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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曉之蟲(民間故事)

三月,正是櫻花絢爛紛落的時節。一個女子在一棵老櫻樹下,乘著暖暖的春光酣睡著。這時,有一條蛇形的影子,輕輕地爬上她的腿,往上遊走,鑽進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一棵古老的櫻樹,滿滿的櫻花遮蓋出很大一片芬芳的樹蔭。

「真是悠閑啊~」渡船泛波在灑滿櫻花瓣的小河裡,同乘的一個大叔感嘆著,「但是如果天氣每天都像今天這樣舒適的話,人就會變得越來越懶啊。」他抽一口煙,道:「最近一段時間,我那老婆子啊,天天睡懶覺,連早飯都不做了。」

「所謂『春眠不覺曉』嘛。」我隨便應和了下。

「而且她最近健忘得很厲害,有次把孩子都忘在街上了。」他無奈地說。

「挺嚴重的嘛,希望別等你回家的時候都不認識你了。」說完打了個哈欠,我也開始慵慵懶懶的。

「嗯,沒到那種程度真是謝天謝地了。」大叔吐出一個煙圈,說道。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問他:「尊夫人,晚上不會睡不著吧?」

「嗯?」他詫異了下,「沒有啊,睡得好啊,呼嚕聲可大了。」

「那就好。」

「好什麼呀,吵得我都睡不著了。」

「我這有治打鼾的葯,100塊一包賣你吧。」

「你這江湖郎中賣的葯還真不便宜啊,管用么?」

「專業的。」

船靠岸了。付了船錢我正起身要走,搖船的少年叫住了我。「咋,你也要治打鼾的葯么?」我問。「不,是關於健忘的事。」他取下斗笠,「如果晚上睡不好的話,會很糟糕么?」少年略顯焦慮地問道。

他請我去他家看看,一進門,看到一個女子蹲在米缸上,一臉驚恐,小聲叫道:「快幫幫我,阿值,家裡有個奇怪的動物!」少年走過去一看,從地上抓起來問:「你說螃蟹?你忘記了么?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會上岸產卵的啊。」那女子驚魂稍定,從米缸上下來,看到我,問:「是阿值的朋友么?」「不是啦,剛認識的,是江湖郎中東楚先生。」少年不耐煩地答道,拉我進了裡屋。

「一般都是這種狀態,」少年對我說,「我媽媽以前是位很穩重的人,雖說有時也會忘事,但是從去年春天起,就健忘得奇怪。」有次少年特地買了媽媽喜歡的鮭魚燈盞糕回來,她說真好吃,還是第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東西呢。可她以前偶爾也會買來吃啊。媽媽關於鮭魚燈盞糕的記憶全都消失了。還有一次,在整理衣櫃,打算捐些不常穿的衣服給紅十字會,她也都跟第一次發現一樣,一些貴重的她以前捨不得穿的曲裾和背襟,她都不記得了。誇張一點說,少年偶爾打個噴嚏都能嚇到她:不要做這麼奇怪的事情好不啦!(納尼,連噴嚏也不記得嗎?)過年親戚來拜訪的時候,有些她也不認得。伯父伯母也就算了,連她自己的妹妹也不認識。」聽完我琢磨著,竟然連妹妹都……這的確很奇怪啊,與其說是健忘,不如說是階段性的喪失記憶。少年繼續說:「而且不論白天晚上都不睡覺,一直在工作。之前還能看見她做家事休息時在庭院的樹蔭下午睡的,一定有哪裡不對勁吧,東楚先生?」他期待地看著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望向院子里的老櫻樹,想了想,對少年說:「這樣吧,一會兒你把你媽媽遺忘掉的事,能想到的都記下來給我。」

吃完飯時,我看到她多擺了一副碗筷和食物。說是給出門旅行的丈夫做的蔭膳——家人為了祈禱外出旅行的人平安而供奉的食物。少年他爹是一年到頭四處奔波的行腳商人,傳說這樣做他在外頭不會缺食少餐,其實也就是為了表示個心意。我偷偷問少年:「她不會是連死了丈夫的事都忘了吧?」「哪呢,這倒沒。」他沒好氣地對他母親說,「早跟你說不要這麼做了,浪費糧食。」

