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傳習錄素解上卷一門人徐愛錄

傳習錄素解上卷一門人徐愛錄

一葉知心

 茶界 II

巫娜 

00:00/05:21

記得3年前,花了三個月時間完成了這部傳習錄素解,一個月一卷的節奏,完成上中下三卷,並付諸出版,充滿法喜。

其實最快樂的事,莫過於在寫的過程當中,所帶給自己的驚喜。

大約五百年前那個明代,群星璀璨,王陽明,湛若水,陳白沙,張景岳等。

宋代可以說是理學的開始,那時候有北宋五子,周敦頤,程頤程顥兩兄弟,邵康節,張載。

南宋有陸九淵和朱熹。朱熹沒有得道,也許晚年時候才得道的,之前所寫的著作都誤導別人了。在明代卻因為朱姓王朝。所以特別推崇朱熹,一開始也悟道了王陽明這個年輕人去格竹子去了。他發現,聖人不那麼好當。直到他經歷天劫,在貴州龍場那個地方頓悟而得道。他發現自性當中具足一切。這和六祖壇經中講的一模一樣。

理學傳到了嶺南,在明代出了陳白沙,湛若水這樣的大師。在西樵山上有霍韜等建立的書院。

想當年,先聖在那裡欣慰地說,理學傳到南方去了。

真有點像,當年五祖把禪宗通過六祖傳到嶺南去的意思。

而今嶺南,陳白沙在江門的釣魚台還在,湛若水講學的書院舊址還在。六祖的故居還在,香火不斷。

然而又有多少人真正在講他們的心法,傳承聖賢的點滴血脈呢?

又有幾個人在這樣浮躁的社會當中,靜下心來聽下聖人留下的教誨呢?


序言

此部是《傳習錄》上卷。王陽明的《傳習錄》分為上中下三卷,雖然總體的篇幅並不長,可是內容已經涵蓋了陽明心學的精髓了。徐愛同學得到王陽明先生的賞識,是王陽明先生的妹夫和弟子。可惜徐愛不幸早逝了,所錄的內容篇幅也不算太多。幸好另外兩個弟子補錄了許多內容。上卷的內容由弟子薛侃在1516年的時候,將他自己以及徐愛、陸澄所收集的論學的語錄編輯在一起作為一卷進行刊行,題目定為《傳習錄》。《傳習錄》這個名字還是比較有來頭的,從《論語》中來,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陽明先生得到了孔子聖人的真傳,那麼弟子們傳承陽明先生的學說,難道不也是要經常要時時溫習不忘恩師的教誨嗎?

《傳習錄》中卷由王陽明另外一個弟子南大吉編集,主要是收錄了陽明先生的論學書信。這些書信都是陽明先生的親筆手書,這樣就更加直接了。弟子們記錄還有點擔心能不能完全領會陽明先生的要旨,書信就原汁原味了。當然弟子論學記錄更加有利於學子的理解和領悟,要不許多經書也不會以一問一答的形式出現了的。許多老師都是述而不著的。上卷和中卷刊行的時候陽明先生還在世,如此還可以給予審定的,也不用擔心其內容的錯漏。

《傳習錄》下卷是在陽明先生去世以後,由弟子錢德洪向所有的門人弟子廣泛的徵集遺著和語錄而形成的。這個弟子在赴京試的途中聽到老師病故的消息,就直接放棄了考試,去江西奔喪去了的。由此可見師徒情深,比科舉前途還要重要。下卷還附有文公朱熹晚年的一些論學內容。朱熹晚年後悔之前寫了那麼多著作,有所遺漏的。也的確如此,朱熹先生的格物致知,還曾經把陽明先生給害苦了的,格竹子幾天幾夜給病倒了。直到陽明先生去了貴州龍場那裡才悟道了,從此就一通百通了。

陽明先生在貴州龍場得道後,一下子就繼承了真正的孔孟之道,堯舜之道,正學正統的道統了。他自己為了驗證自己的所得,想找四書五經來驗證,可是隨身並沒有帶這些書。他憑著記憶來進行解讀,發現能夠很圓融完美的解釋四書五經。

陽明先生的名聲是很大的,特別是這部《傳習錄》。據說許多日本人都對陽明先生極其的崇拜,一生伏首拜陽明。不僅是日本了,其學說遠播海外。陽明先生為心學的集大成者,精通儒釋道。做官也做到了比較大,曾經做到了兩廣總督和南京兵部尚書等職務,立功立德立言,培養的弟子眾多,可以說是比較全面了。位高權重而又能夠全身而退,得到善終,可謂是很難得的了。也許大家對陽明先生在貴州龍場悟道感興趣吧?悟道是不是很神奇呢?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滿足一下好奇心的。


第一章門人徐愛錄

【原文】先生於大學格物諸說,悉以舊本為正,蓋先儒所謂誤本者也。愛始聞而駭,既而疑,已而殫精竭思。參互錯綜,以質於先生,然後知先生之說,若水之寒,若火之熱,斷斷乎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先生明睿天授,然和樂坦易,不事邊幅。人見其少時豪邁不羈,又嘗泛濫於詞章,出入二氏之學。驟聞是說,皆目以為立異好奇,漫不省究。不知先生居夷三載,處困萶桌取精一之功,固已超入聖域,粹然大中至正之歸矣。愛朝夕炙門下,但見先生之道,即之若易,而仰之愈高。見之若粗,而探之愈精。就之若近,而造之愈益無窮。十餘年來,竟未能窺其藩籬。世之君子,或與先生僅交一面,或猶未聞其韾欬,或先懷忽易憤潡之心,而遠欲於立談之間,傳聞之說,臆斷懸度。如之何其可得也?從游之士,聞先生之教,往往得一而遺二。見其牝牡驪黃,而棄其所謂千里者。故愛備錄平日之所聞,私以示夫同志,相與考正之。庶無負先生之教雲。門人徐愛書。以下門人徐愛錄。

【注釋】王陽明的門人弟子徐愛記錄下自己從師的體會。

徐愛說道:「王陽明先生對於大學格物致知這些教法,都是以原來古本舊本為正宗。而許多有名的大儒以為那些舊本也許都是有誤的。徐愛我一開始聽先生這麼講的時候,我都覺得很驚訝,怎麼會是這樣呢?王陽明先生似乎比較崇古,而許多儒者剛好相反。這不得不讓後學的人覺得驚訝。」四書五經都是載道的文字,在陽明先生沒有悟道之前也許感覺和徐愛一樣的。可是陽明先生在貴州龍場悟道了之後,就知道古聖先賢給我們留下的都是好東西,古本根本都沒有什麼錯誤的。

徐愛又說道:「甚至連被尊崇的朱熹,也許王陽明先生都有不同的看法。徐愛我除了驚訝,也充滿了疑惑,我殫精竭慮的在想,怎麼會是這樣的呢?我不斷地參學,聆聽先生的教誨,來驗證先生的說法是否正確。」陽明先生的慧根相當了得,在很小的時候就有志向做聖賢。可是直到三十九歲的時候,在貴州龍場得道了。徐愛帶著疑問和驚訝跟著老師學習。正所謂大疑有大悟,小疑有小悟。能夠在如此明師身邊學習,真是徐愛的福分的。孔子曾經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如果能夠在早晨得道了,晚上死了都值得了的。由此可見聖人孔子對道是多麼的看重,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

徐愛又說道:「後來我終於知道了,先生的學說,如同水會寒,而火會熱,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幾千年來歷代的聖人都因為得此而不惑的。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得道吧,也就是傳說中的道吧。」徐愛看來在老師的精心指點下,精進努力,進步很大,忠於有所領悟了的。此心與古聖先賢的心相應,心心相印的。這就是真正的孔孟之道,這就是真正的堯舜之道的。

徐愛又說道:「先生的睿智似乎來自於上天,然而卻很平易近人不事邊幅。也許有人看到他年輕的時候豪邁不羈,不拘常理,以前還在玩弄詞章,一開始還是學朱熹的學說的。許多人也許誤解了先生,以為先生為了名利,故意搞個奇特的學說的,不屑於參學的,也許是輕視了。」《道德經》中有說,上士聞道,很勤勉的去修行;中士聞道,半信半疑;下士聞道,就會大笑了。在別人對陽明心學感到可笑的時候,千萬不可如此,要很恭敬的去學習的。

徐愛又說道:「殊不知先生在蠻夷之地貴州龍場呆了三年。處於逆境之中不斷地參悟而得道了,已進入聖人之域了,這也是大中至正的歸處了。」陽明先生由於彈劾朝中宦官,被貶到了貴州龍場。在那裡有一天晚上突然頓悟而得道了的。他不禁手舞足蹈起來了,原來聖人所說的自性之中都是有的,都在於自心之中的。後來他在四書五經裡面都找到了驗證了的,並對經典進行了近乎完美的解釋的。

徐愛又說道:「徐愛我還是滿虔誠的,朝夕在先生門下求道做學問。在我看來先生之道,接受起來看似很容易,可是仰望還是看不到頭,如同日月。看似很粗糙,可是如果深究進去呢,卻很精微而奇妙。看似離我們很近,很容易就可以達到了,可是要想達到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大道至簡,看似很簡單,但是又不簡單的。

徐愛又說道:「徐愛我求道做學問十多年來,竟然還沒有能夠窺見其藩籬,連門都還沒有進去呢,更何談登堂入室了。世上的所謂君子,也許跟先生僅僅見過一面,或者還沒有聽到先生所講的要義,也許還沒見到就先有了許多的成見了,這些人也許都是比較虧的哦。如果先有了成見就無法接受這麼高明的學說了,不要聽別人怎麼傳聞,不要在那裡臆斷的,還是要親自來參究,就有自己的答案了。如果帶著這種態度,如何能夠得到心學的要義呢?」如果要想得到心學的要義,必須要謙虛的放下之前所學的。心學是教會我們智慧,而不是教會我們知識的。

徐愛又說道:「跟著先生遊學的人,聽了先生的學說,往往只得到了一而丟失了更多的。馬的好壞不在於雌雄、黑色或黃色,不要因為這些表面的東西而放棄了千里馬的。先生之道就是千里馬的,可千萬不要錯過的。」陽明先生所講的心學,可以通兵法、治國安邦之道的。玄可以通醫,醫可以通玄。如果通心學,也可以通醫學的。可以說如果能夠通心學,是可以成為國家的棟樑之才的。

徐愛又說道:「正是因為即使跟在身邊都無法完全領悟先生的教法的,所以徐愛我把平日所聽到的記錄下來,大家可以跟我一起來進行考證和參究的。這樣做的話,也不會辜負了先生那麼辛苦無私的教誨的。以下是徐愛我記錄的內容。」徐愛同學很認真,有大愛之心,幫我們留下了陽明先生教學的內容,讓我們也能夠有機會學習的。


