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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就是閑出來的病」媽媽這樣評價抑鬱症女兒

當對面寢室大樓的最後一盞燈也熄滅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鄒靈還是沒有半點倦意。此時,她正閉著眼睛在心裡反覆默念一句「快點睡」,一遍又一遍。

耳機里播放著一個名叫《禪意人生》的心靈治癒類聲音節目,主持人慵懶低沉的嗓音緩緩傳來,聲音很舒緩,也很催眠,但對她卻沒有任何效果。

想著可能是深冬的風勁頭太足,鑽進房間,撞得門窗吱呀作響,讓人聽了不免心煩意亂,睡意全無。

於是,她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抓起枕頭,一扭身,從靠窗的一頭滾到了另一頭,躺好,蓋上被子,然後開始在心裡數羊,數著數著,人的精神頭更足了。

坐起來,躺下,再坐起來,再躺下……如此反覆了十幾個來回,她徹底放棄了。背靠牆壁坐好,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點開通訊錄,從上到下一個不落地翻看了個遍,又從下往上重新刷了一遍,然後在某個名字那兒停留了幾分鐘,最後還是默默放下了手機。

如今看來,今夜又將是一個無眠之夜。

她,又失眠了。

大概是從半年前開始,鄒靈就沒有再睡過一個囫圇覺,失眠如幽靈一般夜夜來糾纏她。有時,夜裡一分鐘都睡不著,吃安眠藥也不管用。

失眠的原因有很多,但具體是為了什麼,就連鄒靈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她說,就是感覺每天都過得提心弔膽,很害怕,又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

她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家庭,是家裡的第三個孩子,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母就跟著村裡人外出打工去了。十幾年裡,他們姐弟幾個一直跟在爺爺奶奶的身邊長大。

記憶里,有關父母的身影很少,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團聚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只記得,每年春節,父母總是風塵僕僕地從外地趕回來,長則待上十天,短則三五天,然後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永遠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家裡的孩子多,鄒靈不是最會討好賣乖的那一個,也不是成績最優秀的那一個。

相反,她膽子小,說話聲音也小。每次父母和她說話,她總是擺出一副如臨大敵、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你問她就答,你不問她就愣在原地不說話。而且,每說一句話,她總要小心翼翼地觀察大人的臉色,只要他們稍稍地皺一下眉或者下壓嘴角,她就非常害怕、難過,感覺自己是個惹人討厭的小孩。

久而久之,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大家都不太喜歡和她親近交流,人與人之間的生疏感和距離感就這樣產生了。

就像她回憶時說的,很多時候,一家人吃過晚飯圍坐在一起話家常,她總是人群里最多余、最孤單的那一個。姐姐坐在父親的大腿上,弟弟鑽進母親的懷裡,二姐由奶奶牽著坐在藤椅上,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一張小板凳,捧著兩隻無處安放的小手,不知所措。

其間,大人聊大人之間的事,她插不上嘴;大人談小孩之間的事,她說不上話;好不容易等到孩子說孩子們的事了,她還是沒有開口的機會。要麼輪不到她說話,要麼她一開口,就只是一個人的獨角戲。總之,這個世界的熱鬧都與她無關,她自始至終都是個看熱鬧的局外人。

毫無疑問,她也想像弟弟一樣躺在母親的懷裡撒嬌,像姐姐一樣得到父親的重視和寵愛。但一想到,自己的一腔熱情可能換來的是心灰意冷,她便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和父母親多親近。

矛盾、自卑、敏感,成了她心裡怎麼也跨不過的一道坎。

她說,記得那一次,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敲開母親的房門,滿心歡喜地將那張考了九十三分的數學試卷拿給母親看的時候,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擺擺手說:「媽媽現在沒空,家長簽名一直是你姐幫你簽的,這次還是讓她給你簽吧。」她一邊說著,一邊語氣柔和地指導弟弟的功課。

後來母親還說了些什麼,她已記不大清楚了。現在能夠回憶起來的是,當她默默拿著那張試捲走出那扇門的時候,身後傳來的是母親和弟弟歡快的笑聲。笑聲很大,有些刺耳,她忍不住哭了。

