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情敵發在網上的帖子,她差點噎死
01
那年蘇芬24歲,和任為租住在北京雙榆樹的一處小區里。
兩室一廳的老房子,他們佔了一間大的,另一間,租給了孟言哲。
那時,孟言哲剛剛畢業一年,幾經奔波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一線市場調查員,每天背著大包的贈品,早出晚歸,流竄在一個又一個小區之間。
聽蘇芬和任為隔三差五的吵架,已經成為他生活的習慣。
那時蘇芬和任為真愛吵架,多半都是任為工作的事。
任為28歲,原為公司中層,不幸在公司的裁員中遭了殃,被降了一級,其實,蘇芬也理解他,平時指揮人慣了,再讓他從低做起,就放不下身段,有時回來,他會和蘇芬抱怨工作里的不順,說些「公司里都是蠢貨」,「沒能力的人都去當領導」之類的話。
蘇芬勸他忍耐,他就要發脾氣。
一次任為說起公司升職不公的事,蘇芬說:「你也有點太驕傲了,人家怎麼說都比你乾的長,對公司更了解。」
任為沉默了一會,突然像500億噸TNT炸開了。
02
後來的一天晚上,孟言哲下班回來,房間里安安靜靜的,沒開燈,他似乎有許多天沒聽見鄰居們的吵架聲了,這反倒讓他感到有點不習慣。
孟言哲先敲了蘇芬的門,裡面良久沒有反應,他又扭了扭門把,沒鎖,於是壯著膽子推門走進去,黑洞洞的房間里,一股腐臭撲面而來。
孟言哲霎時有種不祥的驚悚感,他掩著鼻子,說:「喂,還有人活著嗎?」
蘇芬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大叫:「出去。」
孟言哲一驚,揮臂一拳,把蘇芬復打倒在了床上。
03
蘇芬覺得,一定是上天有意派孟言哲來打醒她的。
那是她和任為吵架後的第5天,任為摔門而去之後, 再沒有回來。
孟言哲堅信自己從蘇芬的房間里掃出1噸的垃圾,而蘇芬鼻子上貼著創可貼,大方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吃孟言哲給她煮的熱湯麵。
很廉價的清湯掛麵,灑了蔥花,煎了只荷包蛋,但對於吃了5天零食的蘇芬來說,是可以吞掉舌頭的美食。
孟言哲推開窗子,放進清冷乾淨的空氣,蘇芬打了個冷顫,整個人都清爽了。
孟言哲說:「蘇芬,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意思么?你應該把他整成個鬼樣子才對。」
蘇芬想了想說:「我捨不得。」
在蘇芬那兒,任為一直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因為被裁員之前,任為一直是「優秀」的代名詞,他的身邊,從不缺少艷羨的女同事,有擅長理財的A女士,還有擅長文藝的B小姐,以及擁有各種特長的優質女孩。
因此,蘇芬面對任為,總是以一種仰望的姿態,有時,她還會把任為糟糕的事業,和自己聯繫在一起,如果和任為戀愛的不是她,而是有各種能力的ABCDE,也許,他就不會有這麼艱難的人生。
孟言哲說:「你知道嗎?愛情是對等的,你愛他,他愛你,就是很完美的平衡,不要因為他優秀,就去放低自己,那隻會滋長他的脾氣。」
蘇芬喝完最後一口麵湯,沒說話。
蘇芬不想承認,其實孟言哲說的,還是有一點道理的。
任為對她任性妄為的態度,正是源自他們愛的不平衡,她總是以仰望的姿態看著他,得到的,必然是他的輕視。
04
孟言哲有個特別的愛好,就是打掃衛生,心情好了,把房間打掃一遍,心情不好,照樣再把房間打掃一遍,他覺得打掃是一种放松心情的好方法。
蘇芬對他的愛好,深表支持,每次孟言哲打掃的時候,蘇芬都會打開房門說:「言哲,還有我這裡呢。」
孟言哲看著她兵荒馬亂的卧室,就有種扶牆噴血的感覺。
當然,讓蘇芬鍾愛的,還有孟言哲的好廚藝,每天,他都會做幾道美食,蘇芬下班早,還會去市場挑幾樣食材帶回家,等著孟言哲下廚房。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隱暗的情緒,在悄悄滋長。
後來,長假的第一天,孟言哲做了一桌子的菜,有最拿手的栗子排骨和咖喱雞腿。