【原文1】愛問:「『在親民』,朱子謂當作新民。後章『作新民』之文似亦有據。先生以 為宜從舊本『作親民』,亦有所據否」?先生曰:「『作新民』之『新』,是自新之民,與『在新民』之『新』不同。此豈足為據?『作』字卻與『親』字相對。然非『親』字義。下 面治國平天下處,皆於『新』字無發明。如雲『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之類』。皆是 『親』字意。『親民』猶孟子『親親仁民』之謂。親之即仁之也。百姓不親,舜使契為司 徒,敬敷五教,所以親之也。堯典『克明峻德』便是『明明德』。『以親九族』,至『平章協和』,便是『親民』,便是『明明德於天下』。又如孔子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 便是『明明德』。『安百姓』便是『親民』。說親民便是兼教養意。說新民便覺偏了」。

【註解1】這一段是關於四書五經之中的《大學》的論述的。《大學》傳說是曾子所做,曾子是孔子的得意門生來的。古本《大學》第一句話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我們現在有許多所大學,可是待到我讀完了《大學》之後,感覺這部才是真正的大學。如果能夠把第一句話搞明白,就可以明白整部傳習錄了的。我們來看看陽明先生和弟子徐愛怎麼談論《大學》的吧

徐愛問:「在《大學》里,最前面那一句,『在親民』朱熹卻解釋為:在新民。在《大學》這篇文章內,後面有一句: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作新民。』這個似乎是朱熹解釋的依據所在。可是先生您卻認為應該遵從古本舊本『作親民』,不該做改動。您是否也有什麼根據呢?要不不能令別人信服的。」後面跟著幾個都是新字,所以朱熹認為也許搞錯了,開頭應該是新字,而沒有從文章的根本大意來領悟的。忍不住了,在這裡先解釋一下《大學》的第一句話吧。大學之道是大人之學的。所謂的大人並不是說官職有多大的,而要看是否有大心的。大心就是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心的。如果能夠以天地萬物為一體,那麼又如何忍心傷害一草一木呢?如何忍心傷害自己的手足呢?如何忍心去傷害百姓呢?大學之道在於首先要發明自己本有的明德,不僅僅是發明自己本有的明德,還要去親民,去發明百姓本有的明德。

王陽明先生回答道:「《康誥》說『作新民』,是說作自新的百姓。作新民和在新民還是不同的。而朱熹把開頭就改為了在新民。《大學》原文後面那句話作新民,的確是做自新的百姓,每天都有所自新,每天都有所進步的,不斷地學習經典,求道做學問,這樣才是做新民的。怎麼能僅僅看到兩處字面有點類似就把這個作為證據呢?」朱熹也許看不太懂,就以為是古人搞錯了,或者記錄傳承過程中錯了。我們作為學子要非常的謹慎的,如果不太清楚,不要自以為別人錯了,就改了,這樣就誤導了後來的學子了。古代的這個文字是載道的文字,朱熹還沒有得道,自然是領悟不到的。看不懂不要緊,隨便改動就不好了。隨便改動還好,如果被奉為至理名言就更麻煩了。這第一段文字引用這麼多,怕把讀者給嚇跑了,各位讀者不要跑,好戲在後頭,一開始看有點累,可是中間有許多通俗易懂的生動的教法的。這裡我盡量的切短一些,方便理解的。有時候新的就是舊的,有時候舊的就是新的。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談道的時候,通常都喜歡用鏡子來比喻此心。鏡子生鏽、覆蓋滿污漬了,要照東西就變形了,就好比心被私慾所覆蓋。作新民就是要每天都要打磨這個鏡子,使得恢復到原本的面貌,就可以照天照地了。那生鏽的鏡子是現在的鏡子,是新的鏡子;可是還不如以前舊的鏡子那麼光亮。這個心也是如此的,現在堆滿了灰塵,我們要恢複本來的面貌的。每天都要新一點,每天都磨掉一點銹跡,所以說要日新,日新,日日新。好了我們接著往下看。

先生又說道:「一開始如果按照朱熹那樣改的話,就講到了新民。可是接下來的文字直到治國平天下,卻沒有對新有什麼發明和解釋,這似乎是不太恰當的。接下來所說的如:『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這些文字都說的有親民的意思。「

先生又說道:」『親民』猶如孟子所說的『親親仁民』的說法。親民就是以仁待民。百姓不能夠做到相親和睦,舜帝就任命契為司徒,教百姓五教: 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和子孝,於是百姓就相親相愛了。」如果百姓都能夠發明每個人本有的明德,也就能夠相親相愛了的。

先生又說道:「堯典中所說的『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克明俊德也就是說的明明德。後面緊接著的文字都說的是親民,也就是說『明明德於天下』。《大學》這篇文章應該寫在堯典之後。也是發明堯典的內容的,開頭與堯典還是很對應的。先是明明德,然後說的是親民的事情。前面是說的堯典裡面的依據。」

先生又說道:」孔子所說也有依據的,比如『修己以安百姓』。『修己』就是『明明德』。『安百姓』說的就是『親民』。親民說的是既要教百姓,也要養百姓。使得百姓休養生息,富足以後,還要教百姓習禮儀。可是如果按照朱熹說的,解釋為新民就覺得偏了」。如果光顧著發明自己的明德,而不顧百姓;如果光顧著修身養性,管自己,而不管百姓,如此就有所缺憾了的。所以說要止於至善,要不偏不倚。如果光顧自己,躲到深山老林裡面去求靜,而不在事情上磨練,而不顧百姓,也不行;如果不顧自己,自己修行都沒有做好,如何能夠去恩澤百姓呢?所以要止於至善。

王陽明先生對學生的解答已經說完了,理由還是很充分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按照古本這樣是對的,不要隨便像朱熹那樣看不懂就改動的。

為了方便理解王陽明先生所說的話,還是對第一句進行解釋一下的。

明明德,就是發明君子本有的明德。這個明德是每個人都有的,只是被物慾所遮蔽了的。大學為培養大人之學,有大心才能稱之為大人,並不是說做官了就是大人的。大學之道,在於發明君子本有的明德,在於養民教民的,使得天下安定。

如果只是追求明德,只是完善自己,這也並非大學之道,還要心懷天下,心懷百姓的。這跟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個是比較連貫的,並不是說只要修身就可以了,還要平天下的。

【原文2】愛問:「『知止而後有定』,朱子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先生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卻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嘗離卻事物。本注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得之」。

【註解2】徐愛問:「『知止而後有定』這一句朱熹的理解也是不同的,朱熹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這跟先生您所說的有很大的不同哦。」

王陽明先生回答道:「在事事物物上來求至善,這個就走偏了的,也失去了心學的要義了。」朱熹所說事事物物上皆有定理,著本來也沒有錯,只是如果要去事事物物上去求至善,這做功夫的方向就錯了的。如果把一物的理弄清楚了,還要去弄明白另外一物的理,如此疲於奔命如同夸父追日的。

先生又說道:「至善這個是心的本體的,不在於事事物物。只要發明每個人本有的明德到了至精至一的境界就是了。」這裡陽明先生講到了止於至善的。至善就是到家了的,恢復了每個人心本有的良知了的。每個人都本有明德的,發明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到了至善了的。

先生又說道:「然而也千萬不要誤解了可以離開天地萬物的,這個過程中絲毫也沒有能夠離開天地萬物的。這部註解之中所說的『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如果這樣做就得道了。」裡面引用的那句話說的是:如果發明本有的明德到了極致,也就能夠窺盡天理了,如此也就沒有了絲毫的私慾。如果沒有了絲毫的物慾所遮蔽,事物一來,此心如同明鏡,物來則應物去不留。如此就可以得到心學的要義了。蘇東坡有一首詩,講的是琴和手指的故事。如果認為樂曲是從手指發出來的,為什麼不在手指上來聽樂曲呢?如果認為樂曲是琴自己發出來的,為什麼把古琴放在盒子里卻又沒有能夠鳴呢?心類似於手指,而古琴類似於外物。如果沒有心也不可以,如果沒有外物也不可以的。心和物為一個整體來的,心和物互為陰陽來的。

王陽明一開始可被朱熹害的好苦的,聽了朱熹說格物致知,以為一件件事物的格,就可以致知了,就可以得道了,就可以做聖賢了。可是王陽明跟同學一起格竹子,格了幾天幾夜,結果什麼都沒有格出來,反而病倒了。事事物物如此之多,如何能夠格的完呢?世間的書本浩如煙海,如何能夠一本本把它讀完呢?何時才能夠做到致知呢?朱熹教的剛好反了,教學人向物,而王陽明先生教學人向心。應該做的是格心而不是格物,這個格物也許應該理解的是革除物慾,做到了明明德,也就能夠對事事物物的定理明了了。大道的形跡存在於事事物物之中,正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然而對於普通人來說,要想發明本心,靠看一朵花,看一片葉子,靠看竹子來領悟大道,這個還是蠻難的。當然也有一些高人參禪睹桃花悟道,這並不是說光看花就可以的,他是做了許多修行的功夫,突然看到花有所頓悟而悟道的。


【原文3】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於天下事理,有不能盡」。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愛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間有許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嘆曰:「此說之蔽久矣。豈一語所能悟?今姑就所問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個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個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個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慾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只在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愛曰:「聞先生如此說,愛已覺有省悟處。但舊說纏於胸中,尚有未脫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間溫凊定省之類,有許多節目。不知亦須講求否」?先生曰:「如何不講求?只是有個頭腦。只是就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講求。就如求冬溫,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講求夏凊,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只是講求得此心。此心若無人慾,純是天理,是個誠於孝親的心,冬時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求個溫的道理。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的熱,便自要求個清的道理。這都是那誠孝的心發出來的條件。卻是須有這誠孝的心,然後有這條件發出來。譬之樹木,這誠孝的心便便是根。許多條件便枝葉。須先有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了枝葉,然後去種根。禮記言『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須是有個深愛做根,便自然如此」。

【註解3】徐愛問道:「先生您說:要追求至善只求於心,恐怕天下事理這麼多,很難能夠包容的了吧。」徐愛同學對於此心存在這個疑問也是很正常的。天下事物那麼多,這麼小小的一個心如何能夠裝載得了呢?經典中經常用鏡子來做比方。鏡子小不小呢?可是卻可以照天照地,照天地萬物的。也經常用月亮來做比方的,月亮雖然只是一個,可是在所有的江河之中都有一個倒影的,正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

先生回答道:「心就是理了,並不是有兩個東西。天下究竟有沒有心外的事物,心外的理存在呢?」我們可能對於陽明先生關於山中之花的故事比較熟悉的。比較習慣於批判山中之花為唯心主義,然而是不是真的如此呢?是不是我們誤解了陽明先生呢?哈佛大學著名教授杜維明曾經說過,二十一世紀是王陽明的世紀。王陽明先生的心學是優秀的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的。關於山中之花後面的章節會有詳細的論述。請大家不要誤解了陽明先生的心外無物。山中之花如果陽明先生不看的話,是沒有任何的顏色的。說白了,花是由於光線反射到了眼睛中,在頭腦之中出現的影像而已。只有看花的時候,花的顏色一下子才鮮明起來。花的名字也只是存在於人的頭腦中而已。如果離開了心,花只能是一物而已,沒有名字,沒有顏色,甚至沒有大小形狀。如此就可以稱之為心外無物了,心外無花了的。並不是絕對的無,而還是有一物存在的。