「又浪費不了多少米。」

「但是媽媽吃的就少了吧!」

「你以為你爸爸在外奔波是為了誰啊,他可比家裡的我要餓多了。」

「又賺不了幾個錢,在附近工作不好嘛。況且平時到這個時節也應該回來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媽媽變得這麼迷糊都是因為總是在擔心爸爸他……」少年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隨意抱怨著。

「讓你見笑了。」他媽媽不好意思地說道,「要說孩子他爸,還確實是個除了溫柔,就沒什麼長處的人啦,現在一定在哪裡迷路了,哈哈。」

「但是那個孩子,他擔心的不只他的爸爸吧。」我喝了口羅宋湯說。

女子看看我,眼光黯淡了下來,說:「是的,你,是被那孩子請來的吧?都聽說了吧,能看出怎麼回事嗎?」

「目前還什麼都不知道。」我說。

「這樣啊……」她放下筷子,看著我說,「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那孩子,拜託了。我怕,再這樣下去,連孩子和他爸的事我都會忘掉,並且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晚上,少年把記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先從這裡入手,應該有什麼規律吧,我研究著。酒、餅、彩虹、閃電,還有那些忘記的親戚……嗯?那些親戚有什麼共同點?我問少年。「嗯……這些親戚都住在河對面,平時不怎麼來往。」他說。看來,只是從日常生活中接觸少的東西開始忘記。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早就忘記丈夫的事了。

月色朦朧,庭院里的老櫻花樹影子爬進了屋裡,女子在織布機前機械地工作著,我們2個人坐在裡屋默默地觀察她。哎呀呀,這麼晚了,也完全沒有睡覺的意思啊。聽少年說她每天晚上睡不著,就坐在織布機前不停地織布,怕忘記父親而反覆想著以前的事。

暖風、花香、織布聲……是為令人落入深沉的睡眠中而存在的。果然,她開始打瞌睡了,她的眼睛微微閉上,打了幾秒鐘的盹,又睜開了。啥,這就醒了?外面傳來了公雞打鳴,早上啦都。女子打個哈欠,起身去廚房做早飯了,她人是走了……咦!影子還在牆上,當時哥們就睡意全無。少年發覺我看到了什麼,但是在他眼裡沒什麼異常發現。那個影子慢慢化到了地上,變成長長的蛇形影子,游向了庭院。

那個,果然是……

一種叫作「影魂」的蟲,食物是,記憶。身體呈半透明灰色幕狀,喜歡潛藏在古樹的樹蔭下裝作陰影,當有人或動物在樹下休憩的時候,一旦睡著,就會從耳朵鑽入腦中。宿主就會變得幾乎無法睡眠,而且漸漸地開始喪失記憶。等吞噬了宿主一定量的記憶後,就會在體內開始分裂,分身趁宿主打盹的時候跑到外面,潛伏在樹蔭里等待新宿主,如此繁衍不息。他們本來是害怕陽光照射的脆弱生物,但是一旦潛伏在腦中就拿它們沒辦法了。這種蟲目前所知的弱點只有陽光,除非把腦袋打開放太陽下曬,以我的醫療裝備,肯定不行。不過,也有辦法阻止不想忘記的事被忘掉。打個比方,人的記憶就像是放在一個大柜子裡面,鮭魚燈盞糕的事、家裡親戚的事、打噴嚏的事、曲裾和背襟的事,這些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不同的抽屜里,「影魂」會一個一個抽出抽屜吃掉它,吞吃的順序和你重視的程度之類沒有關係,但是,有些記憶影魂不會吞噬,那就是你每天都會做會見到會想到的事。比如做飯的方法、織布的方法、兒子的事,還有在記憶中見到丈夫的事。也許「影魂」是為了保障宿主的生命,所以不會吞噬這些涉及日常生活的記憶吧。

「那麼,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忘記?」女子聽完我的分析,釋懷開心不少。雖然只是我推測而來的分析,但我認為大體不會錯。如果記憶是從底層開始被吃掉,也許什麼時候這些日常的記憶也不會倖免的。所以我能想到的方法是:盡量多儲存記憶,並且不斷回想不願意忘記的東西。不要一直呆在家裡,多出去走走。

