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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sleep:束縛(完)

Nosleep:束縛(完)
credit:銳景創意


束縛(上)
束縛(中)


理所當然的,當隔天清晨我再度站在咖啡機前看著那個猩紅的稻草人時,內疚如山般幾乎要把我擊倒。在這幾個月的酷刑折磨下,Russ的藍色袍子早已破舊不堪,而他本人看起來根本就是具燒焦的屍體。更加不幸的是,一個忙碌的工作日正在前頭等待著我,所以我暫時承受不了那一刻由Russ所帶給我的內疚。


於是 - 我很慚愧,但也得承認我是第一個那麼做的人:我伸手把廚房窗戶的百葉窗拉上了。那本應只是個暫時的策略、是個只有一天的臨時舉動 - 我發誓我只是想不受干擾地把那天手上的大項目忙完 - 但百葉窗就這樣永遠被關上了。作為第一所房子,作為第一群人,窗外的事情再也和我們無關了。


正如第一個洗車的人、正如第一個建起魯布·戈德堡機械的人、正如第一個衝進那所房子阻止派對的人、我的鄰居把這件事當成了另一個信號。在五天內,街上所有窗戶都有了百葉窗的遮掩。

那是Russ第一次獨自在外,獨自面對著無邊的黑暗 - 所有百葉窗都已被關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在意著他的存活,再也沒有任何人守望著他的存在 - 當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想著這個事實時,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這不像是以前在街上面對Russ時所感受到無法言明的痛苦,這痛苦是具體的,是可言語的,是可以用語言去思考和訴說的。我清楚明白我做了什麼,我是一切罪惡和問題的起源:是我先拉上的百葉窗。


我不是沒想過再一次把百葉窗拉起,再一次正視眼前的問題,再一次讓鄰里張開雙眼,再一次讓眾人團結在一起,但我沒有勇氣。我要工作;我要付房租。我不是那一個人,拉起百葉窗就意味著我將承認問題確實存在,而我已經再也承受不起這種被內疚、困惑、痛苦所折磨的生活了。每天晚上,我總會默禱有那麼一個人出現,有那麼一個人會先拉起百葉窗。有人會這麼做的!總會有人這麼做的!這是唯一的道路,這是唯一正確的道路,總會有人被自身的道德逼迫著走上這條道路。而在那之後,我們就能再次一同走上這條路。


我已經很久沒有再思考過這個問題了。所以當我看到Russ變得比以前健康時,我甚至嚇了一跳。一個遠比從前更高降水量的雨季過去,草生樹長,Russ如今幾乎整天躲在這片沒有人願意打理的綠蔭下。死皮掉落,他的膚色重新回復正常。齊腰高的草叢充滿著蟋蟀和別的昆蟲,只要那股飢餓的衝動來臨,他只要一彎腰就能滿足自己的食慾。


一輛車子駛進社區,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重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我看著車子停在Russ身邊,一位房產經紀走出試圖和他對話。


「喂!」我站在他們對面的人行道上大喊,保衛著屬於我們的問題。「你離Russ遠點!」


「這樣不行,」她回應道。「我得把這所房子賣掉,沒有人會對一棟外面站著個又臟又臭的無家可歸者的房子感興趣的。」


「他什麼時候沒有家了!」我朝她大喊。「那就是他的家!」


「不,不再是了。因為他沒有出席聽證會,法院已經把房子判給了他妻子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說。「我說的是那條人行道!」


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我接受了這個事實。本來就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這就是事情的真相。房產經紀瞪了我一眼,接著又瞪了Russ - 然後回到車上駛離了社區。我知道事情還沒完,於是接下來我和舍友們輪番將她叫來的草坪清理工人趕走。如果他們把樹和草坪清理乾淨,那Russ就有大麻煩了。

在那之後,我們回屋為這階段性的成功大肆慶祝了一番,又一個桌游之夜過去。


那時是八月。


嘲弄的語句是在本月初開始傳出的。天氣轉涼,秋風凌厲,但我想所有人都立即意識到最糟糕的季節還未降臨到Russ身上。無論何時,但凡有人朝Russ的方向看上一眼,總會有人在旁邊咒罵他的選擇。