徐愛又問道:「比如說許多這樣的事理:侍奉父母的孝順、侍奉君主的忠誠、交友的誠信、治理百姓的仁愛,其間都存在著許多的理,恐怕先生不可不察吧?難道此心都能夠包容的了嗎?」

先生感嘆道:「這樣的學說遮蔽世人的智慧已經很久了。豈是一句話就能夠讓你悟到的呢?既然你這麼問了,我就按照你的提問來解釋一下的。」世儒不知孔孟之道的真諦,不斷地貽誤後學罷了的,陽明先生髮此感慨。

先生又說道:「你說侍奉父母,難不成要去父母那裡求個孝的理嗎?侍奉君主,難不成又跑去君主那裡求個忠誠的理嗎?交友治理百姓,難不成去朋友和百姓那裡求個誠信和仁愛的理嗎?」

先生又說道:「不要跑去這些事物那裡找理了,都只在此心而已。心即是理,理即是心。如果此心沒有私慾遮蔽,就是天理了,不需要從外面添加一分什麼。」

先生又說道:「心即是天理了。這個純樸的天理之心,發出來在侍奉父母就是孝,發出來侍奉君主就是忠誠了。發出來交友治理百姓就是誠信和仁愛。只在此心上做功夫就是了,去除私慾,私慾去盡僅存天理了,這樣用功就對了。」這裡說心即是理,理即是心,心外無理。正如佛即是心,心即是佛。道即是心,心即是道。

徐愛聽了之後又問道:「聽了先生這麼說,徐愛我已經感覺到好像有所省悟了。但是舊說還是纏縛在胸中,似乎還有沒有能夠解脫的地方。」我們所學的知識,也許正是束縛我們的東西的。我們的習慣,也許正是束縛我們的東西的。我們都聽說過作繭自縛的故事。蠶吐出來絲線,不知不覺就把自己捆在裡面了的。我們平時所說的話,心裡所想,行為所做,這些事情都會有形無形的束縛住我們,如同細細的絲線一樣。有形的絲線還容易解脫,無形的束縛是很難的。只有依照經典和聖人所教去積德行善,才能逐步的解開胸中的束縛的。

徐愛又問道:「如侍奉父母的孝道這個事情,具體來說有冬天溫被,夏天扇席,晚上侍候睡定,早晨前往請安這些事情,有許多的細節和道理的,不知道是否能夠都在此心上講求呢?這麼細的東西,在心上都有嗎?」

先生回答道:「如何不能講求呢?只要在此心上去除人的私慾,在此心上存天理,如此講求就可以了。就比如說冬溫這個事,也僅僅是為了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絲一毫的私慾夾雜其間。講求夏凊,也只是要盡此心的孝罷了,恐怕有一絲一毫的私慾夾雜。只是講求得此心就可以了。此心如果能做到無私慾,純是天理,本真就是一個至誠孝順的心了。」

先生又說道:「冬天的時候,天氣寒冷,自然就思量父母是不是受寒了,也就會想著給父母求個溫的道理。夏天的時候,天氣炎熱,自然就思量著父母是不是受熱了,便要求個涼快的道理。這都是那顆誠孝的心發出來的。」

先生又說道:「可要小心了,要先有這個誠孝的心,才能夠發出來這些。我們拿樹木來打個比方吧。這誠孝的心就是樹根了。許多發出來的就是枝葉了。需要先有樹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求了枝葉,然後再去種根,這樣就反過來了的。」

先生又說道:「《禮記》上說道:孝子有深愛,是由於心有和氣的緣故。內有和氣的人,必然外有愉悅之色。有愉悅之色的人,必然有美好的儀容。須知有個深愛作為樹根,才能夠由內而外的如此的」。

此心為根本,可以發出侍奉父母的孝順,可以發出侍奉君主的忠誠等。溫凊定省這個詞可能要解釋一下才方便理解的,這個詞是冬溫夏凊、昏定晨省的省稱。說的是冬天溫被,夏天扇席,晚上侍候睡定,早晨前往請安,表示孝順侍奉父母無微不至。

凡是為人子女的,需要做到符合禮,就要冬溫而夏凊,昏定晨省。由此可見古人的家風是很好的,這也是現代教育所缺失的呀。


【原文4】鄭朝朔問:「至善亦須有從事物上求者」,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純乎天理之極便是。更於事物上怎生求?且試說幾件看」。朝朔曰:「且如事親,如何而為溫凊之節,如何而為奉養之宜,須求個是當,方是至善。所以有學問思辨之功」。先生曰:「若只是溫凊之節,奉養之宜,可一日二日講之而盡。用得甚學問思辨?惟於溫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奉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此則非有學問思辨之功,將不免於毫釐千里之繆。所以雖在聖人,猶加精一之訓。若只是那些儀節求得是當,便謂至善,即如今扮戲子扮得許多溫凊奉養得儀節是當,亦可謂之至善矣」。愛於是日又有省。

【註解4】鄭朝朔問道:「依我看來至善還是需要從事物上來講求才行的。」看這位同學還真是認真,老師都說了要在心上去求就可以了。可是這位同學有疑問還是問陽明先生。

先生回答道:「至善只是此心去除了私慾,僅存天理到了極點就是了。在事物上怎麼求得來呢?你說要在事物上講求,那你可以試著說幾件來給我看看吧?」陽明先生還是很好耐心的,反問學生,然後針對學生的疑問進行解惑。

朝朔聽了先生這麼說,他可就不客氣了,他說道:「比如說侍奉父母雙親來講,如何做到溫凊這樣的禮節呢?也就是說如何做到冬天溫被,夏天把席子給扇涼了這樣的知冷知暖的禮節。如何奉養父母才是合適的呢?這些都需要求個穩當的做法,這樣才是至善的。所以還是有學問思辨的功夫可以去做的。」

先生回答道:「你如果說的是溫凊這樣的禮節,奉養得宜,可以一天兩天就可以講完的了,還用得著什麼學問思辨呢?在溫凊的時候,也只要此心純凈,存天理就足夠了的。奉養父母的時候,也只要此心存天理就足夠了。」去除了私慾,自然有大愛,不得不去愛自己的父母,不得不去想這些事情的。不會想著自己父母有多少遺產留給自己,這是每個人的本心該有的。

先生又說道:「這並不是什麼學問思辨的功夫哦。如果你這麼理解的話,也許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了的。」凡人和聖人也許就是分毫之間,咫尺也許就分隔天涯了。也許西方極樂世界也就在頓悟之間了。所以這些侍奉父母的禮節,看似簡單,對於聖人來講,裡面還是有精微的道理的。

先生又說道:「如果只是求得表面的禮節做得恰當,這種就是至善了。也就如同演戲的戲子一樣,如果扮演的做到溫凊奉養禮節得當,這也可以稱之為至善了。這個至善未免也就太過於簡單了吧?太過於浮於表面了吧?」徐愛我聽了先生說的話,似乎又有些醒悟了的。


【原文5】愛因未會先生知行合一之訓,與宗賢、惟賢往複辯論,未能決。以問於先生。先生曰:「試舉看」。愛曰:「如今人盡有知得父當孝,兄當弟者,卻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與行分明是兩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慾隔斷,不是知行的本體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聖人教人知行,正是安復那本體。不是著你只恁的便罷。故大學指個真知行與人看,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那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了後,又立個心去好。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那惡臭時,已自惡了。不是聞了後,別立個心去惡。如鼻塞人雖見惡臭在前,鼻中不曾聞得,便亦不甚惡。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稱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曉得說些孝弟的話,便可稱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飢,必已自飢了。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的本體,不曾有私意隔斷的。聖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謂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卻是何等緊切著實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說知行做兩個,是甚麼意?某要說做一個,是什麼意?若不知立言宗旨。只管說一個兩個,亦有甚用」?愛曰:「古人說知行做兩個,亦是要人見個分曉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先生曰「此卻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嘗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會得時,只說一個知,已自有行在。只說一個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說一個知,又說一個行者,只為世間有一種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個冥行妄作。所以必說個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種人,茫茫蕩蕩,懸空去思一索。全不肯著實躬行。也只是個揣摸影響。所以必說一個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補偏救弊的說話。若見得這個意時,即一言而足。今人卻就將知行分作兩件去做。以為必先知了,然後能行。我如今且去講習討論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終身不行,亦遂終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來已非一日矣。某今說個知行合一,正是對病的葯。又不是某鑿空杜撰。知行本體,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旨時,即說兩個亦不妨。亦只是一個。若不會宗旨,便說一個,亦濟得甚事?只是閑說話」。

【註解5】各位可要睜大眼睛看這一段了,這一段王陽明先生有關於知行合一的講法,這可是精髓所在了。

徐愛我由於沒有能夠領會先生所講的知行合一的教誨,所以與宗賢、惟賢兩位兄弟反覆的辯論,還是沒有能夠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我們只好來找先生請教一下了。

先生就問道:「你們都討論些什麼呀,試著說來我聽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了陽明先生的音容笑貌了的,感覺很親切吧。

徐愛說道:「如今世人都知對待父母應該要孝順,對待兄弟應該要孝悌,可是從實際行動來看呢,卻還是有許多的人不孝順,不孝悌。老師你看看這不是知和行分明是兩個事情來的嗎?怎麼能夠說是一個事情呢?」徐愛問的很好的,明明很多人都是知道孝順父母,知道孝悌兄弟的,可是卻在行動上面還沒有去做好的。

先生回答道:「你們這麼問的話,已經被私慾所隔斷了,這不是知行的本體來的。心為知行的本體的。沒有真知了不去行的。知了沒有行,那隻能說明沒有真知的。聖人教世人知行,正是為了使得世人知心的本體,恢復每個人的本真而已。並不只是這麼當做學術探討一下的。」

先生又說道:「所以《大學》里指明真知真行給世人看到的。比如裡面有說到『如喜歡美好的外相』,『如厭惡臟臭的東西』。見了好色,知道這個是好色,這個屬於知;而喜歡好色屬於行。可是只要見了知道這個是好色的同時,已經馬上喜歡上了。並不是見了知道這是好色以後,又立個心去喜歡,知道和喜歡這是同時的哦。」陽明先生的眼睛看到山中之花的同時,花的顏色馬上就鮮艷起來了的。看花和花的顏色呈現,這個是同時的。

先生又說道:「聞到就知道惡臭屬於知,厭惡惡臭屬於行。只要聞到知道惡臭,同時已經就自然而然的厭惡了。並不是聞到惡臭之後,別立個心去厭惡。比如說鼻塞的人雖然聞見了惡臭在鼻前,可是鼻子塞住了,不能夠聞到,便不知厭惡惡臭了,也只是由於不曾知惡臭。」鼻子塞了也是由於沒有知,知延遲了的。如果真知了,馬上就厭惡惡臭了的。

