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如何獲取可改變「遊戲規則」的「顛覆性技術」

原標題：美軍如何獲取可改變「遊戲規則」的「顛覆性技術」

1993年，柯林頓政府首次打出了「信息高速公路」建設的旗號，美國防部也藉此出台了《四年防務評估報告》，該報告重新設定了美軍未來任務，規劃部隊建設。同時，五角大樓的大將們，躊躇滿志地提出實施新軍事變革，創造新的軍事優勢。隨後，世界主要大國相繼展開具有自身特色的軍事變革。至今，這場變革已經進行20多年了。

如果我們把20多年來新軍事變革的過程作個分段，可以概括為前十年，即1993—2003年，為思想激蕩的十年，輿論準備和理論準備的十年。2003—2012年、2013年，是思想沉寂的十年，是著眼軍隊轉型、加快技術創新和戰略調整的十年。2012年、2013年之後，我們感到另一個新的變革潮頭開始興起。主要標誌是：美重返亞洲，推進「亞洲再平衡」，提出第三次「抵消戰略」。在此戰略指導下，開始尋求可改變「遊戲規則」的「顛覆性技術」。

2011年，美凈評估辦公室再次向給國防部提交了一份重要研究報告，該報告名曰《日益成熟的新軍事變革》。這份重要報告同樣是被譽為「五角大樓的導師」的安德魯?馬歇爾主持撰寫的。這位處於耄耋之年的超級智囊，於1993年率先倡導以信息化浪潮為標誌的新軍事變革後，是否將再次倡導又一次新軍事變革？為何在新軍事變革已經展開將近20年後，馬歇爾和他的凈評估辦公室會再次提出了一份名為「日益成熟的新軍事變革」報告？難道之前的是不成熟新軍事變革的？

《日益成熟的新軍事變革》把過去將近20年的主要軍事變革成果歸納為「信息技術主導下的精確戰能力」，並且，美軍認為這個成果已經擴散到其他國家，成為幾乎所有軍事大國共用的作戰思想和作戰方式。為此，美軍「成熟的軍事變革」，就是要顛覆「信息技術主導下的精準戰能力」，改變「非精準戰的遊戲規則」。（《世界新軍事未來大勢與未來戰爭形態》2016.09 軍事文摘 李炳彥）這實際上，是吹響了新一輪新軍事變革的號角。

回顧歷史，之前的軍事變革是著眼於共性，基於能力的變革。而美出台的《2020聯合構想》報告繪製的圖像，是著眼於創造美軍獨特的絕對優勢的軍事能力，造成與其他軍事強國的時代差。這個藍圖繪製時，誰是主要對手還沒有搞清楚。直到2006年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他們還把中國、俄羅斯、印度，統稱為「十字路口」的國家。2011年美國出台了新《國家安全戰略》，新戰略報告與之前的報告相比，有關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內容只佔極少部分，但對亞太地區的描述卻佔了相當大的篇幅。這意味著自從911事件過去10年之際，美國即將結束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作戰任務，並將戰略重心轉向亞太地區。未來10年，美國之外的經濟增長一半預計來自亞洲地區，這也預示著「亞洲地區的安全態勢，其中包含領海權問題以及朝鮮問題問題，都有激化升級以及引發衝突的可能」。為此，美國提出了「重返亞洲」戰略、實行「亞太再平衡」戰略等，可以預見，美國下一場軍事革命的主要目標對手已經確定下來。基於美國凈評估辦公室提交的《日益成熟的新軍事變革》報告，以及美軍近些年來不斷出台的戰略、評估報告等，筆者試論並將美軍新一輪新軍事變革的變化及趨勢歸納如下：

作戰領域擴大化

目前，美軍已經將戰場領域從傳統的陸、海、空，擴大至陸、海、空、天、網路五大領域。他們不僅致力於保證其統領域的作戰能力，還積極發展空間和網路兩個新興領域的作戰能力，並且大力協調發展五大作戰領域的聯合作戰能力。

在陸、海、空這三大傳統作戰領域，美國積極挖掘無人作戰、隱身技術、高超聲速技術等帶來的攻擊效能。無人作戰系統無需考慮人員傷亡的問題, 相對於載人作戰系統具有更強的機動性能、更長時間持續工作、更強的生存能力和適應任何環境的能力。近年來,美軍無人作戰飛機和地面作戰機器人廣泛運用於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取代了相當大一部分作戰人員和載人作戰系統的工作。美軍X- 37B 無人空天飛行器預計2025年前後具備完全作戰能力,是未來空天作戰的重要平台。

