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鴿子 李鋒評詩

鴿子

詩/伊沙

在我平視的遠景里

一隻白色的鴿子

穿過衝天大火

繼續在飛

飛成一隻黑鳥

也許只是它的影子

它的靈魂

在飛　也許灰燼

也會保持鴿子的形狀

依舊高飛

2000

李鋒評詩

什麼叫極致的表達？什麼叫酣暢淋漓的痛快？讀這首詩你將獲得答案。

這是最好的意象詩，出自最好的口語詩人之手，我一點也不意外。伊沙在詩歌寫作上有著最全面和最深厚的修養，他抒起情來又何嘗不是最好的。

「平視」是此詩第一個關鍵詞，「飛」是第二個關鍵詞，而飛是一個自下而上的過程，要想保持平視，則必有一個高翔並舉的平行視點，這隻能是一個靈魂的視點，而鴿子則變成了詩人靈魂的鏡像。這是一個超現實的意象，一個純粹的精神象徵。這樣強大的飛翔的意志，給人一種靈魂出竅之感，掙脫了沉重肉身，超越了世俗大火，飛成為一種自我救拔之力。

但是一點也不輕鬆，這是悲壯的、沉鬱的，沒有勝利可言的。衝天大火可不是美麗的襯景，那是帶來灼痛與犧牲的。白鴿飛成黑鳥，飛成灰燼，死也要飛，飛到死，靈魂接替肉身繼續飛。這是多麼決絕的意志。這是不可企及的境界。這是震撼人心的形象。但這是鴿子，不是鷹，雖然力度與風采並不弱於鷹，但本質不是，正因如此，才更加難能可貴。

春風

詩/伊沙

立春是在三天以後

新年的第一縷春風

已經提前到來——

我是說老哥倫比亞號

太空梭墜毀的消息

隨電波傳來時

在我沒有悲傷

恰似春風拂面

在中國的春節里

世俗生活深不見底

一個畏懼麻將的人

需要知道

在這世上

從來從來

都有人想飛

並且和他一樣

渴望不懼犧牲的飛翔

2003

李鋒評詩

此詩與《鴿子》在精神實質上可謂一脈相承。也唯有用那樣一隻鴿子為自己的靈魂畫下肖像的人，在如此重大的悲劇事件中才會有如沐春風的別樣感受。伊沙完全撇開了對一個公共題材流俗的處理方法，不表哀悼並不意味著詩人就沒有人道情懷，他只是不在這一淺顯的層面書寫，而是反觀內視，直接觸摸到了自身靈魂的脈搏。外在事件再重大都是第二位的，伊沙有著不被事件左右的強大的精神力量，遙遠國度傳來的消息成為自身靈魂不孤的一個證明，這當然是令人振奮的。他早在三年前的《鴿子》里就寫過這種「不懼犧牲的飛翔」，那場「衝天大火」，不正是這裡所說的「深不見底」的「世俗生活」嗎？與其淪陷其中苟延殘喘，不如「怒而飛」，哪怕犧牲，也體驗一把精神的極致的高揚。對於這樣高傲的人，用得著哀悼嗎？這不過是求仁得仁。無怪乎伊沙在轉發這首詩時說：「誰說口語詩人只會形而下，只會寫日常，我的詩是中國詩歌中精神性最強的，或者說創造了中國詩歌精神，沒有之一。」

詩人簡介

伊沙，1966年生，全棲文學家，主要是詩人。著、譯、編有107本書籍。現居長安。

串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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