先生又說道:「就比如說稱某人知孝順,某人知孝悌。必定是這個人曾經行過孝順,行過孝悌了。如此方可以稱他知孝順,知孝悌。難不成只是曉得說了寫孝悌的話,便可稱為知孝悌了。必定已經行過了的。」

先生又說道:「又比如說知痛,必已經自痛了,方能知痛。知寒冷,必定已經受寒了。知飢餓,必定已經忍受飢餓了。如此看來,舉了這麼多的例子,知和行如何能夠分得開呢?這便是知行的本體,不曾有什麼私意隔斷和遮蔽的。」我們說得道,就好像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樣的。只有自己才能夠清楚的。

先生又說道:「聖人教導世人,必然如此,方可以稱之為知。不然的話,只是不曾有真知的。這是何等緊切實在的功夫的。」如果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的知,那個不是真知的。需要去實際的印證的。

先生又說道:「如今苦苦定要說知行要分為兩個,這是什麼意思呢?有的人又非得說是一個,這又是什麼意思呢?如果不知道聖人立言的宗旨,只顧著在那裡爭一個還是兩個,這個有什麼用呢?」也許也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弟子們都在為知行是兩個東西,還是一個東西而爭論不休,而全然不顧聖人立言的宗旨的。

徐愛聽了之後說道:「古人說知行有兩個,也只是要世人能夠分曉一邊要做知的功夫,另外一邊做行的功夫。如此功夫才能有落腳的地方呀。」

先生聽了說道:「你如此說也許失去了古人的宗旨了。我之前曾經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的開始,行為知的成果。如果能夠會得古人的宗旨,只要說一個知,已經自有行在其間了。只說了一個行,已經自有知在了。」

先生又說道:「古人之所以既說一個知,又說一個行,只是為了因材施教罷了。只是由於世間有那麼一種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然不知思惟省察。這種人只是知道行,而不知道知,不知道思維,也只能說是冥行妄作罷了。所以這才必然說個知,方才行得對的。」聖人教法都是因材施教,對症下藥罷了。比如修行的人,只顧在那裡枯坐。如此行走在前面了,而知沒有跟上來的。

先生又說道:「又有另外一種人,這種人天馬行空的去思索一番,全然不肯著實躬行。這種人只是知,而不去行。這也沒有什麼真知的,也只是妄想罷了。所以必然說一個行,這樣的知方才是真。」我們在看這一段的時候,也須反省自己,在知上面有什麼不足,在行方面有什麼不足的。

先生又說道:「這只是古人不得已而為之,只是補偏救弊的說法罷了。如果能夠會得此意,就一句話就可以得道了,一言足矣。可是現在的人卻把知行分為兩件東西去做。以為必然先要知了,然後才能行。世人這麼認為只有知了才能行,那麼先要努力去討論知,努力做知的功夫。等到我知了,這才去做行的功夫。如此想法,終身都沒有能夠行,也就終身都沒有真知。這並非學人小的病痛哦。這已絕非一日了,已經很久了的。」先生對學子是很懇切的教誨的。我們看到這裡要注意了的。

先生又說道:「我現在說知行合一,正是對病的葯而已。這絕對不是我憑空去杜撰的。知行本體,原來如此的。如果已經會得古人宗旨,如果你說兩個也無妨,你說一個也無妨。如果不能會得古人宗旨,只是在那裡爭一個對,還是兩個對,豈不是無濟於事呢?只不過是在說閑話而已,沒有什麼真學問,真功夫的。」對於求道做學問而言,如果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行,巴望著一下子就知了,可能也是很難的。如果知了,就會促進行,又不斷地有新知。知和行實在不好分開的。比如走一條山間小道,一邊行一邊知,隨著行遠,知也遠。如果始終在路開始的時候,在那裡想,也很難想像出有什麼真知的。如果只顧著走,也沒有能夠看路邊的風景,也沒有什麼知,如同盲人,搞不好會走錯路了。


【原文6】愛問:「昨聞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覺功夫有用力處。但與宋子格物之訓思之終不能合」。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愛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說,似亦見得大略。但朱子之訓,其於書之『精一』,論語之『博約』,孟子之『盡心知性』,皆有所證據。以是未能釋然」。先生曰:「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篤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於心,安可狃於舊聞,不求是當?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於心處,亦何嘗茍從?精一博約盡心,本自與吾說﹝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訓,未免牽合附會。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約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說,此可一言而喻。盡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養性事天,是學知利行事。『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錯訓格物。只為倒看了此意,以盡心知性為物格知至,要初學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愛問:「盡心知性,何以為生知安行」?先生曰:「性是心之體。天是性之原。盡心即是盡性。『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盡也。知天如知州知縣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己與天為二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須是恭敬奉承,然後能無失。尚與天為二。此便是聖贀之別。至於夭壽不貳其心,乃是敢學者一心為善。不可以窮通夭壽之故,便把為善的心變動了。只去修身以俟命,見得窮通壽夭,有個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動心。事天雖與天為二,已自見得個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見面,在此等候相似。此便是初學立心之始,有個困勉的意在。今卻倒做了,所以使學者無下手處」。愛曰:「昨聞先生之教。亦影影見得功夫須是如此。今聞此說,益無可疑。愛昨曉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德』之功,只是個誠意。誠意之功,只是個格物。

【註解6】徐愛問道:「昨天聽了先生止於至善的教法,已經感覺到了功夫有用力處了,但是您所教的和宋代的朱熹等人所說的格物的教誨差別很大呀,並不能很好的吻合。」

先生回答道:「格物是止於至善的功用來的,既然知至善為如何了,也就知格物了。」格物可以說是格物慾,減少了物慾了,就能夠有真知了;格物也可以說是格心,把心格正了,把心的物慾革除了,萬事萬物之理也就都知道了的。格物的功夫可以說是在事上去磨鍊的。面對外物,始終保持不動心,不心生喜愛,也不心生厭惡的。

徐愛聽了又問道:「昨天聽了先生的教法,推想到了朱熹等人關於格物的說法,似乎也能夠見得個大概。可是朱熹的教誨,似乎在《尚書》中的『精一』,《論語》中的『博約』,《孟子》中的『盡心知性』,都有相應的證據,所以我還是沒有能夠釋然,還是有疑惑的,朱熹的是不是也有道理呢?」徐愛同學一下子把三部書問出來了,我們一會看看陽明先生怎麼回答。精一是功夫來的,也就是精深和專一的。我們常用生鏽的銅鏡來比喻世人的心的。如果要打磨這個銅鏡,就需要精深和專一的功夫的。如果這裡磨磨,那裡磨磨,也許都看不到鏡子的亮光的。假如集中在某個位置磨,不斷地深入,專一的去做。也許就可以到達鏡子光亮的表面了的。看到這一點光亮可是不簡單的,這個就是明心見性了的。如果看到了亮光,就會很有信心,深信不疑了的。另外兩部書裡面的詞語,看看陽明先生怎麼說吧,不要都說完了的。

先生回答道:「子夏篤信聖人之言,曾子就不同,曾子反求諸己。篤信固然也是對的,子夏所篤信的是真聖人,並不是邪師,然而不如反求諸己來的懇切。」每個人的心都本有明德,只要反求諸己,發明自己的明德就可以了的。

先生又說道:「現在既然不能夠會得於心,自己內心還有疑惑,怎麼還可以被以前所聽說的事情所束縛呢?還不趕緊向曾子學習呢,反求諸己。師父領進門,修行還是得靠個人的。就比如說朱熹尊崇兩程,可是他也許在兩程程頤程顥那裡沒有能夠完全會得於心,他何嘗就是苟從的呢?」朱熹對於《大學》沒有能夠完全會得於心,所以就改動了古本的《大學》。

先生又說道:「精一博約盡心,這幾本書裡面所說的,本來都是跟我的學說很吻合的,你只是沒有思量得到要領罷了。朱熹格物的教誨,未免有些牽強附會了的,並非得到了古人的要旨。」

先生又說道:「精是一的功用,博是約的功用。怎麼講呢?其實這兩句話說的是一個意思來的。一就是夠儉約了吧,原來是八萬四千,現在歸於一,這個夠儉約了的。可是不要小看儉約的一哦,這個儉約裡面含有萬法,含有廣博的萬事萬物來的。比如說止於至善,盡心了知本性了,找到了本體了,就可以開啟了智慧的法門了。如果儉約到了一,此心就能夠精微,知曉萬事萬物的道理了。」

先生又說道:「可是朱熹就剛好相反過來了,以為先博學,然後才能夠知曉,這個就剛好相反了。大道至簡,越簡單,就越能知曉萬事萬物之理。如果能夠知曉我所講的知行合一的學說,就可以一言而喻了,並不複雜的。」現代科學也剛好相反了的,分科越來越細,以為研究的越細就越知曉。從小看大看不盡,從大看小看不明,這可是莊子說的。

先生又說道:「對於勤於求道的人也許有以下三種因緣。第一種人生而知之,有很高的天分。既然有真知了,就會安貧樂道了的。」這類人孔子也曾經提到過的,這種人盡心、知自性、知天命;如果知自性了,就能夠知天了;這種人已經達於道了,就安於道,不去造惡使得退轉了;這種人也許應該稱之為聖人。

先生又說道:「第二種人存善心、修身養性、以善事天,但是還沒有得道。這種人通過學習經典而有利於行事,有利於修行和精進,但這種人也許只能稱之為賢人。」當然賢人如果通過修學而得道了,也可以步入聖人之列了。

先生又說道:「第三種人是不管是夭還是壽,都一心向善不為所動。這種人也許遇見了極其艱難的處境,而促使他去向道求智慧的。」比如張仲景遇見自己家族裡面大多數人都死於傷寒,哀民生之多艱,而作《傷寒》;陽明先生被貶到了貴州龍場這個地方,遭遇了人生的低估和困頓而得道。當然陽明先生可以說是生而知之的了,年輕的時候就悟性非凡。

先生又說道:「朱熹卻錯誤的教世人格物先,然後才能夠致知,才能有真知,這剛好就搞反了的。朱熹倒著來看這個意思了,教別人說先格物,然後才能做到盡心知性,要初學的人去做格物的事情先,做生而知之的事情,如何能夠做得到呢?」

愛問:「盡心知性,何以為生知安行」?

