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都是草莓惹的禍
文/龔清楊
【作者簡介】龔清楊，湖北人，十年多來漂泊於溫州、東莞、西安等地。當過公務員、記者、講師、企業高管、個體老闆、自由撰稿人、健康管理師等。有詩歌、散文、小說等500餘篇見諸報刊雜誌。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上午十點，趙家勇就把整整一車草莓賣完了。趙家勇開的是三輪摩托車，賣草莓的時候，把三面車牆板一打開，就是一個攤。這天車裡裝了整整一百二十盒草莓。一個塑料盒有一塊磚大小。一盒草莓賣五元錢，我的天啊，整整賣了六百元啊！照這樣下去，一年光賣草莓就能收入五六萬。趙家勇心裡頭的那個美氣啊，就像豬八戒吃了人蔘果一樣，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無比舒坦！
趙家勇開著三輪摩托車，像一個凱旋而歸的騎士一樣，風馳電掣般回到家——一幢新建的二層小洋樓，牆面鑲有白瓷磚，窗戶是新潮的鋁合金、藍玻璃，看起來又氣派又洋氣。他把三輪車停在門口後，就扯起脖子朝屋裡喊道：「美蘭，我回來了。」誰料，卻沒人回應他。他心裡想，美蘭到哪裡去了呢？難道還在地里忙不成嗎？他們家共三畝地，有兩畝種了草莓，還有一畝地種了一些蔬菜。他們夫妻有分工：平日里，他在街上賣草莓，美蘭大多在地里忙乎著。
他下了車，在廚房裡洗了把臉，正準備給美蘭打手機時，他的手機卻響了，是三眼井村的李村長打來的。趙家勇不敢怠慢，連忙按了接聽鍵。李村長說：「家勇啊，今天縣宣傳部的程科長來了，要重點採訪你，今天中午就在你家吃飯了，你弄點好酒好菜，中午好好喝幾杯。」
趙家勇當場表態：「好啊，沒問題，中午好好喝幾杯。」
趙家勇看到老婆還沒回來，就來到隔壁，讓自己的嫂子來幫忙做飯。菜農的家裡，菜自然是不缺的，但肉卻要現賣。於是，他又騎著三輪摩托貨車，一溜眼功夫就來到街上，買了一隻雞，兩條魚、半斤豬耳朵和半斤油炸花生米。
當他回到家裡，李村長和程主任已經坐在客廳里喝茶、吃草莓了。兩個人的嘴唇上都沾著紅艷艷的草莓汁，看起來像抹了口紅一樣。他連忙上前打招呼，發了兩根好煙後，才拎著雞、魚和豬耳朵進了廚房。
他和嫂子忙活了一陣，八個菜就擺上桌面。他讓嫂子一起入席，可嫂子卻把雙手擺得像撥浪鼓一樣說：「你嫂子上得了檯面嗎？我回家吃飯。」說完，急匆匆地回去了。
他取過了一個盆，從一個土壇里舀了滿滿一盆黃酒，端上了桌。三眼井的黃酒是用糯米釀造的，是十分出名的。在當地，來了一般的客人就用白酒或啤酒招待。只有來了貴客，才用自家釀製的黃酒招待。
酒菜一上齊，自然就熱鬧了。李村長向程科長說：「家勇這小子是個人才啊，他穿開襠褲時，我就覺得這小子不錯，現在真的有出息了，是我們整個三眼井村的種菜狀元，比外出打工的還強。」
程科長戴著厚厚的眼鏡，笑眯眯的說：「不錯，不錯，小夥子一看就知道精明能幹，我要重點報道。」
趙家勇的心裡自然樂開了花。他和李村長的關係一向很好，平日里隔三差五地就請李村長來喝幾杯。李村長早就對他說過了，村裡的郭副村長都五十好幾了，等他一退，就把他提成副村長。
正喝著，趙家勇的老婆美蘭帶著女兒英子回來了。趙家勇連忙對老婆說：「家裡來貴客了，你先敬客人一碗酒吧。」
誰料，美蘭一反常態地板著臉，說了聲：「你跟客人說一聲，我今天生病了，不舒服，不能招待客人。」
說完，就拉著女兒的手，蹬蹬蹬地上了二樓的卧室。
趙家勇不由得在心裡罵著：「他媽的，昨天還好端端的，生什麼病，存心跟老子作對嗎？」他心想，沒準是她看自己大手大腳地招待客人又生氣了吧！這女人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等李村長把咱提撥成村副主任後，咱以後不就可以在整個三眼井村呼風喚雨了嗎？