可以預計,隨著新型軍用動力和能源技術、自助系統、人工智慧技術的快速發展和應用,有人系統與無人系統之間的協同作戰將從根本上改變作戰樣式, 機器人戰爭將不再遙遠; 在隱身技術上,美國正將其運用到諸如美海軍的LRASM-A型和X-47B無人艦載機等新型武器裝備上,加之二者的射程/航程較遠,對對手的早期預警能力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 在高超聲速技術上,美國正在加緊研製X-51A、HTV-2和AHW等新一代高超聲速武器,一旦形成高超聲速打擊能力,將實現美軍設定的一小時內完成全球打擊的目標,這對世界上其它國家而言無疑將形成強大的戰略威懾。

在空間作戰領域，美軍正在大力提升其空間態勢感知能力，繼續鞏固在空間領域的領導地位。奧巴馬政府先後出台了《國家情報戰略2009》、《四年防務評估2010》、《國家安全戰略》、《國家空間政策2011》和《國家安全空間戰略2011》等,都將空間安全的戰略意義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國家軍事戰略2011》也在四大軍事目標中,明確指出「空間中的高效作戰能力對美國擊敗進犯越發重要,美國應提升在該領域的能力。美國支持建立標準,在空間態勢感知、透明度和信息共享等方面進行提升。

同時，美國將與盟國合作,加強空間能力」。在美國2025年武器裝備總體架構中，名為「全球參與：21世紀空軍設想」的部分勾畫出美空軍由目前較為單一的「航空」部隊，轉型為較廣泛的「航空航天」部隊，而這代表著美國空軍部隊最終將轉型為「航天航空」部隊。目前，在開展空間領域的實際行動上,美國一是通過對外合作。如2010年11月,美國以監視空間碎片為由,著手在澳大利亞建設空間監視系統,形成覆蓋全球的空間監視網路,從而進一步提高空間態勢感知能力;2011年2月8日,美國與法國簽署了關於空間環境治理合作的原則聲明,旨在聯合對空間進行監控。二是重視國內工業基礎能力的建設。近年來，美國致力於打造的被稱為「太空態勢感知革命」的太空監視網路，該網路旨在提升其「空間態勢感知」能力，進而提升美軍的太空作戰能力。為此，美軍曾先後實施了多個空間監視研發項目，這些項目分別是：用來探測外層空間的物體，特別是對地同步軌道上的物體的天基預警探測系統；由地基雷達系統組成，主要探測低地軌道上的小型衛星和空間碎片的地基預警探測系統；以及用來對對地同步軌道上的小物體進行搜索和識別太空監視系統。空間態勢感知能力作為美國保持空間優勢的首要條件與行動基礎,美國正通過對其不斷升級創新,鞏固著其在空間領域的領導地位。

在網路空間作戰領域，無論是美軍《四年防務評估2010》和《國家軍事戰略2011》,還是新作戰概念「空海一體戰」,對美軍的網路作戰能力都提出了很高的希望和要求。2010年5月21日,美國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網路司令部。該司令部將負責網路防禦作戰、打擊敵對國家和黑客的網路攻擊。隨著美國網路司令部的誕生,以及網路作戰部隊的組建,美軍在虛擬戰場的投入規模更大、針對性也更強。將繼續增加投資至300億美元進行在線戰鬥的準備,不惜重金為未來可能的大規模網路衝突的爆發作充分準備。而在發展自身網路能力的同時,美國還致力於建立網路作戰聯盟。如2011年9月15日,美澳兩國將網路戰納入兩國簽署的「共同防禦條約」,以應對未來戰爭的需求。此外,美國還在其它領域交織發展網路作戰能力。如美國舉行的施里弗演習，目的就是深度監視未來的空間和網空行動,在空間和網路領域構建威懾和防衛。未來，網路空間領域將成為美軍的重點拓展領域。