徐愛聽了以後問道:「為什麼說生而知之而安於道的聖人能夠盡心知性呢?」盡心知性就可以為聖人了的。生而知之的聖人也能夠盡心知性。

先生回答道:「性為心的體所在。心燈發出來的光亮可以照耀天地萬物。上天為性的本原。上天賦予人自性,上天與人相應。盡心也就是盡性了。如果能夠明心見性了就得道了的。自性之中具足一切智慧的。心即是道,道即是心。」雖然徐愛只是問了第一種人,可是王陽明接著來解釋後來的兩種了。

先生又說道:「如果能夠做到天下至誠,就能夠盡心的本性,如此就能夠知天地的造化。如果存有私心,就不能夠盡心的本性了的。」陽明先生這是在說第二種人的。

先生又說道:「比如世間的事情知州知縣這樣的知,這是自己分內之事。如此把自己和上天給一分為二了。本來天人合一的。知天和知州知縣分開了。本來可以和天道圓融通達的。事天應該如子侍奉父母,臣下侍奉君主。這個應該是一致的。都需要恭敬奉承,然後才能夠無有失禮。如果不能做到天人合一,不能與天契合,一分為二,這就是聖和賢的區別了。」

先生說完第二種人又接下來說道:「第三種人不會輕易的因為窮通夭壽而輕易改變向善的心。這種人只是去修身養性,雖然見到窮通壽夭,不同的福禍境遇,但是安心立命,還是不會因為這樣而輕易動心而改變初心。雖然事天而與天分開為二,可是已經在道理上知道有個天命了,這也許是理證,並非實際的證悟了。雖然沒有能夠見性見道,見天命,可是還是在勤勉的去修學,似乎在等待著那一刻見性的到來。這也許就是初學立心發心的開始,有個勤勉求道修行的意思在這裡。這種人一心向善的去做,這個也是反求諸己的,這總比單純去格物要強。可是現在朱熹卻教學人倒著來了,使得學人無處下手了。」

徐愛聽了以後說道:「昨天聽先生的教法,也隱約感覺到做功夫應該如此的。現在聽了你這番教法,更加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我昨天在思考,格物這個物字,是不是就是事字呢?對於心來說,事和物是一而不是二。」

先生回答道:「是的,你這麼想沒有錯的。心為身的主宰。心發出來就是意了。意的本體就是知了。」意在於對於物的關注的。這個意怎麼理解呢?上面是音字,下面為心,也是心的音,心的影像而已。打個比方來說吧,天上的月亮是心,而月亮發出來就對應著意了,落在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裡面就有了許多的月亮。正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這個意就是這些一個個水裡的月亮的。

先生接著說道:「如果意在於侍奉雙親那裡,那麼侍奉雙親就是一物來的。如果意在於侍奉君主,那麼侍奉君主就是一物來的。如果意在仁民愛物,那麼仁民愛物就是一物來的。如果意在視聽說話動作,那麼視聽說話動作就是一物來的。所以我說沒有心外的理存在,也沒有心外的物存在。」

先生又說道:「《中庸》中說:不誠無物。真實無妄謂之誠,言行有徵謂之信。」這個誠信可是比較有深度的,並不只是講究信用這麼簡單。如何做到真實無妄,這就是很難得修行過程。佛家有講妄想,不真實。修行到至誠這個是至關重要的。這個至誠內則成己,外則成物。如果沒有至誠,如何成物?比如這個心如同一面鏡子,如果至誠,這面鏡子才可以照天照地;如果不誠,這面鏡子上面都是銹跡,如何能夠有物的影像呢?所以說不誠就無物。如果至誠了,如同鏡子,物來則應,物去不留。

先生又說道:「《大學》中所講明明德,也只是一個誠意。誠意的功用,也只是個格物。」仁民愛物說的是對待百姓仁愛,進而擴展到了對待萬物都有仁愛的。這裡王陽明對格物有個深刻的闡釋的。心也許真如佛家所說,如同虛空,如同明鏡。如果歸於至誠,才能映出萬物。意在於花,就有花這一物;意在於葉,就有葉這一物,這個就是格物。如同放電影一樣,光影產生許多事物。在面對外事外物的過程中,不會夾雜一絲半點的私慾,如此就可以說是在事上磨鍊了,如此就是格物的功夫了的。

也許還是比較難以理解。那我們來看看真相到底如何。我們習慣說光明和黑暗,白天和黑夜,那真相是不是就是如此的呢?光波在宇宙間寂寞的穿行了億萬年,如果沒有人眼去接收,這只是光波,只是能量和波動而已。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人眼接收了,人心反應出來,接收到了光波就是光明,接收不到就是黑暗。不同的波長還會呈現出五顏六色出來。沒有人眼接收,花朵在地球上寂寞的花開花落億萬年。有沒有白天和黑夜存在呢?有沒有時間這個事物存在呢?由於日月雙輪的運轉,日月星辰萬物的變化,使得世人有了時間的錯覺,也就有了時間這個東西。也就是說,意在時間,就有了時間;意在空間就有了空間;意在顏色,也就有了顏色。面對外事外物,此心如如不動,這個就是格物了。如果被外事外物牽著走,如此就不是格物功夫了的。如果不至誠,則就無物了。這感覺跟唯物主義是很不一樣的吧?也許這個才是真的唯物主義了。


【原文7】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體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無時無處不是存天理。即是窮理。天理即是明德。窮理即是明明德」。

【註解7】先生又說道:「我在這裡再說說格物吧,看你們好像還不是很清楚的。就比如說孟子也有相應的說法的。孟子有說到大人格君心,這裡也有一個格字的。這裡的大人並不是泛指當官的哦,並不是當了很大的官就能稱之為大人了,必須要有大心,必須如孔孟聖人那樣才能稱之為大人的。大心是仁愛天地萬物之心的。大人格君主的心,使得君主的心歸於正,歸於寡慾,這個可以稱之為格心。如果君主的心正了,一國也就歸於定了。這個格心是去除心不正的東西,以恢復心本來就有的正,本來就有的良知。」

先生又說道:「如果處於至誠,意在於任何一事物,就去其不正,以恢復其正。如此意在於一切事物,一切事物反應於心也都為正。無時無處不是存有天理了,這也就是窮理了。天理也就是明德,也就是本有的明德。窮理就是要發明本有的明德。」發明了自己本有的明德了,就可以窮天下萬世萬物之理了,就不要那麼辛苦的一個一個事物去研究了的。比方說看到金子,如果有私慾,可能就會很想佔有,還會心猿意馬的去想到如何佔有甚至不折手段的。如果格心歸於正了。意在金子那裡,就有一物為金子,甚至心裡連這個金子的詞語都沒有,這只是一個東西,只是一種直覺。如此就不會產生貪慾了。如此一來意在萬事萬物,都無有私慾。

孟子這裡雖然說大人格君主的心,對於個人來說何嘗不是如此呢?每個人的心為君主,五官為百官。對於一個人來說,如同一個國家的。心定則身體康泰;君定則邦國安定。


【原文8】又曰:「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

【註解8】先生又說道:「知是心的本體」。這裡說的本體並不是說像西方哲學那樣的本體,這裡的意思應該是:知是心的本來就有的良知。如果恢復了本心,恢復了真心,物慾就無法遮蔽自性,自性具有一切智慧,這個智慧就會帶來所有的知。也就能夠知天地萬物之理,也就能夠做到窮理了的。有點不可思議吧,不待學富五車,有了良知自然就可以知曉了,就有了化繁為簡的大智慧了。

先生又說道:「心自然就會知。見到父母自然就知孝,見到兄弟自然就知孝悌,見到小孩子掉到井裡,自然就會有了惻隱之心。這就是每個人本有的良知。不必要向外去求索。如果從良知而發,就沒有私慾所障礙了。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只要去擴充惻隱之心,使得惻隱之心到了極致,如此也就近於仁了的。

先生又說道:「然而對於常人來說,很難做到無私慾障礙,所以必須要通過致知格物之功,來勝卻私慾,恢復人心的天理。如果心的良知沒有障礙了,就會自然充塞流行,如同鏡子照天照地。這樣才能算是致其知,這個知開啟了內在的智慧了。如果開啟了內在的智慧了,意就至誠了。」正如前面說到意,這個意上面是音,下面為心,正所謂心之音,心之影。心如明鏡,意在一朵花,則有一物為花;意在一片葉子,則有一物為葉子。此意不夾雜一絲私慾,這個意被稱之為誠。甚至連花這個詞在心裡都不復存在了。試想想,我們心裡用普通話在想這是花,多美;古人心裡用的是古人的話;西方人所用的是西方人的話,這些話語也千變萬化,並非實相。如果意誠,連言語和文字也一併去掉了。


【原文9】愛問:「先生以博文為約禮功夫。深思之未能得略。請開示」先生曰:『禮』字即是『理』字。理之發見,可見者謂之文;文之隱微,不可見者謂之理。只是一物。約禮只是要此心純是一個天理。要此心純是天理,須就理之發見處用功。如發見於事親時,就在事親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事君時,就在事君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處富貴貧賤時,就在處富貴貧賤上學存此天理。發見於處患難夷狄時,就在處患難夷狄上學存此天理。至於作止語默,無處不然。隨他發見處,即就那上面學個存天理。這便是博學之於文,便是約禮的功夫。博文即是惟精。約禮即是惟一。

【註解9】徐愛問道:「先生你講博文為約禮的功夫,可是我經過深思,考慮來考慮去,卻還沒有能夠得到其要領的。請先生開示可以嗎?」

先生回答道:「『禮』字說白了就是『理』字。」陽明先生這麼說,如醍醐灌頂的,令人茅塞頓開的。禮是天地萬事萬物的秩序和規則,甚至於法律法令也是含於禮中。先生這麼這麼一說,就好理解理了。禮和理可以說是對於事物的限制的。如果沒有約束,就沒有絕對的自由。如果沒有河堤的限制,也就沒有河流的存在。如果沒有地球軌道,地球也就不能稱之為地球,可能飛離了太陽。

先生又說道:「理展示出來,可見的稱之為文;如果比較隱微不可見的稱之為理。可是本來就是一物來的,並不是有兩物。這些文字還真的有些拗口的。文理本來是一體,本來是一物的,並非一物為文,一物為理。」比如現在的高考文理分科,文理本來對於培養一個完整的人來說,都是需要的。如果過早的完全分開,對於培養人才也許也不是很好的。比如牛頓在蘋果樹下,蘋果掉下來。這個可見的過程,稱之為文。對於這個過程當中隱含的不可見的理,不可見的規律,這個可以稱之為理。

先生又說道:「約禮只是要使得此心純是一個天理。大道至簡,使得簡約到了沒有私慾,僅存天理了。如果要此心純是天理,那就要在理的顯現這裡用功了。因為也許無法看見隱微的理,只能針對於顯現的文上面來看。這些文上面可以探究到看不見的理。」

先生又說道:「如果顯現在侍奉雙親時,就在侍奉雙親上學存此天理。」比如天氣寒冷,自然就會想到父母是不是會凍著,所以想著給父母添衣,給父母溫被。父母跟孩子血脈相連,不需要刻意的去做表面的禮數,而是自發的就去做的。無有一絲一毫的私慾,不會想著以後給自己留多少遺產。留的多了就照顧好點,留的少就不好。也不會想著父母小時候對自己好不好,不好的話就對他們也差點。舜侍奉雙親就僅存天理了,完全不介意之前父親和繼母對自己如何,不計前嫌的對其孝順。