又喝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把李主任和程科長打發走了。趙家勇連忙來到二樓，看到美蘭躺在床上，雙眼閉著，也不知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女兒英子正趴在床頭玩手指。
他把英子轟下樓後，有些不解地問：「美蘭，你今天怎麼啦？」美蘭沒有理他，而是把身子一扭，把背呈給了他。他有些不解了，就扳過老婆的臉一看，美蘭竟然是淚流滿面。他吃了一驚，連忙問：「美蘭，你這是怎麼啦？誰欺負你了嗎？」
美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雙手掩面，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誰欺負你了，你快說啊！」他急了，認準自己的老婆一定是被人欺負了。不管是哪個欺負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絕饒不了他。
半晌，美蘭才抹了抹一臉的淚水，幽幽地說：「英子病了，我今天上午帶她去醫院了。」
「啊，英子得的什麼病？」
「什麼病？說了你也不相信，是吃草莓吃出來的病。」
「什麼？吃草莓怎麼會吃出病來了？」
美蘭忽然號啕大哭起來，就像狼嚎聲一樣高亢、凄厲。趙家勇急了，連忙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安慰著說：「你別哭，別哭，把事情說清楚。」
她哭了好久，才斷斷續續地說了經過：原來，早上英子忽然對她說，媽媽，我尿出血來了。美蘭把英子的褲子一脫，發現年僅六歲的英子的褲頭上竟然塗滿了血跡。她當時心裡咯噔一跳，以為是有人強姦了英子。
她把英子帶到了醫院，醫院的太夫檢查了英子那像桃子一樣微微鼓起的乳房，又觀察了一下她的布滿血跡的下部，說：這是典型的性早熟。
醫生又問平日里英子喜歡吃什麼？美蘭說，英子平日里最喜歡吃草莓。
醫生說，這就找到了病根了！你的孩子，就是吃草莓太多的緣故呀。草莓是生長在塑料大棚里的，靠打了農藥和激素才長得十分大的。你的女兒由於吃了太多的草莓，自然而然，就提前發育了。
怎麼會這樣呢？趙家勇只覺得頭昏昏沉沉，差點要暈到了。半天，趙家勇才說，你今天帶女兒看的是小醫院，明天，我們帶女兒到大醫院看吧。
第二天，趙家勇和美蘭帶著女兒去了市區最出名的大醫院，一檢查，還是跟昨天的結果一樣。
想到女兒才六歲竟然竟然來了月經，竟然乳房都長起來了……趙家勇只覺得心若刀割……
回到家，夫妻倆抱著哭成一團。哭完後，才發現女兒沒影了。像以往一樣，夫妻倆立馬到塑料大棚里找，果然，女兒正在塑料大棚里津津有味地吃著草莓。
他連忙趕上前，猛地把女兒手中的草莓奪掉，扔在地上，然後把女兒往外拉。女兒看到草莓被奪走了，頓時哇哇地大哭起來。
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了，把英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照著屁股狠狠地拍了她幾巴掌。英子哭得更加厲害了。他打了一陣英子的屁股還覺得不解氣，索性把她往地上一放，然後，就像個瘋子一樣，用腳猛踢那些鮮艷欲滴的草莓，那些草莓像紅色子彈般砰砰砰地射向了白色的塑料大棚……
過了幾天，程科長的胸前掛著照相機，在李村長的陪伴下，再次來採訪他了。上次，他寫了一篇《草莓種植大戶的幸福生活》的通訊報道發表後，獲得了廣泛好評。他決定再接再厲，繼續跟蹤報道。
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趙家勇竟然把整整兩畝地的草莓全部砸毀了……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TAG:作家薈 |