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來你的保溫杯

「今年64歲，按照最新標準，我還是中年人。」我的丈母娘如是說。

昨天，我問丈母娘：「媽，您多大歲數了？」

說來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多年齡不是太敏感，從小到大最怕人家問年齡，所以也很少關心別人年齡。倒不是保護隱私，而是這個答案每年都不一樣，很容易答錯。那樣就顯得自己數學很差，這可是很要命的，因為本人數學的確很差。

我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生活在東北的一座小城，小城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等等等等。好吧，我承認這兩個形容詞是我瞎編的，事實上，我並不是很了解這座小城，我沒有生於斯長於斯，這裡沒有我的童年，青年，沒有我的同學夥伴。所以，我看到的只是火車站出來搶客人的出租司機和黑車司機，老舊的街道和建築，我對這裡唯一的感情是「愛烏及屋」。可是慢慢地，我也喜歡上了這裡。傍晚的時候，沿著小區外寬闊的大馬路散步，夕陽西沉，微風徐來，這種感覺是如此舒暢悠閑，恍然間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家鄉。

路邊有闊氣的街道文化站，也有高高低低的玉米地，是的，沿路居住的大爺大媽開墾了很多只有一張床那麼大的土地，種上了玉米、土豆、黃瓜之類的作物，偶爾有小狗跑過，再往前走，路邊有一些露天燒烤，駕著電風扇把燒烤的煙吹得滿天都是。突然，我想到了一個詞：煙火氣。咱小老百姓是最懂生活的。每天柴米油鹽，酒足飯飽再暢談下國事家事天下事，那滋味別提多美了。如今的大城市，沒有生活，高樓大廈比不了衚衕弄堂，大魚大肉抵不上家常小菜，名牌衣裝不如白背心大褲衩和趿拉板。究其原因，就在於沒有了煙火氣。屋檐可以拆掉，可屋檐下這點煙火氣怕是很難再找回。

丈母娘支持我們在北京闖蕩，但是對我們的選擇保留了幾分疑問，她說：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舒服。我媳婦說：媽，我小時候你教育我要有理想。丈母娘說：舒服就行了。

是啊，舒服就行了。小的時候父母期盼你好好學習，出人頭地。長大了他們會盼你好好吃飯，保重身體。其實，他們的期盼一直沒變，那就是讓你健康快樂，少吃苦。小時候，他們擔心你不好好學習，將來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只能吃苦。長大了，他們怕你不注意身體，老了會遭罪。用心良苦，這就是父母。

年輕人是活在未來的。老年人是活在過去的。走在小城的街上，老丈人會不停地向我講解，這裡過去是什麼，几几年蓋了個什麼樓，後來如何如何。我在想，也許老年人看世界用的是另一個透鏡，可以時光停留的透鏡，他們看到過去，想念過去。重要的不是那些建築，而是那些陪伴他們的人，那些寶貴的時光。他們用上了智能手機，可以熟練地開視頻，僅僅是因為這樣能離孩子近一些。但是她們的思維已經改不了。比如，這次回去，丈母娘堅決要求我們帶一個搓衣板回去。我的想法是，現在很少手洗衣服了，用不到搓衣板。但是老人家說這個東西北京可能不好買，就算不用，先放那就好，不佔地方。我對這種舊思維是堅決反對的，搓衣板是已經被現代家庭逐漸淘汰了的東西，堅決不能要。

臨出發前，老人用各種好吃的把我們的箱子、背包裝的滿滿的。臨了，還塞了一袋水果給我們。我向來是極懶主義的，尤其是出門的時候，恨不得錢包都不拿。但是你知道的，既然拿了，就吃吧。我把櫻桃，蘋果都洗了，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水果真他媽的好吃，尤其是在火車上。我坐那吧唧吧唧一會功夫，吃了一斤多櫻桃，一個蘋果。這個時候，我想起來丈母娘說的那句話：舒服就行了。是啊，舒服就行了。

今年開始，我學會了在出差時拿著中年保溫杯，等胃養好了，我會拿一包茶葉配這個保溫杯。旅途勞累的時候，喝上一口熱水，長長地哈出一口氣，感覺身體和精神都輕鬆了許多。

也許再過個一兩年，我會再加個果盒，出門時把水果洗乾淨放進去，在異鄉的酒店裡，打開吃的時候，會想起父母的囑咐以及家的味道。

也許再過個多少年，我就跳起廣場舞了，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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