或許從那時候起,不善言辭的她,便失去了僅剩的那點兒自信,更加寡言少語。不管是好事壞事,她都不習慣和家裡人說,一個人偷偷地將其悶在心裡發酵。

你不說,我便不問;你不問,我就不說。如此惡性循環,親情關係越發冷淡。

用鄒靈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在我們家,我像空氣,也像影子。姐姐是老大,天生就應該自私霸道;弟弟是掌心寶,理所當然獨攬眾愛。中間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自然要學會夾起尾巴做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臉的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講一個從別處聽來的悲傷故事。可即使她的語調很輕鬆,但從她的眼睛裡你還是能看到難掩的失落與落寞。

但是,容易敏感、抑鬱的人,同樣心腸太軟,眼窩太淺。一不小心就活成了大家口中常說的那種特別懂事、體貼的好孩子。不管是性格使然,還是情非得已。鄒靈就是這樣一個人,忍氣吞聲,百般遷就。

生活中,像她這樣的人往往生活得一點兒也不快樂,敏感多想,懷裡揣了一肚子的心事,極度缺乏安全感。

有時候,可能因為別人的一句話,他們就胡思亂想好半天,而且每次都不自覺地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然後越想越害怕,焦慮不安、恐懼不已。特別是在看到或聽到了一些令人焦慮不安的、潛在危險係數很高的事情以後,這種感情就更加強烈了。

那年春節,她和弟弟早早趕到車站去等候父親。火車晚點,晚上八九點鐘才到達。擁擠的人群中,父親個頭很高,十分顯眼,姐弟倆遠遠地就看見他的身影。

弟弟一路小跑沖了上去,而她卻愣在原地。父親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髮亂糟糟的,左手被紗布包紮得像戴了個拳擊手套似的,背著個鼓囊囊的大旅行包,一路走一路咳嗽。神情很疲憊,看上去比幾個月前見到的他老了有十歲。

父親是名鋼板切割工,這個職業很容易染上職業病。同村與他一起出去的,有好幾個都客死他鄉了,和父親一樣,他們的身後都有急需用錢的妻兒老小。這些年來,父親雖然僥倖沒有染上什麼要命的大病,卻也是一身的病痛——胃病、頸椎病、眼疾,還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疾病。

那一次的意外,讓恐懼和焦慮第一次在她的生活里展露猙容。

那時候,不知是因為線路老化了,還是一些其他的原因,父親在簡陋的出租屋做飯的時候,被漏電的電線擊中了。只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等鄒靈聞聲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躺在地上沒有什麼意識了。她看到父親的頭髮毛糙,手的顏色因為電擊而發生了變化,絕望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她跪在地上發了瘋似的搖晃著父親,身體也像觸電般猛烈抖動起來,害怕得都忘記了哭。直到父親蘇醒過來,她才放肆地嚎啕大哭。

也正是從那以後,每次只要一看到有人因為意外事故突然死亡的新聞,她就會變得莫名的緊張和焦慮。鄒靈自己將她那時的狀態描述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父親走了過來,她舔了舔嘴唇,咧開嘴角對他笑了笑,然後很快低下了頭,不看他。這和她以往的風格很像,若即若離。一路上,父子倆走在前頭,有說有笑,她始終低著頭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抹眼淚。不想哭,眼淚卻越抹多。

那個春節,父親身體有疾,三天兩頭跑醫院。後來,奶奶也因頭痛嘔吐住了院。這讓原本就捉襟見肘的日子更加難過了。母親的臉上你能看到的除了眼淚,還是眼淚。夜裡,從父親房間里傳來的咳嗽聲和嘆息聲,更加頻繁和劇烈了。一夜暴富,成了家裡每個人的夢想。對金錢的渴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看見父母為了賺錢四處奔波,我感受到,錢可以填補家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也許有了很多錢以後,我們就不用再過擔驚受怕的生活了。」鄒靈對我說。

尤其是在看到母親捧著那一張張花花綠綠的、印有不同民族同胞笑臉的紙幣,眼睛裡發出滿足的光芒時,她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錢可以讓他們那個因貧窮而鬱鬱寡歡的家快樂起來。

漸漸地,她把奶奶常念叨的那句「你爸媽掙錢不容易,不要亂花錢」當作花錢信條,甚至偏執地認定,花錢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後,她開始像一隻即將迎來寒冬的小松鼠,一分一分地攢錢。不管錢多錢少,只要看到存錢罐里的數額日漸增多,心裡就踏實和安心。