蘇芬不客氣地夾了一大塊排骨,放在自己碗里,說:「你發財了,這麼腐敗?」
孟言哲得意地笑了,他說:「放完假,老闆就要宣布我升職了。」
蘇芬在心裡,不由的想起任為,這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人生吧。
她倒了兩杯酒,說:「來,提前祝賀你。」
05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開了,消失了98天的任為,以一種很酷的方式現身了,他瞥了一眼舉著酒杯的兩個人,一言不發地走進房間。
蘇芬皺了皺眉,一口飲乾杯子里的酒,跟了進去。
那天晚上,蘇芬和任為合好了。
任為沒有說這98天去哪兒,蘇芬也沒問,但她心裡清楚,他都做了什麼。
現在這個世界,想藏匿行蹤並不容易,其實任為回了老家,進了父母介紹的安穩國企,從此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論資排輩和公平;其間,他還忙裡偷閒,相了幾次親,都是一本正經,直奔婚姻的姑娘。
蘇芬不想怪他,畢竟他肯低頭回來,就說明離不開北京的盛大繁華。
第二天,任為一早就出門跑工作了,蘇芬上班的時候,在樓門口的垃圾桶里,看見了昨天晚上的栗子排骨,咖喱雞腿,和一束依然新鮮的玫瑰花。
拾垃圾的大爺說:「誰把這麼漂亮的花給扔了啊,真是錢燒的。」
蘇芬沒說話。
她大概知道那是誰的吧,只是她把那個名字,悄悄溺死在了心裏面。
06
不久,孟言哲退了房。
蘇芬回來,才發現他已經搬走了,她打電話給孟言哲,說:「怎麼不打招呼就走了呢?」
孟言哲頓了下說:「又不是永別,咱們還得常聯繫呢。」
掛上電話,她在孟言哲空空的床板上坐了一會兒,沉暗的夕陽,像顆黃油球,飛快地滑進了地平線。
蘇芬心裡暗暗地生出一點點的,一點點的難過和失落。
這一年,任為終於在一家德資公司,站穩了腳跟。
他有能力,擺正做人的態度後,自然受到了重用,第二年,便被公司派往慕尼黑培訓,回來就進入了升職通道,他們搬了新房子,不再和別人合租。
此時的蘇芬,已經有了些女人成熟的影子,她至少不會攢一大堆臟衣服,塞在床底下,而且還會把房間,整理的像家居廣告一樣,溫馨可人。
蘇芬很喜歡新房子里的大浴缸,搬進去的第一天,她就跳進去,洗了個泡泡浴。
她說:「任為,將來咱們的房子,要買一個還要大的三角浴缸。」
任為一邊刮鬍子,一邊冷淡地說:「你知道現在北京的房子多少錢,能放那麼大浴缸的衛生間,得要多少平?」
蘇芬泡在熱水裡,感到好無力,忽然就想起孟言哲。
那個幫自己打掃房間,做飯哄自己開心的男人,雖然只有短短的98天,但給了她一種恍如被愛的錯覺。
07
又一年,蘇芬開始在公司嶄露頭角,老闆十分欣賞她的工作風格,升她進了管理層,不過,她的這一點成績,在任為面前,直接被漠視了。
此時的任為,頭上已經有了精英的光環,工作越做越順手,經手的,都是過千萬的項目,於是,那些隱忍多年的刻薄全都回來了。
就這一年,他們買了房子,組合貸款20年,拿到鑰匙的那天,蘇芬站在空空的房間里,莫名地就掉淚了。
任為說:「買個房子,哭什麼?」
蘇芬擦了擦眼睛,不想和他說話。
那段時間,蘇芬忙的心力交瘁,又要忙工作,又要看裝修,然而每天回到租屋,看著滿滿的垃圾桶,和堆在洗衣筐里的臟衣服,心裡就格外的煩。
她說:「任為,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任為卻不耐煩地說:「是你幫幫我,辭職回來,忙忙家裡,等著辦婚禮多好?你那工作有什麼前途,干著有什麼意思。」
蘇芬聽著,無言以對。
08
搬進新房的那天,孟言哲發來微信說:「恭喜啊,不用再租房了,有沒有裝你的三角大浴缸。」
蘇芬躺在床上,忽然覺得終於聽到了一句人話。
那時孟言哲跳到一家紡織品公司,工作也算順風順水,雖然不常見面,但從未疏遠,他彷彿知道她全部的人生軌跡,總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孟言哲又傳來一條消息,說:「後面就要準備嫁了吧。」
蘇芬回:「你真是越老越八卦了。」