先生又說道:「如果顯現在侍奉君主時,就在侍奉君主上學存此天理。如果顯現處於富貴貧賤時,就在處富貴貧賤上學存此天理。如果顯現處於患難夷狄時,就在處患難夷狄上學存此天理。」陽明先生這也是說自己呢。他曾經被貶到了貴州龍場這個地方。他所處的就是患難夷狄了,即使處於這樣的境地,也不怨天尤人,一如既往的向善求道做聖賢,一如既往的去求此天理。也許陽明先生沒有到龍場來,也沒有因緣這麼快悟道也不一定的。

先生又說道:「如果顯現在行住坐卧,走路靜止說話沉默,一言一行都可以在這些上面來學存此天理。不管是顯現在什麼事物上,都可以在它上面學存天理。」行住坐卧,無一不是禪,無一不是道的,無一不存天理的。對於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這屬於動中禪。佛陀教導自己的弟子的時候,叫大家吃飯的時候要安靜的吃,好好的品味米飯的味道。也許我們吃了一輩子的飯,都沒有真正知道純米飯的味道是如何的。你可以試試看,吃飯的時候專心吃飯,而不是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看手機。腦袋瓜裡面也沒有私心雜念,就仔細的品嘗一下米飯的味道。不加以評判是好吃,還是不好吃,沒有愛憎分別。也許吃飯的時候也處於靜定之中,如此也許就接近於存天理了。

先生又說道:「這就是對於文要去博學,這也是約禮的功夫所在的。要去每一件事物上面觀得其天理所在。如果帶著私慾,帶著頭腦里的束縛,固定的一個判斷來看事物,就無法看到事物的實相了。如此觀盡天下事物,這個才能稱之為博學。對於天下事物可顯現的部分,也就是對於文,都能夠有所知,這才能稱之為博學。並不是機械的記得那些死的知識就是博學的。博文就是要以至誠之心看到每個事物的精華所在,看到每一個事物的精微和玄妙所在,看到每一個事物的天理所在。這些文相當於就是大道的行跡,由於大道無形無相,不可見,也只能是通過看這些文,感受大道。看透了每一個事物都出於心,都是心的顯現,這就歸於間約了,將天下之理歸於簡約,歸於一,這就夠簡單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每一件事物上面都存有天理。關於這個一可以有許多文章做的,比如一指禪,所以一是不簡單的,可是也是簡單的。


【原文10】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以先生精一之訓推之,此語似有弊」先生曰:「然。心一也。未雜於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謂人心即人慾,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今曰『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慾不並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慾又從而聽命者」?

【註解10】徐愛問道:「朱熹在《中庸》註解中說到:『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可是以先生您教給我們的學說來考慮,這句話好像有些問題的,似乎有些不對。特別是老師跟我們說的關於精一的教誨。」

先生回答道:「是的,你的想法是對的。心為一的,並不會有兩個心。這個心呀,沒有夾雜有人的私慾,就可以稱之為道心。如果夾雜了人的私慾和虛偽,這就稱之為人心了。人心如果能夠恢復其正氣就稱之為道心了。道心如果失去其正氣就稱之為人心了。一開始並非就有二心的。」

先生又說道:「宋理學家兩程所說的人心即人慾,道心即天理。」從所說的這句話來看,話是沒有錯的。

先生又說道:「現在朱熹卻說:『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這是有二心了,這就不對了。天理和人慾並無並立存在而為二,怎麼會有天理為主,而人慾聽從其命令呢?」朱熹自己搞不明白,這樣的確誤人子弟哦。


【原文11】愛問文中子韓退之。先生曰,「退之文人之雄耳。文中子儒也。後人徒以文詞之故,推尊退之。其實退之去文中子遠甚」。愛問何以有擬經之失。先生曰,「擬經恐未可盡非。且說後世儒者著述之意與擬經如何」?愛曰,「世儒著述,近名之意不無。然期以明道。擬經純若為名」。先生曰,「著述以明道,亦何所效法」?曰,「孔子刪述六經,以明道也」。先生曰,「然則擬經獨非效法孔子乎」?愛曰,「著述即於道有所發明。擬經似徒擬其跡。恐於道無補」。先生曰,「子以明道者使其反樸還淳,而見諸行事之實乎?抑將美其言辭,而徒以於世也?天下之大亂,由虛文勝而實行衰也。使道明於天下,則六經不必述。刪述六經,孔子不得已也。自伏羲畫卦,至於文王周公。其間言易,如連山歸藏之屬。紛紛籍籍,不知其幾。易道大亂。孔子以天下好文之風日盛,知其說之將無紀極,於是取文王周公之說而贊之。以為惟此為得其宗。於是紛紛之說盡廢。而天下之言易者始一。書詩禮樂春秋皆然。書自《典》、《謨》以後,詩自《二南》以降,如《九丘》《八索》,一切淫哇逸盪之詞,蓋不知其幾千百篇。《禮》《樂》之名物度數,至是亦不可勝窮。孔子皆刪削而述正之,然後其說始廢。如《書》《詩》《禮》《樂》中,孔子何嘗加一語?今之禮記諸說,皆後儒附會而成。已非孔子之舊。至於春秋,雖稱孔子作之,其實皆魯史舊文。所謂筆者,筆其舊。所謂削者,削其繁。是有減無增。孔子述六經,懼繁文之亂天下。惟簡之而不得。使天下務去其文,以求其實。非以文教之也。春秋以後,繁文益盛,天下益亂。始皇焚書得罪,是出於私意,又不合焚六經。若當時志在明道,其諸反經叛理之說,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刪述之意。自秦漢以降,文又日盛。若欲盡去之,斷不能去。只宜取法孔子。錄其近是者而表章之。則其諸悖之說,亦宜漸漸自廢。不知文中子當時擬經之意如何。某切深有取於其事。以為聖人復起,不能易也。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實衰。入出己見。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譽。徒以亂天下之聰明,塗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爭務修飾文詞,以求知於世。而不復知有敦本尚實,反樸還淳之行。是皆著述者有以啟之」。愛曰,「著述亦有不可缺者。如春秋一經,若無左傳,恐亦難曉」。先生曰,「春秋必待傳而後明,是歇後謎語矣。聖人何苦為此艱深隱晦之詞?左傳多是魯史舊文。若春秋須此而後明,孔子何必削之」?愛曰,「伊川亦云,『傳是案,經是斷』。如書弒某君,伐某國。若不明其事,恐亦難斷」。先生曰,「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說。未得聖人作經之意。如書弒君,即弒君便是罪。何必更問其弒君之詳。征伐當自天子出。書伐國,即伐國便是罪。何必更問其伐國之詳?聖人述六經,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慾。於存天理去人慾之事,則嘗言之。或因人請問,各 隨分量而說。亦不肯多道。恐人專求之言語。故曰『予欲無言』。若是一切 縱人慾滅天理的事,又安肯詳以示人?是長亂導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此便是孔門家法。世儒只講得一個伯者的學問。所以要知得許多陰謀詭計。純是一片功利的心。與聖人作經 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因嘆曰,「此非達天德。者未易與言此也」 又曰,「孔子云,『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孟子云,『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孔子刪書,於唐虞夏四五百年間,不過數篇。豈更無一事,而所述止此?聖人之意可知矣。聖人只是要刪去繁文,後儒只要添上」。愛曰,「聖人作經,只是要去人慾,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聖人不欲詳以示人。則誠然矣。至如堯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見」?先生曰,「羲、黃之世,其事闊疏,傳之者鮮矣。此亦可以想見,其時全是淳龐樸素,略無文採的氣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後世可及」。愛曰,「如三墳之類,亦有傳者。孔子何以刪之」?先生曰,「縱有傳者,亦於世變漸非所宜。風氣益開,文采日勝。至於周末,雖欲變以夏商之俗,已不可挽。況唐虞乎?又況羲黃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則一。孔子於堯舜,則祖述之。於文武,則憲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堯舜之道。但因時致治。其設施政令,已自不同。即夏商事業,施之於周,已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況太古之治,豈復能行?斯固聖人之所可略也」。又曰,「專事無為,不能如三王之因時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老的學術。因時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於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業。後世儒者許多講來講去,只是講得個伯術」。

【註解11】徐愛問文中子、韓退之這兩個人如何呀?這個韓退之也就是韓愈。先生說道:「韓退之為文人的翹楚,而文中子為大儒。後人只是喜歡文辭的優美浮華,所以推崇韓退之。其實韓退之比文中子還是差的很遠的。」陽明先生說的很深刻的。文中子的學生中有魏徵、李靖、房玄齡和杜如晦等,這些可都是唐朝的棟樑之才。從韓退之排斥佛教看來,他沒有能夠契入佛理,如何能夠和陽明的心學相通呢?

徐愛聽了先生這麼讚許文中子,就問為什麼文中子還有擬經的過失呢?什麼是擬經呢?學者仿經典來寫,稱之為擬經。文中子幹了這個事情,仿孔子整理的經典來著述。

先生說道:「文中子雖然做了擬經這個事情,可是不可全然否定的。也許應該可惜了,文中子的擬經大多沒有流傳下來的。你以為擬經是過失,那你們看看後世儒者著述的內容跟文中子的擬經比如何呢?」

徐愛說道:「世上的儒者著述,也許為了名利,這也不可否認的。可是起碼他們所寫的都是為了明道而已。雖然有私心,可是還是做了正事的。可是擬經似乎就純是為了名利了。」也難怪徐愛會這麼想的,由於這些經典都是很有知名度的,作者也是很有名的,儒者擬經很容易被別人認為純為了出名了。先生聽了徐愛這麼說就問道:「你說著述為了明道,他們這麼做是在效法什麼嗎?是不是效法前人的什麼做法嗎?」徐愛回答道:「也許是效法孔子的吧,孔子刪述六經,也是為了明道的。」先生又問道:「你只是說其他儒者著述是效法孔子,可是比如說文中子擬經難道不是在效法孔子的做法嗎?」看陽明先生和弟子的對話,陽明先生還是循循善誘的,通過不斷地詢問來啟發徐愛。徐愛說道:「其他儒者對於著述對於道有所發明,可是擬經似乎只是照葫蘆畫瓢罷了,只是形似沒有神似。恐怕做這個對於道沒有什麼作用吧。所以我也不看好文中子的擬經,似乎沒有什麼作用的。」這下陽明先生知道徐愛的疑惑了,接下來陽明先生要好好的給弟子們講講了。趕緊搬個小凳子來聽陽明先生給我們是怎麼說的吧。

先生說道:「你覺得明道的人應該返璞歸真才是吧,可是你看到他們有沒有這樣做了呢?有沒有這樣的事實呢?也許你看到的只是他們修飾美麗的言辭,以博得名利於世上罷了吧?天下之所以大亂,就是由於文飾過於風行了,這是過了的,而實際的大道衰落了。文風也是如此,美麗的辭藻而沒有實際的載道文字。假使道發明於天下,推行於天下,則六經就不必刪述了。刪述六經,這是孔子不得已而為之的。如果不刪述的話,慢慢的正道湮沒在世間,世人都不知道哪個是正的經典,哪個是浮華的了。」