「我們別等了,去找你爸爸吧!」女子立刻決定了方向,當時就把她的娃驚呆了,她看到少年愣愣的樣子,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什麼嘛,這個傻樣,很久以前就想這麼做了,但是又害怕得知你爸爸出了什麼事。可是,我已經等夠了。」

「但是怎麼找啊?」少年問。

女子望向庭院說:「你父親以前經常提起西邊的小鎮,那麼先試著從那裡找起吧。你會跟我一起去吧?阿值?」

坐著他們的船,如一把利刃裁過粉紅的錦緞,穿行在落滿櫻花瓣的河水中,船舷沾得滿滿的。在一個口岸我跟他們道了別,一路保重啦。這個決定對他們來說真的好嗎?我望著小船漸行漸遠,女子和搖櫓的少年,慢慢地,消失在晨霧中。

知道他們旅行結果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了一年,這一年的春天,櫻雨依舊。沒有化工廠進這村子真是謝天謝地。搖槳擺渡的還是那個少年,他見到我,顯然十分欣喜,連忙把船栓在岸邊,跟我一起坐了下來。如今她媽媽開了間茶水店,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

「你們有找到你的父親嗎?」我問少年。

「嗯,」少年低下了頭看著河裡的小魚圍著花瓣嬉戲,「他就在西邊的小鎮上……在那裡的,另外一個家生活著。」

女子和少年剛到那個鎮上的時候就問到了他父親的所在,但是當女子站在籬笆外看到他丈夫和另一個女子一起開心地為一個小寶寶洗澡的時候,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一句話也沒說,拉起少年的手逃也似的跑走了。回家的路上,女子一直沉默不語,不吃不睡,終於,倒下了。就這樣,呼呼大睡,少年一直陪著她,在路邊一座破廟裡一連睡上了好幾天,真是累壞了。凌晨,一條巨大的蛇形影子,從女子的耳朵里出來,爬過牆壁,游進破廟荒院里的一棵百年樟樹下。我猜測,這回它一定是吃了個飽。少年感覺有什麼東西出去了,然後,女子便蘇醒了,這下睡得夠本啊,環顧四周,她渾然不記得為啥會在這裡。少年看著傻乎乎的母親,背過身默默地擦拭了幾下臉,該回家了,媽媽,我們快點……快點回家吧。

「那天早晨,媽媽把除了我的所有事情都忘記了,家裡的事情,除了身邊以外的事情,所有的都忘光了。」少年輕輕摸著船櫓說。

「在她失落的時候,大片的記憶都被吞噬了嗎?」不可思議的事啊,這到底是,「影魂」自己吃的,還是,會不會是她硬塞給「影魂」的,不得而知。我只能記錄下這一事情,留待後人參考吧。

「但她照樣沒有忘記做飯的方法和我的事啊。是不是因為我們按照東楚先生您說的,每天都在外面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呢?」少年沖河裡的小魚群中扔了一顆小石子,說,「雖然媽媽在第二天都會忘掉大部分事情,但她每天都很快樂。」

我邊記邊問:「現在還是幾乎不睡覺么?」

少年拉拉他身上的衣服:「是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徹夜織布。」

「哦,跟以前完全一樣啊,也還不錯。」我收起本子。

傍晚,乘著漫天的紅霞,我跟少年來到他家門口,女子果然是不認識我了,坐那喝了碗六安瓜片,便起身告辭了。少年留我吃晚飯,他想聽我講些蟲的故事,不過我已沒有留下的理由了,哥們可是很忙的。

「上周神戶的親戚捎來了些牛肉。」少年喝了口茶,看著我。

餐桌上,她媽媽又跟去年一樣,擺出四副碗筷,四碗飯。

「媽媽你又多盛一碗啊。」少年責怪道。

「是啊……明明只要盛你朋友的、你的和我的就夠了啊。」女子摸摸腦袋說,「到底……為什麼覺得必須要這麼做呢?」

「……但是這樣做的時候會有種安心的感覺。」

「……這是為什麼呢?」

一陣風吹過庭院里古老的櫻樹,滿滿的櫻花又下起一陣雨。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女子望向窗外,老櫻樹在春光中,莎莎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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