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公子：一條路走到黑，成了流氓頭子，最後全家死光

文|孫智文 （讀史專欄作者）

戰國時期四大公子：齊孟嘗君、魏信陵君、趙平原君、楚春申君。

這裡面孟嘗君最早發跡，也比較奇葩，他和他大半生的主子齊湣王見證了齊國到達頂點和衰敗，二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這兩人是堂兄弟：孟嘗君田文的父親田嬰是齊威王的兒子，也即是齊宣王的異母弟弟。齊湣王則是齊宣王的兒子。

當時齊國和秦國，一個東、一個西，都很強大。只不過，齊國在吃老本，憑藉著齊威王和齊宣王積累下來的軍事力量，與新晉的強秦類似於戰國雙雄的味道。夾在兩家中間韓國、魏國為了各自的利益遊走在兩國之間。

齊湣王三年，賜田嬰薛邑。也就是薛邑的人民都要供養田嬰家。

緊接著，田文登場戰國舞台了。筆者說他奇葩，是因為他竟成了薛邑黑道總頭目，而這一切與他那三千門客有關。

一、贏得地位

田文的母親是一個小妾，他前面還有四十多個兄長。

按理，田文是不可能繼承父親位置的，甚至有可能他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

他父親聽見了一則迷信：5月5日生的孩子，長到大門一樣高會剋死父母。

田嬰便要求田文母親丟棄他。好在母親是偉大的，偷偷的養活了兒子。

開始田嬰並不待見這兒子，直到有一天田文對父親說了一番話：「將軍門庭會出將軍，相國的門庭會出相國。現在父親做了相國這麼多年，國土沒有增長，門下沒有賢士，卻只知道往家中囤積財物。小妾、奴婢衣食豐滿，周圍的賢人只能吃糠、穿破衣。父親也忘記了國家在諸侯中日漸失勢，我對此很奇怪。」

也許是田嬰手下真的沒能人，所以憑藉這點道理，他便讓田文主持家務。

田文廣招賓客，由此諸侯們都知道了這件事，認為田文很賢能，聯名要求田嬰立田文為世子，田嬰同意了。

田嬰死後，田文繼承衣缽，成了薛公。

二、名揚天下

自從田文嘗到甜頭之後，便更加註重招攬門客。

士人武夫、三教九流、罪犯流氓都可以成為他的門客。

為了體現公平，田文跟他們吃一樣的飯菜，給的待遇也都一樣。

為了能讓門客得到全方位的照顧，他安排人躲在屏風後記錄，了解到對方的情況，立刻安排給他們的親戚朋友送禮。

所以世人爭著做他的門客。

諸侯間都在傳頌他的美名，就連秦昭王都想接見他。

田文想著去秦國一展手腳，他覺得強大的秦國才是自己應該施展才能的平台。

這個夢想最終有機會實現了。

齊湣王二十五年（前299年），國君派孟嘗君到了秦國。田文把稀世珍品狐白裘獻給了昭王。稍後秦昭王讓他擔任秦國相國，這位置還沒坐熱，秦王就罷免了他的位置。

原因很簡單，你一個齊國的宗室，肯定會暗地裡幫著齊國，相國的位置怎麼可能給你！

田文從九天飄飄然直接跌到十八層地獄，他那麼有聲望，秦王怎麼可能放自己回去！愁啊！

幸虧門客里有個裝狗的盜賊偷出了狐白裘，通過它，讓秦王的寵妾吹枕頭風，田文逃出咸陽向東，最後又憑學雞叫的門客詐開了關卡大門才得以逃出生天。

看來門客的確讓孟嘗君縱橫諸侯而不倒。

然而，這都是假象。

三、空有虛名的門客軍團

上面的事情，似乎與奇葩沒什麼關係，反而顯得田文賢明。但那只是惡果還沒有結出來而已。吸足了養分，惡果遲早要讓自己吞下去的。

孟嘗君田文即將自吞苦果。

1、人才匱乏

治國的大才拿雞鳴狗盜一樣的待遇，能心裡平衡么？你什麼人都收，那些有傲骨的大才，多半不會混跡當中的。

所以孟嘗君到最後，也沒見著一個人才幫他在齊國很好的施政。

這幫門客多數是來蹭飯的，後來田文丟官，那些門客一鬨而散。

只剩下老頭馮歡一人沒走。

這馮歡之所以沒走，也只是田文碰巧幾天連續升級他的待遇才穩固下來的。

2、幾乎破產

這些門客不分良莠，一併喝酒吃肉。

有一年薛邑欠收，很多債務收不回來，田文焦頭爛額。

為了解決經濟問題，門客們推舉了馮歡。誰都知道收錢這事非常燙手，竟然統一口徑，皮球踢給了一個老頭。

馮歡劍走偏鋒，去了薛邑就將收來的錢請人民大吃一頓，燒毀了借據。理由是沒錢的人，拿著借據也沒用；能還錢的人，不用借據也會還錢。與其坐等那些人背不起債，鋌而走險、違法亂紀，倒不如一把火燒了，收點民心。