先生又說道:「自從伏羲畫八卦以來,到了周文王推演周易,再到了周公。這期間說易經的,如連山易和歸藏易。再到了後來就出現了很多各種各樣的版本,不知道有多少了。易道大亂,邪師橫行,使得世人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易道了。」

先生又說道:「孔子感覺到天下好文飾,浮華的文風日益盛行,考慮到也許世人很難知道哪個才是正宗了,於是孔子取了文王周公關於道的學說而讚揚它。推崇這個為正宗,為道統所系。其它紛紜複雜的各種學說就廢止了。孔子這麼做了之後,天下說易的人才歸於了正統,歸於了一。」

先生又說道:「書詩禮樂春秋這幾部經典也都是如此的。書自從《典》、《謨》以後,詩自從《二南》以後,自從《九丘》《八索》以後,有許多淫哇逸盪的言詞,大概也不知道有幾千百篇之多。《禮》《樂》裡面也有許多不符合道統的東西,也是不可勝數。孔子對這些都進行刪減而述其正。其它的過於文飾的東西,不正的東西都廢止了。如《書》《詩》《禮》《樂》裡面,孔子何嘗添加過自己一句話呢?如果不是孔子這樣刪定,不斷地出來這些雜草,也許就已經把真正的道統給湮沒了的。」

先生又說道:「現在禮記裡面的許多說法,都是後儒自作聰明,牽強附會給加上去的,並不是孔子昔日所刪述的原本了。」

先生又說道:「對於春秋而言,雖然說是孔子所作,可是都是魯國的歷史中記載的舊文。孔子也只是按照以前的人所寫的來記錄,也只是削減避免過於繁複,留下真正的載道的文字罷了。孔子所作是有減而無增的。」

先生又說道:「孔子刪述六經,就是懼怕繁文擾亂天下。懼怕世人要找簡化的載道文字來學習而得不到。孔子這樣也是倡導一種求道做學問的學風,使得天下務必去掉過多的文飾,而求實道。並不是教學人文章辭賦的。」

先生又說道:「春秋以後,繁文浮華的文風越加盛行,天下就越加混亂。秦始皇焚書坑儒,得罪於天下,但是出於私意,並沒有一起把六經都給焚燒掉的,官方還留有備份的。秦始皇所作的事情,假設當時志在於明道,而把離經叛道的各種學說,都一起焚燒殆盡,這就剛好暗合孔子刪述的本意了。正所謂有可能還無心插柳反做了好事的。」

先生又說道:「從秦漢以來,浮華文飾的風氣又盛行了。如果想要統統的去掉,可能很難做到了。只能是效法孔子,把最為經典的給記錄下來而推廣。這樣做了以後,各種悖逆的學說,也就會慢慢的廢除了。比如說使得大家知道什麼是道,什麼是載道的文字,就不會受其他的邪說誤導了。」

先生又說道:「我不知道文中子當時擬經的本意如何,也許是效法孔子在刪述經典的。也許文中子如同孔子一樣,聖人復起的,為了天下明道而刪述經典的。天下之所以不能夠大治,只是因為文飾過於浮華,而沒有務實於道的。只是在憑著自己的一己管窺之見,爭相發出各種奇妙高論,無非是沽名釣譽罷了。這只不過是在亂天下人心,堵住了天下人都耳目罷了。」

先生又說道:「正是因為天下都爭著去修飾文詞,以為華美的辭藻就好,想知名於天下。有了這種風氣而不再知道原本還有淳樸尚實的載道經典,就不知道返璞歸真的可貴了。這也許是許多著述者開的這個不好的頭的。相反文中子也許所作的跟孔子一樣,想維繫道統的純正的。」文中子融合儒釋道為一爐,實在是集大成者。陽明先生何嘗不是如此呢?陽明先生一出,所講心學為儒釋道的精髓所在,其它浮華的文辭也就被世人放在一邊了。文中子、陽明先生實在是不世出的聖人呀。

徐愛聽了估計還是比較贊同老師關於文中子擬經的評價了,可是還是想堅持著述者有其內在價值,接著問道:「我認為著述還是不可或缺的了。比如《春秋》一經,如果沒有《左傳》的詮釋,恐怕很難知曉。」孔子刪定《春秋》經後,比較簡約,左丘明寫了《左傳》進行詮釋。

先生說道:「《春秋》經必然需要等待有了《左傳》以後才能明嗎?我想未必吧。你這麼想也許是把《春秋》當做歇後謎語一樣吧。聖人孔子何苦寫這麼艱深隱晦的書呢?《左傳》大多都是魯國歷史的舊文。如果《春秋》一經須要魯國歷史的舊文才能明了,何苦孔子多此一舉呢?為什麼孔子會刪減舊文而成《春秋》一經呢?」由此可見孔子的《春秋》為了使得世人更加明了,《左傳》又返回來把孔子刪除的東西添加回來了。左丘明干這個活還好,如果其它一些載道的文字,在並沒有會得其要旨情況下來寫,只會把原來很好的經文給糟蹋了的。

徐愛問道:「伊川先生曾經說過:《左傳》中記錄的事情比較詳細,如同案件,而《春秋》經如同是斷案的,比較簡單明了就只有一個結論。《春秋》經寫的好簡單,比如說弒殺某個君主,討伐某個邦國。如此的記載,如果不明其具體案件的事情緣由,恐怕很難能夠斷的清楚的。」這個伊川先生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是宋代的邵康節,他可以說是兩程亦師亦友的關係的。

先生說道:「伊川先生這句話這麼說,恐怕還是沿襲了世儒的說法的。也許沒有會得聖人孔子做經的本意的。如寫了書弒君,弒君便是大罪了。何必還要問弒君詳細的經過呢?征伐應當由周天子來發出,而寫著征伐他國,征伐他國這就是大罪的。何必還要寫征伐他國的詳細經過呢?」

先生又說道:「聖人刪述六經,只是為了正人心的。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慾的。對於存天理,去除人的私慾這樣的事情,聖人孔子就會儘力去多說的。其它的內容,除非是弟子們求問,才隨機進行教誨的,也不肯多說的。恐怕別人專門求他的言語了。所以孔子說:我不想多說什麼了。如果是一切縱容人的私慾,滅絕天理的事情,又怎麼肯詳細的告訴世人呢?如果說了太多這些醜惡的東西,也許會擾亂世人的心的,也許有許多小人就會效法的。也許會助長混亂和導致姦邪叢生的。」

先生又說道:「所以孟子說:仲尼的門下,一般來說都不說齊桓公和晉文公他們的事情的,這樣後世弟子們就沒有多少這些傳承的。這便是孔門家法。」

先生又說道:「可是世儒卻都在講如何稱霸於天下的學問,使得知曉許多陰謀詭計,這都是一片功利之心。世儒和聖人所作的經典剛好相反。世儒如何能夠明白孔子聖人的良苦用心呢?」邵康節實在是一代聖人來的,絲毫不在孔子、陽明先生之下。

陽明先生說到這裡感嘆道:「這個除非已經達於道,達於天德的聖賢,不能輕易明了這個事情的。」陽明先生是就邵康節說這句話而言的,想必並不是說邵康節先生不達於天德的。

先生又說道:「孔子說:我還曾經趕上過史官寧可在文字上留下空白,也不願意隨便妄記的情況。孟子說:如果機械的相信《尚書》中所說,還不如沒有書的。」

先生又說道:「對於《尚書》中《武成》這一篇,我只是取其中兩三個地方可取之處而已。孔子刪《書》,在唐虞夏四五百年這麼長的時間裡,僅存留了數篇而已。難道這幾百年沒有多少事情嗎?可是孔子的刪述僅至此而已。聖人孔子的本意可想而知了。聖人孔子只是要刪除去繁文,可是後世的儒者卻畫蛇添足一樣又加上去了。」唐虞夏每個字代表著一個朝代的,唐為堯帝,虞為舜帝,夏為夏朝的。我們捫心自問一下,作為作家是不是該感覺到汗顏呢?也許唯恐世人不知道我們的博學而引經據典,非得把來龍去脈給寫清楚。真正清楚的孔子卻保持了沉默了,不願意多說什麼了。

徐愛聽了以後,可不能放棄這麼好的請教的機會,繼續問道:「聖人作經典,只是為了要去除人的私慾,存天理。如五霸以下的事情,聖人不想詳細的告訴世人的。這也是很明顯的事情了,我也能夠理解了。可是堯舜那時候的事情,這是聖明的先王的,怎麼那時候的記錄也是很省略的呢?為什麼不多記錄詳細一點,讓後人去效法學習呢?」

先生回答道:「伏羲、黃帝那時候的事情,比較闊疏,沒有那麼多的事情,傳下來的也很少。從這裡也可以想到,那時比較淳樸的,沒有多少文采,這是那時候的文風氣象。這就是太古之治,非後世可以比及的。那時候可是太古的大治的。」那時候也許是帝王比較寡慾,比較少騷擾百姓,也沒有多少事情記載。這也和那個時候的文風有關的,不喜歡記錄太多的浮華。

徐愛問道:「如三墳這樣的經典,也有相應的傳,可是孔子為什麼也跟著一起刪述了呢?」這三墳可是了不得的,分別是伏羲、神農和黃帝的書,據說是記載大道的書。伏羲有八卦易經、神農有本草經而黃帝有《內經》《陰符經》等。

先生回答道:「縱使古代聖王有傳留於世,可是現在的情況變化很大了,那時候的許多做法已經不太適合了。風氣越來越開放了,文采也更加的風行了。到了周朝的末年,雖然想變到夏朝和商朝那時的風俗,已經很難挽回了。更何況想要恢復到唐堯虞舜那時的風俗呢?更何況還想恢復到伏羲、黃帝那時候的風氣呢?雖然不同時代的治理方法有所不同,可是其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還是歸於道統的。孔子對於堯舜就以為宗祖,效法堯舜之道;對於周文王和周武王,則效法他的典章制度。其實文武之法度,也是符合堯舜之道的。只是因為當時的形勢已經不同了,所以他們設置的政令,也會有所不同的。即使是夏朝和商朝的法度,應用於周朝,已經有些不合時宜了。所以周公思量兼學三王之道。有些不合的地方,仰望天空而思慮,夜以繼日的在思索治國之道。何況周公如此合乎道,如此努力,還是不能夠恢復太古之治,後世如何能夠恢復得了呢?這也許是聖人孔子省略掉了先王記述的一些內容吧。也許記了也作用不大的。」如果是載道的文字,不管是在哪個朝代都不會過時的,只是有些具體的治國辦法,政令就有些過時的。