那一夜,蘇芬無法入眠,她看著睡在身邊的任為,第一次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她有點想不出,自己用全部的青春,究竟愛了一個怎樣的人。
09
蘇芬一直沒有嫁,任為也不是沒有提過,可她就是不想,於是任為也不再催她,因為比起結婚,他還有更重的生意需要慢慢談。
如果說感情上的不順是個BUG,那很不幸,蘇芬在事業上也遭遇了低谷。
人事經理莉莉是她公司里的好友,她說:「你知道的,公司這幾年也不景氣,我已經幫你爭取了最好的條件,咱們是朋友,別人為難我,就算了,你就放我一馬,簽了吧,賠償金雖然不多,但是夠你過渡了。」
蘇芬還有什麼好說呢,老總找莉莉和她談,也是怕撕破臉。
其實,蘇芬心知肚明,公司業績沒那麼不好,主要還是不想養她這樣福利越來越高的「老」中層,再續約,就要按合同漲工資,還要享30天帶薪年假,不過,死賴著不走,也沒意思,有和公司打官司的勁頭,還不如找個財大氣粗的新東家。
孟言哲在微信上說:「聽說你瀟洒一別了呢?」
「想幹嘛?」
「一會兒吃個飯慶祝一下吧。」
「滾。」
「咱能文明點不,怎麼說也是有學識文化的高知女性呢。」
蘇芬「噗」一聲笑了,然後說:「我找你吧。」
10
時至今日,孟言哲已進化成她惟一可以爆粗口的朋友了,那種傷自尊的對白,卻透著一種難能可貴的親密。
孟言哲最近招待印度客戶,定了間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他假公濟私,請蘇芬去行政酒廊坐坐。
蘇芬開車過去的時候,已經午後了,客戶一家參加一日游還沒回來。
孟言哲說:「印度人也太不專業了,談個生意還把老婆孩子帶過來。」
蘇芬說:「還是你專業,客戶套房,你酒廊。」
孟言哲笑了,「其實今天找你來,是想請你把把關呢。」
那天,一位梳著短髮的姑娘,姍姍來遲。
孟言哲說:「來,介紹一下,我未婚妻。」
11
這一天,蘇芬回到家,準備大掃除。
任為加班不在,她一個人,把房間打掃的閃閃發亮,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夜霞緩緩地浮動在天空上。
蘇芬在光亮的地板上,躺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餓,於是去廚房下了碗面給自己。
她灑了蔥花,煎了雞蛋,裊裊飛散的香氣,讓她忽然想起,孟言哲做的那碗雞蛋面。
蘇芬心血來潮,一邊吃面,一邊拿著手機搜他未婚妻的微博。
真的就搜到了,上面還有他們的合影照片。
在她微博的置頂里,還有一張懸賞啟示,上面打趣地寫著:據說這是我老公當年的告白,誰知道這是給誰的,獎勵5個億。
蘇芬點大附著的圖片,是一張陳舊的賀卡,上面寫著:
親,愛的累了,就歇歇吧,如果可以,我想替換你一去不回的男主角。
蘇芬一口面梗在嗓子里,怎麼也咽不下去,噎的直咳嗽,腦海里隨即幽幽地浮現出那一年,扔在垃圾桶里的栗子排骨、咖喱雞腿,以及那束不肯凋謝的玫瑰花。
其實,這張卡片早該放在她手裡的吧,只是很可惜,直到今天才出現在她眼前。
12
任為在凌晨打來電話。
他說:「蘇芬,今天會開不完,我可能就不回去了。」
蘇芬說:「OK,謝謝你,以後這些事,不用和我說了。」
任為說:「怎麼了?生氣了?好好的,使什麼性子。」
蘇芬輕聲笑了,她說:「沒有,我只是累了。」
那一天,任為沒有回來,他認定蘇芬是在無理取鬧,而蘇芬覺得正好,她花了點時間,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然後睡了一個十分安穩的覺。
清晨,北京城的霧霾散了,蘇芬拖著她的行李箱,離開了曾經渴望的家,陽光輕輕灑在她的身後,像一條緩緩展開的翅膀。
有眼淚,無聲划過蘇芬的臉頰。
但蘇芬不想擦掉。
因為她知道,那是她某些已逝在時光里的祭奠,也是她未來新生活的希望。
文:岑桑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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