再後來,只要一看到母親為了錢發愁,說供女孩上學就是「燒錢」,家裡蓋房子欠了親戚多少錢,她就會忍不住自責和內疚,終日悶悶不樂,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賺錢,賺不了錢,就想盡一切辦法省錢。

穿最廉價的地攤貨;不化妝不趕時髦,整日素麵朝天;買東西專門等打折優惠最大的時候;吃什麼都挑最便宜的。有時候,為了吃一頓自助餐,她會在前一天什麼也不吃,空著肚子等到第二天胡吃海塞。

同學笑她省錢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取笑說:「你怎麼那麼摳門呢?要真的很缺錢,我們捐款救救你吧。」

她訕訕地笑了,沒有說什麼。

雖說是同學之間的玩笑話,但還是會刺痛到她。她也會為自己的這些行為感到羞恥和難過,卻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服自己:你是窮人家的孩子,爸媽掙錢不容易,不可以亂花錢。

孤獨成疾,抑鬱成病。她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憋在了心裡,眼中的淚往肚子里流,不說,也無處可說。在沉默中一點點耗盡自己,最終走火入魔——患上抑鬱症。

她太想為這個家盡些綿薄之力了,太想替父親減輕點肩上的重擔,太想快點掙一筆大錢。

所謂欲速則不達,她越著急,事情反而絞成一團亂麻。既自卑又內向,從開始擔心找不到一份滿意的工作,到害怕自己干不好工作,再到認定自己一無是處,焦慮恐懼,自我懷疑,她在一次次的矛盾糾結中推翻自我,然後又重建自信,再推翻和重建。到頭來,不但一事無成,而且百病纏身。

其實,在鄒靈患上嚴重的胃病和神經性偏頭痛的時候,她的精神就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她會在家裡沒人的時候,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嚎啕大哭,發了瘋似的用頭撞牆,或者用鋒利的小刀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藉此發泄情緒。可這一切僅限在公眾視線之外,在其他人回來之前,她會馬上整理好情緒,換上一張平靜溫和的笑臉,儼然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儘管她一再偽裝自己糟糕的情緒,可每日提心弔膽的焦慮還是一點點摧毀了她,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那天,父親和往常一樣拿著行李箱準備外出,他的手剛握住門把手,就聽見鄒靈背對著門坐在椅子上小聲啜泣,哭聲忽大忽小,時有時無,感覺像是從某個角落裡漏出來的似的。

聞聲,父親轉身疾步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鄒靈便猛地一把將他抱住,她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爸,我心裡好難受……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父親一下子怔住了,好半天沒說一句話,大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木然地抱著女兒不知所措。

「靈靈,你怎麼了呀?你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你告訴爸爸。」父親極力冷靜地說道。

「這三個多月來,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失眠,吃安眠藥也不管用。覺得很害怕,夜裡一躺下就開始胡思亂想,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就是想著想著就開始害怕,然後怎麼也睡不著。」

鄒靈頓了頓,眼睛避開父親的視線,望向窗外,繼續說道:「白天很累也睡不著。剛才坐在這裡,胸口悶得慌,喘不過氣來,腦袋也疼得像要炸開了一樣,見你又要走了,就擔心你可能回不來了,感覺一切都要完蛋了。」

鄒靈說「一切都要完蛋」的時候,情緒異常地激動,她猛地甩開父親的手,雙腳蹬地,面目猙獰,兩隻手拚命地揪頭髮,聲音也隨之變得尖銳刺耳。

這時,父親默默地轉過身去,沒有說話,眼神遊移在玄關和立在地上的行李之間,眼睛早已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轉過頭來,坐在鄒靈的面前,注視著她,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靈靈,這都是我和你媽的命,你改變不了。看你姐現在當公務員了,你爸我還是照樣累死累活地掙錢。這些事情都不是你該操心的。」

那時候,父親他們還是把鄒靈種種反常的表現歸結於想得太多,心事太重。去醫院,她看過內科、外科、婦科,抽血、B超、胃鏡、CT,核磁共振也都做過,但人還是不見好全。就算這樣,家裡人也沒有想過要帶她去心理科看一看。因為他們從未想過女兒會得一種富貴病——抑鬱症。至少在母親看來,這病純粹是吃飽了沒事幹,閑出來的。

「這是什麼病?這病都是閑的,要像我這樣每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還有精力去想東想西。」 (原題:《抑鬱症患者》,作者:嗅香。來自【公號:jieyoushuda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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