先生又說道:「治理國家有兩種偏頗的,這兩者都不太可取的。如果專門無為而治,卻不能像夏商周三朝聖王那樣按照當時的具體情況進行治理,而一味的想推行太古的風俗,這也許就是佛、老的主張了。如果僅僅是根據實際情況而治理,不知道同時取法於三王之道,只是用功利心在推行治國之策,這也就是五霸以下所作的事情了。後世儒者許多人講來講去,無非就是講了個稱霸之術。」陽明先生這麼說,也許治國應當兩者兼取的。內有佛、黃老之術,外有三王的法度,不可偏廢的。比如對於個人來說,內修道德,外修自律和禮法。文武兼修才可以的,陰陽不可偏廢的。


【原文12】又曰:「唐虞以上之治,後世不可復也。略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後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論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則亦不可復矣」。

【註解12】先生又說道:「唐堯、虞舜以上的治國之策,後世也許無法恢復了吧。對於治國的策略記載可以省略些就可以了。」

先生又說道:「夏商周三代以下的治世之策,也許也不可取法,也可以削減掉了。」

先生又說道:「只有夏商周三代之治現在還可行。然而世上論夏商周三代的,不能明白其根本,而只是抓到了些細枝末節的。這也是為什麼很難去恢復的緣故吧。」也許堯舜以上的就過於簡單了,崇尚無為之治,不太適合如今的情形;夏商周以下的又過於複雜了,大多都是推崇功利之治,而忽略了堯舜之道。只有夏商周這三代的做法值得去取法,然而又缺少賢才。

當然也不僅僅是夏商周可以取法的,文景之治等有些帝王的做法還是不錯的。也許文景之治也是取法於夏商周的。


【原文13】愛曰:「先儒論六經,以春秋為史。史專記事。恐與五經事體終或稍異」。先生曰:「以事言謂之史。以道言謂之經。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經。五經亦史。易是包犧氏之史。書是堯舜以下史。禮樂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謂異」?

【註解13】徐愛問道:「先儒有評論六經的時候,有些說春秋是記載的歷史。歷史專門是記錄事情的。恐怕記載歷史的跟其它五經的體例和宗旨還是有些不同的吧。」記錄歷史的怎麼能夠稱之為經呢?這個也許大家要去讀一下才知道的。

先生說道:「如果記事為主稱之為史。如果講道為主稱之為經。可是事即是道,道即是事,不曾分開的。從這個角度來講,春秋也是經,五經也是史。《易經》是伏羲的歷史,《尚書》也是堯舜以後的歷史。《禮》《樂》也是夏商周三代的歷史。它們所講的事也相同的,講的道也是相同的,怎麼有多少太大差異呢?」

比如佛經裡面雖然說是經書,也是講法傳道的。可是如果仔細看看佛經,就會發現,裡面記錄下了佛陀的教化的過程。裡面還有佛陀跟弟子們生活的場景的。佛經本身也是記錄了歷史的。載道需要依賴於文字,依賴於具體的事情以明道,依賴於具體的事情做比喻方便理解的。


【原文14】又曰:「五經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惡,示訓戒。善可為訓者,時存其跡以示法。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愛曰:「存其跡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慾於將萌否」?先生曰:「聖人作經,固無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著文句」。愛又問:「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獨於詩而不刪鄭衛?先儒謂『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然否」?先生曰:「詩非孔門之舊本矣。孔子云:『放鄭聲,鄭聲淫』。又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鄭衛之音,亡國之音也』。此是孔門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謂雅樂。皆可奏之郊廟,奏之鄉黨。皆所以資暢和平,涵泳德性。移風易俗,安得有此?是長淫導奸矣。此必秦火之後,世儒附會,以足三百篇之數。蓋淫泆之詞,世俗多所喜傳。如今閭巷皆然。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是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註解14】先生又說道:「五經雖然說是經,同時也是歷史來的。歷史的作用是明善惡,明示訓誡。善事可以教化,所以保存其事迹令世人效法。惡事可以引以為戒,所以只是保留下了一些戒條而刪去了具體作惡事的經過,以防止姦邪再生。」惡事不要記得太清楚,也許會擾亂人心的。本來世人想法比較簡單一些,可是在歷史裡面看到還可以這麼做,教壞了世人的。只是也要記錄這些戒條,作為教訓的。

徐愛問道:「保存行善的事迹給世人效法,這也是存本然的天理。削減惡事的具體經過以杜絕姦邪再生,這是不是使得人慾在萌生之前就被遏制住了呢?」徐愛小腦袋瓜里滿是存天理,去人慾,所以這麼問了一句。

先生回答道:「聖人寫作經典,無非就是這個意思的,去惡揚善的。然而不必拘泥於文句的。」

徐愛又問道:「惡可以引以為戒的,保存戒條而刪去詳細的經過,以杜絕姦邪之事複發。你剛才這麼說,但是為什麼詩經中唯獨沒有刪除鄭衛的部分呢?先儒朱熹註解詩經中提到: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他說詩經,好的部分可以引人向善,而不好的部分(如鄭衛)則可以懲戒人心中之惡,使得人不走邪路。他這種說法對嗎?」

先生回答道:「這部詩經已經不是孔門的舊本了。孔子說:要禁絕鄭國音樂,因為鄭國音樂為靡靡之音。孔子還說:厭惡鄭國的音樂擾亂了純正的雅樂。鄭國和衛國的音樂,這是亡國之音的。這就是孔門的家法。孔子所刪定的三百篇,都是所謂的雅樂。都可以在鄉村、郊廟演奏的。並有助於陶冶性情、涵養德行、移風易俗,怎麼還會保存鄭衛之音呢?這是在助長淫邪,引導別人去做姦邪之事的。」

先生又說道:「想必這必定是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時候,把相應的篇章給燒掉了,有所缺憾。世儒為了湊數,牽強附會加上去的,湊足了三百篇這個數目的。大概是淫逸的詩詞世俗大多喜歡傳播吧,所以如今搞得街頭巷尾都知道了。朱熹說: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朱熹也許是想解釋一下,可是又解釋不清楚,反而為邪惡辯解了吧。」

【原文】(徐愛跋)愛因舊說汩沒,始聞先生之教,實是駭愕不定,無入頭處。其後聞之既久,漸知反身實踐。然後始信先生之學,為孔門嫡傳。舍是皆傍蹊小徑,斷港絕河矣。如說格物是誠意的工夫。明善是誠身的工夫。窮理是盡性的工夫。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工夫。博文是約禮的工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諸如此類,始皆落落難合。其後思之既久,不覺手舞足蹈。

【註解】(徐愛後序)前面徐愛問學於先生,這一段是是結束語的。徐愛我因以前的先賢的舊說埋沒了,後世儒者不知真諦,剛開始聽先生的教法,我實在是驚愕不已的,感覺無從下手。

可是後來聽得多了,也聽得久了之後,逐漸就知道怎麼樣反求諸己去躬行實踐了。這才開始相信了先生之學的,的確為孔門的嫡傳學說的。如果捨棄如此學說,大概都是旁門小道、歪門邪說吧。

如先生說格物是誠意的功夫。明善是誠身的功夫。窮理是盡性的功夫。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功夫。博文是約禮的功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諸如此類的教法,剛開始很難想的明白。可是後來想得久了,慢慢的有所領悟就不禁手舞足蹈起來了。對先生的教法,徐愛總結了六點,這六點也都是陽明先生的原話來的,並非徐愛同學自己想出來的,看陸澄同學的記錄就可以看到了,具體如下:

(1)格物是誠意的功夫。之前也具體討論過格物、誠意。我們一起回想一下的。此心為根本,意為心之音。意在於花,就有一物;意在於葉,就有一物。如同放電影的過程,電影屏幕上的事物,我們以為是真實的。就如同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事物,我們以為就是實相。也許不是的呢?如果能過做到格物,對於事物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私慾,不受物的擾亂了,這就能做到誠意了。也就是說格物是誠意的功夫。格物也可以說是革除物慾。孟子說:格君心,就是要革除君主心裡的物慾,使得歸於正道,國家就會安定了。一人如同一國。心為一身的君主,格君心也如同格每個人的心的。

(2)明善是誠身的功夫。發明本有的明德,發明每個人本有的善心。幾千年來,世人在爭論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對於陽明先生來說,他得道了,就沒有什麼好爭論的了。古往今來的聖人都如此教導我們,人的本性無善無惡,不是刻意的去為善的偽善,也不是刻意去做惡。這個本性自然就有大智慧,自然就能知曉天下的道理,自然就有大愛。如果明了本性,對世人,對世間萬物不得不去愛了,並不是私慾的愛,而是一種大愛。發明了這個本善,就可以做到誠意修身了。

(3)窮理是盡性的功夫。如果能夠發明本有的明德,使得此心存天理,就可以窮天地萬物之理了。如果能夠窮天地萬物之理,就可以說是盡性了的。之前有說到性為心的本體。性如同心燈的中心部分的,發出去的亮光,天地萬物無所不照。如果無所不照就無所不知了,天地萬物之理也就窮盡了的。所以說窮理是盡性的功夫。

(4)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功夫。《中庸》中提到: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如果不問學於道,不明道,就不知道德性的尊貴的。所以說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功夫的。這個道問學就是功夫了,就是達到得道的途徑了。陽明先生生活的年代,朱熹的理學盛行於世,一開始陽明先生嚴格按照朱熹的教法去做去學的。曾經幾天幾夜格竹子,可是還沒有致知,自己就已經病倒了。直到被貶到了貴州龍場那裡才頓悟了自性的。陽明先生也是不斷地求道做學問而得道的。

(5)博文是約禮的功夫。什麼是文?什麼是理?這個之前都有所探討。禮即是理,理即是禮。對於事物可見的理,稱之為文。對於隱微難見不可見的部分稱之為理。文理為一而不是二的,合起來為一體的。比如經典文字這個是可見的部分,可以稱之為文。博文也可以說是多讀經典文字的,這就可以歸於簡約。也就是說博文是約禮的功夫的。當然並不是主張去博學許多的知識的,如此並不能說是博文的。當然這個博文不僅限於文字的,還有許多可見的部分的。比如看到日月不斷地輪轉變化,這個是可見的部分。背後不可見的規律還有萬有引力定律等。理如果離開可見的文,不復存在。文如果沒有理,沒有內在的約束,也就不復存在了。可以說文理是一體的。

(6)惟精是惟一的功夫。惟精和惟一都是功夫來的。求道要精深和專一。如果沒有專一,也就無法精深。我們經常用生鏽的銅鏡來比方世人的心。如果要得道,就要把銹跡磨去。如果不專一打磨一個地方,就很難較快的深入見到鏡子的本來亮光。如果先集中力量朝一個地方去努力,也許很快就可以打通一個缺口的,見到了一絲亮光。不要小瞧這一點亮光,這個就是明心見性了的,這個就是得道了的。由於見到了亮光,就會信心百倍了的,就不會迷失方向了的。如果沒有精深,也不是專一。所以說,惟精是惟一的功夫。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走心書院 的精彩文章:

TAG:走心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