技術優勢創新化

冷戰之後，美國雖然長期以信息技術優勢領先全球，其世界第一強國的地位暫時無人可動搖，然而其面臨的挑戰逐漸增多。進入21世紀，各國都在快速發展經濟，提升軍事實力，以俄羅斯、中國為代表的一些大國在軍事領域不斷研發出新的產品，對軍事信息技術的應用更加成熟，紛紛推出航母、無人機、制導武器等。相比之下，美軍在冷戰及冷戰後的局部戰爭所依賴的信息技術優勢逐漸衰退。同時美國領導人也深刻意識到其引以為傲的軍事優勢正在逐步喪失，開始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1957年，蘇聯率先研發出人造衛星，這給美國帶來了技術上的威脅和挑戰，為此，美國於1958年2月在國防部新設立了一個部門——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也就是媒體常說的「DRAPA」。DPAPA設立的出發點就在於應對蘇聯的「技術突襲」，而在冷戰結束之後，DRAPA的主要工作重點放在研究新武器系統和戰略規劃，也成為美軍能夠長期保持軍事強國地位的一個中樞部門。由於美國曾經長期壟斷的軍事高科技技術正在不斷向全球擴散，DRAPA在2014年出台的戰略規劃中明確指出，美國的外圍安全環境並不樂觀，淡出一個某項武器系統或某方面的軍種已經很難取得優勢，為了保持技術的持續創新和領先，接下來的研究方向將集中於網路和生物技術，其重點研究領域有增強網路防禦、挖掘最深層次的互聯網資源、尋找生物和工程的協同借口、提高機器人的能力等等。例如在剛剛過去的2017年6月份，DRAPA舉辦第二屆「軍事發明日」活動（兩年舉行一次），展示了當前美國先進的陸軍的反介入/區域拒止技術以及海軍的反高能激光致死性技術等。而這活動只是DRAPA在技術創新領域高度活躍的一個縮影。

能夠擁有這麼高頻率的創新發明，首先得益於以DRAPA為代表的美國軍方研究人員的超前思維，他們不受歷史及當前技術條件的限制，也不受到思想的制約，而是始終站在未來戰場的角度，思考如何能夠更快、更精準的對地打擊，以及更安全更隱蔽的保護好自身。DRAPA在技術創新中有一個閃光點在於，鼓勵失敗同時也允許失敗，這樣可以讓其研發人員在失敗中總結經驗與教訓，進而尋求突破。其次DRAPA雖然隸屬於國防部，但其機制非常靈活，也非常超前。他們擁有特殊的人士管理、資金調配以及通聯授權，且部門只有240人左右，相當於一個中小企業的人員規模，這種小巧、精緻而又靈活的機制無疑能夠最大程度的激發出研發人員的創造性思維。因此，自創立以來，DRAPA都被視做一個可以開發出「顛覆性技術」的研發機構。

關於下一步的具體計劃，DRAPA繼續在人工智慧領域大力投入，充分利用硬體、軟體和通信技術的飛速發展。DRAPA的「高級機器學習概率編程」（PPAML）項目旨在研究便於使用的編程語言，簡化和普及機器學習應用的開發技術。DRAPA的「可視媒體推理」（VMR）項目致力於實現圖像內容的搜索，該項技術可以作為智能化力量倍增器為分析人員提取相關信息，還能進行適時提醒以引起專家的關注。DRAPA的「網路基因組」項目研究用於分析惡意軟體的自動化機器智能技術。該項目將相互關聯的惡意軟體分門別類，生成詳細的系譜圖，解釋黑客如何修改已有惡意軟體以達成新目標的過程，及時洞察新發現的惡意序列的目的。

在成立的半個多世紀以來，DRAPA為美國研究出了大量新型的領先於世界的先進技術和武器系統，在未來，DRAPA將繼續發揮其中樞作用，與各軍種研究室開展廣泛合作，推動技術創新，在引領技術創新方面，有望掀起新一波的技術研發浪潮。

戰略思想多元化

新技術在引發軍事領域變革時，並不是一個自發的過程，而是戰略思想選擇新技術，使之成為一定時期核心軍事能力並創新的過程。歷史上的軍事變革，都是在戰略需求的牽引下，多種能力同時發展中核心軍事能力發生轉移。如今，美軍的競爭戰略，有幾個重要內涵：「抵消戰略」、「成本戰略」以及「聯盟戰略」。