像那樣子站在那可真是件只有白痴會做的事,他們會這樣說。


「為什麼他就不肯進去呢?」有人會這樣問。


「對啊,他可真是個傻叉。」有人會這樣在旁邊應和。


當嘲弄的語句傳來時,我會站在一旁盯著他們。我希望一切會終止,我也希望他能不再繼續,但 - 我不知道。我說不好。


我也開始對Russ抱有同樣的想法是促使我寫下這一切的原因。我感覺自己也逐漸對整件事充滿怨恨和責問。我常常會這樣子問自己:為什麼他要這麼做?為什麼他就不肯進去?


但那些我無法言明的想法迫使我去做這件幾周以來從未有人做過的事:去和Russ談談。


「喂Russ,」我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頭髮鬍鬚有如雜草,但勉強還能看出來裡面藏著的是個人。他咳了一下,清清喉嚨,「嗯。」


我沒有轉彎抹角。「你之前有一陣子放棄過,對嗎?」


他虛弱地點點頭。


「是什麼改變了你?為什麼你又肯開始吃東西了?是什麼讓你不惜一切地活下來?」我問道,心中充斥著一股憐憫之情。我可真是個好人,我心想,沒有人願意在意Russ,只有我。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時他那讓人困惑的怒笑聲。他歪過頭,「為了讓你們這些傻逼不爽啊。」


這不是我期待的回答。我們為他經歷過那麼多苦痛、努力,我們為他承受過這麼多內疚、焦慮 - 但也許我從未想過每日每夜地處於一片黑暗中的感受,日復一日地站在路旁看著整個社區將你遺棄在身後的感受。


我沒有回答。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想祝他好運,但那真的有意義嗎?我點點頭,進到自己房子;我站在廚房窗前,拉起了百葉窗。第一片雪花飄落,我終於能坦然接受他憤怒的目光。這一絲溫暖能讓他度過這個寒冬嗎?夏天還很遙遠,看似永遠不可能到達,而他連張毛毯也沒有。


但所有人,所有來訪的熟人 - 我舍友,我朋友,我相熟的人 - 還是一直問著那個問題,「為什麼他就不願意進去呢?」


如果一切只是那麼簡單該有多好。


(完)

本文譯自 Reddit,由譯者 王橘貓 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發布。


Julia是個聰明的孩子


Julia知道她有多聰明。她是那種孩子,那種在他們還小時就知道父母並不是全知全能的孩子。


她是在被嚇壞的情況下意識到這件事的。有陣聲音,在她的床底下,或是衣櫃里有陣聲音。


Julia哭著跑過走廊,「媽咪!爸比!」


「怎麼啦,小寶貝?」


「我,呃房間里有怪物!」,Julia抽抽搭搭。


她本以為他們會抱著安慰她,告訴她世界上沒有怪物,或是翻個白眼,把她拋在一旁。但他們立刻跑到她的房間里,檢查著床底下,衣櫃里,窗戶的鎖。每個地方,每個細節,他們都會仔細檢查戳弄。


Julia很快就明白了他們在幹嘛。他們在認真對待孩子的恐懼,好讓她能感到安全和安心,大概是從哪本書上學來的吧。


但Julia從中學到的是她有某種特權。從此以後,將父母從睡夢中吵醒成為了Julia的日常遊戲。她會哭泣著尖叫,然後他們會衝進來搜查她的房間,而Julia會躲在一邊在心裡偷笑。但Julia的爸媽一次也沒有抱怨過。

終於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在看著爸爸仔細檢查燈具時不小心摔倒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像爸爸真的相信那能藏得住只怪物似的。


「有什麼好笑的?」他問道,揉著後背。


「你啊,」Julia嘰嘰咕咕,「你總會相信我說的話。」


爸比沒有生氣。他只是看向媽咪。


「一次,」他低聲說道,「就那麼一次。我們沒有相信你哥說的話。」


Julia,這個家裡唯一的孩子,那天晚上沒有睡好。


本文譯自 Reddit,由譯者 王橘貓 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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