最終每一個人都要跑完這一生的路程,我們永恆的生命與今生的有限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聯繫與斷裂,我們並不是特別明晰。到最後,唯有神才能賦予我們整全的人性,並且賜給我們福音——那真正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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