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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世界裡的病人,有一些葯神里也講不出的悲傷感

「一」

我是一個在醫院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

那個時候我在讀初中,父親因為尿毒症住進了市內腎臟移植技術拔尖的醫院,等待腎源,一天又一天。

有無數個清晨,我走在醫院裡冷冰冰的過道上,讀著牆面上關於疾病和醫療技術的介紹,地面光滑、空氣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護士站里幾個年輕的姐姐嘰嘰喳喳地說著事情,醫生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厚厚的文獻。

回到病房裡,病友聊著天:誰誰誰過來做完穿刺了,尿毒症卻沒錢換腎,透析也耗不起,回家等死了;美國怎麼還在干預中國的器官移植,腎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

那時候我坐在醫院涼悠悠的鐵椅上,想著一個兩難的話題:不經過死刑犯的同意而拿走他們的器官,確實很不人道,死刑犯連死後的尊嚴都得不到保障了嗎;但我也會想,如果他們死去了,那些器官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那用來救我父親、再救救其他人,是多好的事情啊,為什麼要浪費呢。

在那個時刻,我是自私且渺小的,我只希望父親能夠匹配到一個好腎然後安穩地活下去,無暇去顧及那個腎背後的故事。

可是國家之間並不會理會我的自私,腎源斷了半年。

很多人回家了,還有七個病友陪著我父親一起在那段漫長的時光繼續等待。

我時常在透析室外等父親,然後看著母親拿著厚厚一疊的醫療清單去跟醫院結算——

「這葯是進口的,效果最好,報銷比例不高」

「住院費用只能報一部分,這腎得等多久啊」

「透析,透析也報不了多少」

「黑市上一個腎就是30萬」

看病難、看病貴,這也是醫院裡是一個永恆的話題。

比起人權問題,大家討論的更多的是藥效、換腎的等待時長、移植後的排斥反應……在每個人的言語之間,都是想活下去。

就像葯神裡面和警官對話的老太太,她只知道印度仿製葯是有效的,她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那些關於專利侵權、銷售假藥的大道理她顧不上,她只顧得上性命二字。

他們的人權和他們的人權,都是不可侵犯的神聖權利。可是如果制度的一頭拿走了救命的稻草,那麼制度的另一頭起碼該給出一個解決方案。

呂受益等不起,他所代表的千千萬萬的患者也等不起。

「二」

換腎的費用只是所有醫療費中小小的一部分,前期有大量的住院透析吃藥的費用,換腎後還要每月服用大量抗排異藥物,維持這個外來腎臟的正常運作。每個月花費龐大,且是終身花費。

每個人都在結婚的時候立下誓言,不論生老病死、不論疾病痛苦,兩人必將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可是在重病面前,金錢很重要,感情很脆弱。

有一位和父親同時期的病人,她做完了腎臟穿刺,發現是尿毒症。拿到結果後,丈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在醫院的窗台上坐了一晚,保安跟著照看了她一晚。

第二天,醫院要求她必須出院。

很多很多人,在腎臟穿刺後就永遠消失在了病房裡。

「三」

在這樣的情形下,努力活下去並不是一分半點的勇氣。

呂受益本來已經想死去了,可是看到剛剛出生的女兒,他又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去爭取勇哥走私仿製葯給他救命,他幫助勇哥兜售藥品的初衷,也只是想拿到他那份救命葯而已。

他先是為了家人,再是為了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活著。

還記得父親剛患病的那段時間,為了透析方便,在脖子上安裝了一個漏斗狀的東西,連接動脈。我在學校里學習,父母來看我,我看到父親脖子上的儀器嚇壞了。

母親趕緊安慰我說:「這個不要緊的,爸爸最近有點頭疼,這個是用來檢查原因的。」

父親在旁邊也一直微笑著。

後來我在醫院陪爸爸透析,我在隔離間外面站在,看到一個又一個病人的血液流進一個機器,再從機器里流出來。

幾個小時下來,腎臟無法排出的毒素都被洗乾淨了,血液里的營養物質也被洗乾淨了。

父親從透析室出來,手上拿著醫院發的雞蛋和牛奶,暗沉的臉會變得蒼白無血色。他看到我在等,總會跟我笑笑,說:沒事的、不要緊。

只有母親私下告訴我,有一次父親暈倒在了透析室的門口。

他已經很掙扎了,還是對我們微笑著說:沒事的、不要緊。

病床上的呂受益已經站在死亡的邊緣了,可他還是對勇哥和家人留下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痛苦和尖叫難道不會傳出病房嗎?

坐在門外的親人,都能聽到。

「四」

誰都知道,病人和病人的家屬是最好騙的。

只要你讓他們相信,這樣做可以活下去。

思慧為了孩子能夠持續有葯吃,表情麻木地打算獻身於勇哥;賣假藥的張院士賣得如此猖獗,也是因為人們病急亂投醫。

人在面臨絕境的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對中醫的深惡痛絕,也來自父親生病的時候。有老家的人介紹說,誰誰誰的尿毒症吃了某個中藥偏方好了。在決意要等腎源前,家裡幾乎已經處於盲目的狀態了,既然西醫說尿毒症是不可逆的,那興許中醫會有辦法?

父親選擇了那一款中藥服用,並在服用後的半年裡病情急劇惡化,到了非換腎不可的階段。

可是能指責誰呢?

偏方之所以會傳這麼遠,也是因為那個偏遠老家裡得了尿毒症的人,他們吃不起西藥,沒有錢換腎。那個偏方,是那裡病人唯一的希望。

講換腎能活對他們有用么?一點用處都沒有。

甚至都沒有人去問過,那個偏方背後流傳的故事裡,那個通過中藥治好了的尿毒症病人,是否真的活下來了。

就算那個偏方只救了一個人,那也比害了所有人好一些。

「五」

對於所有重病的人來講,死亡是件很近很近的事情。

換腎過後的病人是相當脆弱的,脆弱到只要感冒就會有生命危險。

一年過後,陪父親換腎的病友去世了。他看起來是個分外陽光的中年人,事業有成,經營著自己的公司。

他因為身體變好了,夏天開車上班,吹著空調,然後感冒了。

感染、去世,很快很快,一切就結束了。

家裡怕極了,隔三差五就用醋來蒸,妄圖殺死空氣中所有的細菌。有那麼幾次,父親體溫升高,全家人緊張得要死。一邊聯繫醫院,一邊給父親冰敷,還沒到醫院溫度就降下來了。

好在幾次都是有驚無險,每一次聽到媽媽報平安的電話,都覺得是劫後餘生。

而餘生,皆將如此小心翼翼。

「六」

看完葯神過後,我時常想起那個做完腎臟穿刺就消失了的人們。

他們再也沒有出現在醫院裡,沒有了透析維持身體的運作,他們身體里的毒素會越來越多;隨著腎臟的衰竭,他們血壓上升、體力下降,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

要是專利葯還有仿製葯可以去找,那這種必須依賴醫院設備活下去的病,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是喜歡醫院的,他們救活了我父親。當父親小心翼翼地去給主刀醫生紅包的時候,他們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在可以得到醫療救治的人面前,他們醫德好、醫術佳。

可是那些無法走進醫院的人呢,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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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健康地活著,對這個家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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