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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解難(民間故事)

我靠在市場門口的石柱子上,等著見那位高先生。

聽說高先生是鎮里為數不多的文化人,他講道理,能以理服人,鎮上的人都很是敬重他。據說他還當過鄉村教師,什麼科目都能教,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古今往事都略知一二。

傍晚黃昏時分,市場里已經擠滿了買賣的人。太陽再下去一點的時候,高先生就出現在市場門口。高先生果然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他雙手放在背後,昂著首,邁著步,彷彿「活神仙」在世。他烏黑的頭髮蓬鬆散落著,隨著身子的搖擺,在空氣中來回飄揚。綠白相間的短袖格子衫更像是仙氣環繞。倒是捲起褲腿的西褲顯得有些滑稽。腳上穿著深棕色的皮鞋,雖帶有褶皺,卻乾淨的發亮。但是單憑氣質,我還不能妄下定論,要說我是如何確信他就是高先生的,是因為在他瀟洒地邁入市場大門的時,向我禮貌地點了點頭。

我立馬提起精神,在他邁入大門四五步後,走在離他不遠的斜後方。高先生在前面悠閑地散步,我則是在後面小心翼翼地快步。走著走著,咚!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我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飛奔過去,搶在「人牆」建成之前佔了個好位置,然後就只等高先生登場了。

不一會,我的四周就被「人牆」包圍了。在人群之中是一位癱坐在地上的老人,旁邊橫放著一輛打翻了的板車,還有灑了一地的果子。板車的另一頭,站著兩個相互指責的男子。高先生終於緩緩地擠入人群當中。他先是觀察了一下眼前的狀況,接著就用輕盈的小步小心避開地上的果子,來到老人面前,將老人扶起坐在小板凳上,他問道:「老人家,這是何事啊?」

「他們把我一大車的果子給撞倒了。」老人回答道。

「是他撞的。」在另一邊的男子甲馬上跟了句。

「不,是他撞的我,我才撞倒這一車果子的。」男子乙反駁道。

高先生看著男子甲,「你是怎麼撞著他的?」

「我走著走著,不知踩到什麼東西,腳一崴,就撞著他了。」

「嗯,依我看,事情很簡單,應該是這樣的。」高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指著男子甲說道,「這位小夥子往這走著的時候,可能踩著什麼奇怪的石頭了,沒站穩,然後就往板車這邊倒」,高先生回過身來指著男子乙,「正好就撞到了朝這邊走過來的這位小伙。接著呢,這位小伙也沒站穩,他也往板車這邊一齊倒下撞翻了滿車的果子和老人。」

男子甲、乙對著高先生直點頭。

高先生思索了一會,對男子甲說道:「按理說,這應該歸你的責任,是你先撞的人。但是,我高先生看事情講公平,我會還各位一個公道的。」

高先生琢磨了一會,「你是在哪崴的腳?」

「這。」男子甲隨手朝著地面指了指。

高先生看著地面上男子甲所指的一塊平坦的位置,再沿著板車和老人的方向緩緩看去,接著抬起頭,對男子甲說道,「你再到那個位置上向著板車方向躺下來。」

男子甲照著高先生說的,躺在了地上。高先生來回走了兩步,嘴角微微上揚,氣定神閑地說道:「果然如我所料。從這到板車的距離太遠了,要是全憑這小伙自個摔這一跤,你們看,是碰不到這板車和老人的。」高先生又轉向了男子乙,「這麼說來,是你出現在了中間的這個位置,才間接地引發了這場事故,所以你也有責。」

男子乙顯得有些慌亂。

「不…應該不是這,應該離得再近些。」

「是這。」男子甲站起身來,用腳尖點了點剛才躺的的位置。

「不…不是,應該不是。不然還是問問賣果子的老人吧?」男子乙趕忙向著老人走去,「大爺,您說剛才撞著您的時候是不是得近些?」

「我都一把年紀了,哪看得清楚,我只求高先生還我個公道。」

「老人家您先別著急,待我再問問。」高先生提了提嗓子,「有誰看清了?」

人群之中,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誰看清了?」高先生又問了一遍。

過了一會,「是這。」我指著地上的位置說道。

高先生低著頭看我,指著剛才的位置問:「是這沒錯?」

「嗯。」

高先生面露一絲笑意,回身對男子乙說道:「這童言還能有假?再說了,這人來人往的,你自個都沒弄明白你是在哪摔的。這麼辦,你倆一人算一半責,我看最合適。」

「好!」男子甲說完便掏出放在口袋裡的一百塊錢,遞給老人。

男子乙吞吞吐吐:「這…」

「倒是賠啊。」

「別磨嘰了,你看人兒小伙都賠了。」

「就是,還算不算男人?」

人群鬧鬧哄哄。

男子乙紅著臉,緩緩向前遞給老人一百塊錢。

老人高興地說道:「今天真的太感謝高先生了,這一百塊錢就當作我的答謝。」

高先生拒絕了老人幾次之後,才軟下心來收了這錢。接著,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向大夥說道:「大夥都靜靜!你們看啊,這一地的果子,大夥能幫著撿撿就撿撿。老人也不容易,推這麼一大車的果子到市場,而且還那麼重,大夥幫著買點唄。」

高先生一席話後,大夥開始踴躍地幫著撿地上的果子,有的人合力扶起倒在地上的板車,有的人直接掏錢買地上自己撿起的果子。就在這時,我走出人群,跑到旁邊空著的攤位。我低著頭,拿出夾在腰間的報紙,打開鋪在地上。

忽然間,一雙熟悉的深棕色的乾淨的發亮的皮鞋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咚咚,兩枚硬幣掉落在報紙上。

我立馬合上報紙,起身把它夾在腰間,然後順著街市上的一條小路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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