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時速：一場世界接力的救援奇蹟

「你們有多少人？」氣喘吁吁的英國救生員大喊。「十三個！」一個孩子回答。「太棒了！」

文 | 韓嘉琪 戴雅婷 陳曉嚴

7月10日，被困17天之後，泰國清萊的12個足球少年與他們的教練全部獲救。此次救援任務的總指揮Narongsak Osottanakorn曾說：「因為連日下雨，這幾乎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救援。」

然而，來自世界各國的救援人員卻始終沒有放棄努力，連同無數的後勤志願者，在過去的半個月里不分晝夜地進行著救援計劃。暴雨和層出不窮的救援難題從未打亂他們的救援節奏。

在救援隊伍中，有人是辦公室里的程序員，有人是經歷過生死的消防員……他們分散在各個行業，在此次任務中他們運用自己的絕技，共同營救了13個生命。

是他們讓救援任務成為了可能。

這次成功的救援被稱為一場「奇蹟」。泰國此時正值雨季，持續的暴雨灌入山洞，原本就地貌複雜的溶洞成了名副其實的「水下迷宮」，洞內水位最深達到4米多而在溶洞中潛水卻不同於海下潛水，4公里長的距離，渾濁的積水中能見度很低，持續湧入的雨水讓積水流速變得湍急，尖銳的岩石，狹窄的通道......這一切都給救援帶去了重重困難。

救援隊員更是在執行任務之前，需要簽約生死狀……

英國救援隊：最先發現被困者

最先發現被困孩子們下落的，就是來自英國的兩名潛水救生員。6月底，泰國官方向英國的洞穴探險專家發出了請求，希望他們能參與到救援之中。於是四名英國洞穴探險專家毫不猶疑地趕往泰國湄賽縣，成為整個救援隊伍中的前線人員。剛剛達到救援地點的時候，洞穴口全部都是渾濁的雨水，水流湍急，無法站穩，而此前多日，救援人員根本無法深入到洞穴之中。

7月1日，天氣終於好轉，這是孩子們被困的第九天。兩位英國潛水員，來自英國洞穴救援委員會的約翰·沃倫森(John Volanthen)和里克·斯坦頓(Rick Stanton)終於深入了洞穴的腹地。此時，洞外大量的抽水泵一刻不停地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用於降低洞穴內的水位。然而，洞內的水位改變甚微。

這並不是沃倫森和斯坦頓的第一次合作。早在八年前，他們就因潛水而結識，並因為一次救援合作共同獲得了一枚英國皇家慈善協會的獎牌。因為兩人配合默契，救援隊決定派遣他們進行此次搜尋任務。經過長達六小時的水下行進之後，當他們將手電筒探向一個高出四周地勢的岩石上時，他們在微弱的光線里看到了傾斜的岩石上擠著一群身穿紅色、藍色運動衫的男孩，他們個個骨瘦如柴，十分虛弱。此時距離洞穴口已有4公里。

「你們有多少人？」氣喘吁吁的英國救生員大喊。

「十三個！」一個孩子回答。

「太棒了！」

這一刻，給整個救援行動帶去了轉機。他們知道，孩子們和教練全都活著。

47歲的沃倫森是一名常年坐在坐辦公室的IT諮詢師。沃倫森平日行事低調，很少談論自己，周圍人也常常不知道他在忙活著什麼。但沃倫森責任心很強、熱心腸，工作之外，常常參與各種救援活動。他也喜歡馬拉松和攀岩，磨鍊自己的意志。

57歲的斯坦頓是一位已經退休的消防員。當斯坦頓在上大學時，就因為興趣開始學習潛水。隨後，因為一檔名叫「地下艾格爾峰」的電視節目點燃了斯坦頓對洞穴潛水的熱情。多年來，斯坦頓一直未認為是業內最優秀的洞穴潛水員之一。2012年，斯坦頓獲得了大英帝國勳章。

澳大利亞麻醉醫生：救出孩子之後卻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澳洲在此次營救活動中派出19名救援人員，包括醫生、警察，潛水愛好者。

其中，一位名叫理查德·哈里斯（Richard Harris）的麻醉醫生專門為孩子們診斷身體情況。這個現年57歲的醫生本來計划上周五去南澳度假，但就在旅行前一天，哈里斯接到一位來自英國的專業潛水員朋友的電話。放下電話的一刻，他知道，這次救援活動需要他。他迅速地取消了次日的度假行程，訂好國際機票。第二天，他告別了自己的年假，從南半球飛往泰國，前往危險重重的救援現場。

除了醫生，哈里斯的另一個身份是：世界頂級洞穴潛水員。洞穴潛水是所有潛水類型中難度最高、死亡率最高的潛水，洞穴潛水員的人數只佔潛水員的萬分之一，需要潛水員具備高度謹慎、細心的性格，否則一不小心就可能釀成災禍。而哈里斯就是這樣一個注重細節、小心翼翼的人。哈里斯有著30年的潛水經驗，過去幾十年間，他曾去過多個國家進行洞穴潛水，其中就包括中國，當時也是在一個石灰岩溶洞中，地貌和泰國事發的溶洞有相似之處。哈里斯的同事說哈里斯酷愛探險，因此和他一起度假都被大家稱作是「哈里斯冒險團」。

洞穴潛水玩家與醫生具有的雙重技能讓哈里斯在這次泰國洞穴救援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如果不了解孩子們的身體情況，救援人員無法決定是否可以將瘦弱的孩子們拖進冰涼的積水中。此外，從被困地點到洞口需要五小時，一天之內馬不停蹄的接力救援也只能救出兩三個孩子，於是準確地救出體力最弱的孩子非常重要。