田文拍掌讚許馮歡的行為，然而他從未想過如何解決這些濫竽充數的門客，畢竟他的名聲都是這些門客搞出來的，所以他只能死撐下去。

3、道德低下

這些人能力一般般，卻享受著優厚的待遇，為了討主子歡心，做了一件非常垃圾的事情。

田文經過趙國，趙國人早就聽說了他的名聲，以為肯定高大威猛，過來一看，說道：原來也只是個瘦小的男人！

田文非常生氣，他的門客看見主人如此，跳下車來，將這些人一陣亂殺，幾百人死難，連一個縣都被毀了。

事後，也沒見田文做什麼彌補，因為在他眼裡，門客是高於一切的。在門客眼裡，主人就是世界。

4、國君忌恨

這些門客享受著田文的待遇，到處宣揚田文的美名。

於是弄得天下只知道齊國薛公田文的大名，國君齊湣王倒是沒那麼大名氣了。

漸漸的，齊湣王開始疏遠田文。

這些問題是積累起來的，田文因為養士聞名天下，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也無可厚非。只是開始攤子鋪的太大，沒有好的辦法管理，後面即便想收，也是收不住的。更何況，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名聲，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放棄！

另外，田文也很天真，他竟然認為自己的美名能讓所有國家拜服，竟然想著去秦國一展拳腳。人家秦國貴族也不是傻子，哪有你的機會，老實在齊國呆著吧！

然而歷史不會給他機會表現了，因為他的祖國被國君齊湣王坑了。

終於輪到奇葩齊湣王出場了。

這人忌恨田文名聲高過自己，把他的相國抹去，決定自己搞一番大事出來，讓天下知道自己的威名。

本來齊湣王聯趙、魏、韓、燕伐秦，有天下盟主的資質，可這傢伙滿腦子都是家門口的宋國，聯軍伐秦只是做樣子，實則準備部隊，要徹底吃掉宋國。

這個宋國也是作死，地處中原，四面都是比他強的國家。但國君宋康王可不這麼理解，他收到了一個祥瑞——據說一個小鳥生了一個大蛋。占卜的人說：小生大，霸天下！

這給了宋康王無比的信心，先後幾戰，滅掉滕國，敗齊、敗楚、敗魏，四面為敵。

最後膨脹了，弓箭射天，長鞭笞地，以示威服天地。

夜裡豪飲，內外都稱萬歲。時人稱「桀宋」。

就是這麼牛氣衝天的角色，滿以為很能打，結果齊湣王打來的時候，國民四散奔逃，城池盡皆失守。

宋康王奔死外地。

宋國一滅，齊湣王自視武功天下無敵，對屬下頤指氣使，不聽人勸，他又想幹掉孟嘗君。

於是孟嘗君逃到魏國。

後來經秦國運作，加上燕國的仇恨，聯合了趙魏韓五國伐齊，齊國幾乎被滅。

齊湣王逃到衛國，仍然以大國國君自居，對衛國指指點點，被遣送出境，最後被楚國將領淖齒殺於莒。

而此時，田文獨立於各國，也不從屬哪個君主。

齊湣王死後，齊國一蹶不振；因為名聲太大，後世君王齊襄王也很怕田文，於是拉攏他。

其實是怕田文乘機奪權，畢竟齊襄王才剛上台，地位不穩。

沒多久，田文死了。他一死，幾個兒子爭奪爵位。

趁你病，要你命，齊、魏兩國聯手幹掉田文一家的老窩薛地，田文家絕嗣。

這孟嘗君、齊湣王君臣相當奇葩：

一個圖虛名，搞平均主義，雖名聲遍諸侯，實則對國家沒什麼幫助；

另一個貪實惠，只想著吃飽，卻不想著如何應對消化不良；

結果，圖虛名的，人死名去，全家死光；

圖實惠的，吐的比吃的還多，幾十年積累，蕩然無存。

正如漢代哲學家揚雄的《法言》中說的：山東六國，國君失其政，奸臣竊國命。

齊國也是如此，強盛在湣王這一代戛然而止，有此君臣，不足為奇。

末了，田文的狗屁招賢法給後世留下禍患，司馬遷遊歷薛地，那裡民間多有凶暴的子弟，與鄒地、魯地完全不同。

人們告訴司馬遷：「孟嘗君曾經招來天下許多負氣仗義的人，僅亂法犯禁的人進入薛地的大概就有六萬多家。

可能孟嘗君還沒意識到，自己是戰國後期最大的流氓頭子！可笑的是，孟嘗君竟還沾沾自喜，獨立成派。那種亂世，豈能獨善其身？

套用筆者之前評價平原君的句式：你不被滅族，誰被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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