所謂「抵消戰略」，就是以能夠顛覆現有「遊戲規則」的戰略性技術創新，打造新的「非對稱軍事優勢」，造成對手新的「時代差」。美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是專門研究、捕捉、提出、推進具有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機構。

2013年4月，美國防部長和該局局長，共同簽發《推進技術突襲：高級研究計劃局在變化世界中的使命》。這個戰略文件，對高級研究計劃局的使命和職能做出新規定，確定「高級研究計劃局直屬國防部，是國防部科研體系中的計劃管理機構，其職能包括：調動公司、大學、國防部和其他社會科研力量開展研究；投資高風險、高回報的技術研發，對潛在新技術和能力做出關鍵的早期投資；鼓勵與眾不同的思想，挑戰現狀，超脫或超越主流觀點」。文件規定了該局未來三大戰略目標，其中第一大戰略目標就是：為保障國家安全尋求突破性能力，通過支持研發可改變「遊戲規則」的新技術，創造「下一代能力」，再次打破平衡，使對手來不及反應。

所謂「成本戰略」，就是以自己的節約化技術創新，在軍備比賽中，從經濟上拖垮對方。美在「空海一體戰」中就明確提出，要對中國實行「成本戰略」，「誘使或鼓動中國人民解放軍投資那些價格昂貴但對美軍行動威脅小的對抗手段」。《推進技術突襲：高級研究計劃局在變化世界中的使命》文件同時規定，以創新方式控制成本，增加對手成本，進而提升威懾力。該文件把研發「顛覆性技術」與成本戰略結合起來，把節約化、經濟可承受性提到戰略高度。美軍在一次激光武器攔擊導彈成功的試驗後評估，用精確制導武器攔擊對方襲來的導彈，成本高達幾十萬甚至數千萬美元，而用激光武器，成本不到一美元。美軍甚至提出，在未來戰爭中，軍隊對光打擊、光能源、光通信等光電技術的綜合運用，不僅可以真正做到「發現即摧毀」，而且不會再有「彈盡糧絕」的時候。未來戰爭將是「節約創新型」對抗，所以，選擇那些可改變「遊戲規則」的顛覆性技術，必然要加入「成本戰略」思想。

所謂「聯盟戰略」，就是以依賴盟國、友邦的支持及其安全能力的提升和自身各部門之間的合作，來達到有效保護該國的安全以及國際次序。美軍2010版《四年防務評估報告》中提及：美軍將實施安全部隊協助計劃,為東道國和盟國的軍隊和安全機構提供培訓、裝備和指導;提高美軍自身的語言、地區和文化能力；加強和擴大訓練盟國航空部隊的能力;加強對各部門部長和地區性、全 球性安全組織的培訓能力;以及改革美國的出口控制機制 , 建立更加合理的軍事技術轉讓機制使盟國部隊快速獲得關鍵能力 。

同時,美國防部強調必須改變以往在應對美國國內安全事務中的「配角」狀況,強化與國土安全部和其他聯邦民事機構的合作, 進一步推進聯邦、州和當地政府三個層次安全機構的相互聯繫,將「聯合作戰」的概念引入國家部門層級,形成「軍地共御」整體態勢,以綜合使用國家的各種力量共同應對日益「不確定」的威脅。而2011年版的《國家軍事戰略》中再次強調要加強國際和地區安全合作,意圖在今後一段時期藉助聯盟強化其存在。北約仍將是美國最基本的盟友,而美國也將與非盟、東盟及其它組織開展更多的合作。特別是,隨著戰略目標的轉移,美軍將進一步提升其在東北亞和東南亞地區的影響力,強化與韓國、日本、菲律賓等國的軍事合作關係。報告中明確指出,美國期望日本自衛隊能在維護地區穩定方面發揮更大作用,表示「應協助自衛隊提升境外作戰的能力」;將繼續協助「堅定的盟友」韓國應對朝鮮方面的威脅,並將推動日韓提升兩國間的防務往來; 擴大與菲律賓的軍事安全合作、交流和演習,幫助其應對外國對其主權和安全的威脅等。如今的環境充滿了挑戰、危機、變數以及不確定性，未來除了將面臨地區性大國或是全球同級競爭對手的挑戰外,還將面臨著嚴重的「不對稱威脅」帶來的挑戰，為了應對這些挑戰，美國未來必將更多地倚重聯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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