好在，哈里斯是一名優秀的醫生。哈里斯在到達少年被困地點後，迅速地診斷了孩子們的身體狀況。於是在過去幾天內，快60歲的哈里斯在4千米的洞穴內背著沉重的裝備來來回回，第一時間了解被困孩子們的身體情況。

然而，7月11日，在12個孩子與教練全部被救出之後，哈里斯接到一個不幸的消息: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此時，他仍在泰國。為了這次搜救行動，哈里斯沒能見到自己父親最後一面。

中國：長沙藍天救援隊的12個日夜

6月29日，六名長沙藍天救援隊的隊員從長沙機場出發，趕往泰國。同行的，還有一位來自長沙的英語翻譯。儘管下午三點就已達到清邁機場，接下來前往湄賽縣的路途卻充滿坎坷。因為連日暴雨，山中的路泥濘曲折，直到晚上十一點，六名中國隊員才到達救援現場。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洞口全被雨水堵住了」，大雨中，有過十年救援經驗的龔暉和現場所有的救援人員一樣，對眼前的場景感到措手不及。兩天後，也就是7月1日，雨終於停了，天氣放晴，迎來了救援隊的「救援黃金時刻」。

7月2日，龔暉和他的中國隊友早晨五點鐘便爬起來參加集結，這一天的任務是在水中運送310套潛水設備，3千米的繩索和其他物資到岩洞內的不同地點。「平時探洞背的裝備有16公斤都感覺很輕鬆，今天潛水背進去累壞我了，潛水不用配重直接沉到底 。」龔暉說。而他們一邊在湍流中保持平衡，一邊身負幾十斤的救援物資和氧氣瓶。

「英國和比利時的隊伍在打頭陣，深入洞穴，因為他們對岩洞潛水更有經驗。我們負責安置洞內的繩索」。然而由於岩石脆弱，岩壁濕滑，很難在岩壁上安裝固定點。幾位中國隊員就需要站在沒腰的水流中不斷嘗試，直到找到合適的固定點為止。在幽暗的岩洞中一呆就是至少9小時，半身泡在水裡，腳下的泥濘讓他們返程的每一步都沉重而艱難。

幸運的是，7月2日晚，13個被困人員被找到了。於是7月3日凌晨，泰國皇家海軍緊急召開了簡報會議，連夜商定後續的救援計劃。救援隊員譚章說整個會議下來自己只聽懂了「China」。然而語言的隔閡並不妨礙大家堅定的救援決心。沒有翻譯的時候，情急之下，比劃著手語、蹦出不連貫的英語單詞，也要和其他國家的救援隊員進行溝通。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接下來的日子，長沙藍天救援隊負責了繩索系統的技術改進、洞內大碎石的修整，為深入洞穴的一線救援人員的進入和撤離做著堅實的後備工作。

這條由中國救援隊安置的繩索系統充當著「救援扶梯」的功能。成為後來連通被困少年和洞外人員的唯一一條生命線。

美國：最奇思妙想的救援計劃——無聊公司CEO的迷你潛水艇

7月7日，來自美國的埃隆·馬斯克派出他的Space X和無聊公司（Boring company）的團隊前往泰國參與救援。SpaceX是一家太空運輸公司，而無聊公司則在嘗試開發地下快速交通項目。

別看他的公司名很不正經，對待這場救援他是熱心又認真。在得知水下救援任務十分艱難以後，他想辦法運用自己的奇思妙想去給救援開闢新的途徑。

他派遣Space X公司的專家趕赴泰國，因為被困的孩子們不會游泳，於是他表示希望能通過在水中插入逃生管道救援孩子們。馬斯克的想法是：「在洞穴群中插入一根直徑1米的尼龍管道，像給充氣城堡充氣一樣，把空氣打入洞內。創造一條可以自由變換形狀，直徑70厘米的水下通道。」

這個想法遭到了婉拒。

馬斯克和團隊又提出了「迷你救生艇」的救援計劃。這個潛水艇由鋁製成、直徑31厘米，適合兒童的身材，而四個連接在潛艇周圍的氧氣罐可以給艙內的孩子供給氧氣。輕便迷你，可以通過狹窄的隧道，前後兩端設有扶手，易於讓救援人員攜帶。

然而，馬斯克這項腦洞大開的計劃沒有得到泰國官方的認可。救援總指揮說：「雖然這項科技十分先進，但是不適合本次救援任務。」

前泰國海豹突擊隊隊員缺氧犧牲：救援到底有多危險？

7月6日 ，現年38歲、名叫Saman的泰國救生員就在夜間的救援任務中，因為氧氣瓶供氧不足而犧牲，而這位救生員此前是一位訓練有素的專業潛水員。當月色漸涼，救生員Saman卻沒有按照預計的時間歸來，救援隊的隊友們緊張起來。

凌晨1點，在一個狹窄的通道內，Saman僵硬的身體在水中漂浮，他已因缺氧而失去了意識。Saman此次的任務是運輸氧氣，卻因為自己身後氧氣瓶內的氧氣不足，而失去了生命。這給救援任務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和危險的警示。

一隻氧氣瓶重20多斤，再加上手裡提著給被困人員的氧氣瓶，這意味著每位救生員需要背負50斤左右的瓶子在光線微弱、路途曲折的岩洞內行進。而這個救援過程包括了步行、蹚水、攀登以及沿著水下的救生繩潛水。對於一個專業的潛水人員來說，這一趟往返行程需要11小時。

最困難的救援路段發生在水下。救援人員潛入水中，渾濁的積水中能見度很低，水速很快。而在隧道中間部位的T字形交叉點，因為該處太過狹窄，救生員不得不脫下氧氣瓶以便順利通過。有些地方則非常陡峭，救援人員只能攀爬濕滑的岩壁。

（編譯自英國BBC，倫敦旗幟晚報，澳大利亞ABC，今日美國報，騰訊科技）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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